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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双传

第27章

“你也开罪那个老贼了。”

“他不是老贼,他是我爷爷。不要说了,喝水吧。”

元非拿过水碗来,一口喝了,抹抹胡须,问道:“我的百蛊箱在哪里,你时刻不离元丰左右,一定知道。”他眨眨眼睛,凑近颐安,嘴里喷着一股难闻的臭气,神秘地说:“你来了正好,帮我的忙,我们一起逃出去。”

门窗被堵死,大白天屋里也漆黑一团,颐安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黑暗。他看见了床前地上有一个黑糊糊的人影,缩成一团歪坐着。这人自然就是元非了。

颐安慢慢地走过去,喊了一声:“元非师叔。”

元非也不抬头,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哪个?”

“门窗都封得死死,只剩几道缝隙,你我又无缩身之术,如何出得去?”

元非咧嘴笑了,以右手招颐安:“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宝贝。”

颐安过去,元非把怀里揣着的一个小盒拿出来,打开,伸到颐安面前:“看到了吧,有了它,我们就能重见天日。”

颐安定睛一看,盒里有一条白色的肉滚滚的虫子,趴着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这是什么虫子?”

“没有见过吧?告诉你,这是白蚁蚁后。”

“白蚁蚁后?”

元非珍爱地用手指抚着蚁后:“我养它养了三个月了,再过几天,它就可以产卵了,一天到晚不停地产,不停地产,很快地,就能聚起来数以百万计的一支大军,再坚硬的木头,也不过是它们的一盘菜。它们胃口极好,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不消一年,就能把门哪,窗户哪,啃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那时候,只要轻轻地一推,‘哗——’,那门就应声而倒,我们不是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从这里出去了么。”

“元非师叔,你是怎么弄到它的?”

元非得意地收起了盒子:“我是做什么的?我习虫道几十年,要找到它,不过举手之劳。”

颐安对蚁后兴趣不大,对逃出去也没有什么指望。他端来了一盆水,又找来一根布条,把水盆放到元非身边:“元非师叔,把你的伤口洗一洗吧。”

元非下意识地收起了左臂:“洗它作甚?”

“都化脓生蛆了,不把脓血洗去,蛆虫挑了,只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好,越烂越厉害,一条手臂都保不住,那时候,你怎么逃得出去?”

元非“嘿嘿”一笑:“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照顾人的,怨不得我那元丰师兄须臾也离不得你。颐安啊,看来你是犯了大错,不然,你那上仙爷爷怎么舍得把你跟我这肮脏的老头子囚禁在一起。”

颐安不吭声,挽起袖子,用布条蘸了水,轻轻洗着元非的,用一根竹签把蛆虫挑起来,扔到一边。元非却把它们捡了起来:“离了我的烂肉,它们岂不是要饿死了,算了,算了,留着它们罢。”

“留着它们,它们吃了烂肉吃好肉,把你吃得只剩下骨头。”

“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洗好了,包扎起来,元非顿时感觉舒服得多了:“颐安哪,想我第一天到千竹苑,看你不顺眼,还为难过你,想不到如今我们殊途同归,在一个屋檐下同甘共苦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会走向何方。”他还是念念不忘他的百蛊箱:“我的百蛊箱到底在哪里?”

颐安拿着梳子,慢慢地替元非梳理他那一头乱发,乱发纠结成团,要梳开来十分费力,颐安又怕弄疼了元非,一下一下小心翼翼。他说:“元非师叔,我只能告诉你,已经不在千竹苑里了。”

“去了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

元非自言自语地说道:“早知今日不知所踪,不如当年不费尽苦心。要是酿成一场大疫,我元非也就无颜活在世上了。如今它不在千竹苑了,这倒是一件好事,我的担忧也去了一半。只希望它落在一个好人手里,如果能毁了它,我更是心中释然,留在世上,终究怕惹出祸端。颐安你能不能告诉我,拿着它的人,究竟是好是坏?”

“应该是一个好人吧。”

“怎么是‘应该是’?!,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颐安从梳子上拿下一大团梳下来的乱发,问道:“元非师叔,你知道一个叫邰振子的人吗?”

“当然知道,他是我当年在蟒山修道时的大师兄,那是名叫元振,我们一起拜在明道子师父门中。”

“他为人如何?”

“为人不错,学艺最是刻苦,对我们这几个师弟处处照顾,大有长兄风范。当年师父最最器重的人,就是他了。”

“那元非师叔你知不知道,我上仙爷爷怎么跟他结了仇呢?”

元非眨眨眼睛摇摇头:“不甚了了。”

“毫不知情么?”

“当年,被师父知道了我和元乾两人私自修炼蛊道和蛇道,师父大怒,把我们逐出师门,赶我们下山,还叫我们终身不得再踏进蟒山一步。他身边还有四个徒弟,其中,就有邰振子和元丰。后来山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元丰又是怎么惹得师父生气,离开了蟒山,就不得而知了。”

“我估计,可能跟你一样,也是违背了师父教诲,练了不该练的道法。因此,也被师祖赶下了山。”

元非点点头,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师父主修剑道和絮道,功力深厚,但是,练起来费时费力,看起来于立世立业又好像用处不大,不耐寂寞,不耐繁琐的人,是打熬不住的,我就是如此,一念之差步入歧途。师父赶我走时,说道:愚钝加昏庸,此生你将一事无成!为了争口气,我才疯了似地钻修蛊道,成年累月行走于深山大川,谁知越走越偏,竟自于达到了蛊道的极限,炼成了疫气。”

“现在悔悟了么?”

元非点点头:“是啊,现在想起来,是大不该呀!我是万分后悔,不该悖逆宗师,不该背弃师道。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跟我一样,后悔不该不听师父教诲,擅自去修炼旁门左道。也是年幼无知,心志不稳,急于求成,难免不走入歧途。更后悔的是,不该听信元乾,带着我的百蛊箱,进了千竹苑。还有一件最是令我抱憾终身,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百蛊箱现世。”

“如果能废了它,元非师叔不是就心安了么?”

“要废它其实也不难。只需要一颗活人的心血,倒进百蛊箱,疫气瞬间便可化为乌有。”

“这个,有些匪夷所思。”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颐安,你要守住这个秘密,不能轻易让人知道。”

头上突然亮了,一团光出现在房顶上。元非看着光团说道:“午时了,我们的午饭来了。”

一个竹篮,从房顶上的洞慢慢地放下来,到了离地半人高的地方,就停止不动了。元非说:“去把饭菜端出来吧,不然,他们就又吊上去,不给我们吃了。我倒是吃不吃都不算什么,你要吃饱了,将来要办事,才有气力。”

颐安过去,把饭菜一一地端了出来。一盆米饭,两个馒头,一盘素炒白菜,一盘红烧豆腐,一盘白切牛肉,再就是一盆羊蹄炖萝卜汤了。颐安把饭菜摆上桌子,过来搀扶元非:“元非师叔,你看,饭菜还不错。”

元非看了桌上的几个盘子:“颐安,看来你上仙爷爷对你还是不错的,还有汤,有牛肉。你没来时,就是一碗米饭,一盘素菜,连一根肉丝也无。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了,不瞒你说,已是几个月不知肉味了。”

“元非师叔,那你就多吃点。”

“肯定是当仁不让!”

元非抓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牛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唔,香,香!”伸长脖子吞下去,他又说:“要是有酒就好了,牛酒,牛酒,牛肉就酒,神仙见了,也流口水。”

颐安把大半盘子的牛肉扒拉到元非的碗中:“师叔要喝酒也不难,我问他们要。就说是我要喝。”

元非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他说:“颐安啊,你来了这半天,我竟然忘了骂他们了!”

“元非师叔,其实骂也无益,他们不做理会,你骂也是白骂,不如安安静静地呆着,养养精神。我上仙爷爷其实也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说不定他哪一天想开了,把你放出去也不是不可能,你不是就用不着养白蚂蚁了吗。”

元非“哈哈”一笑:“颐安啊,你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好,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想不到在千竹苑这个贼窝子里头,还有你这一股清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难得呀,难得!”

“我是颐安。”

“颐安?”

“我不用他可怜我,你给我出去。”

颐安苦笑道:“元非师叔,我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啊。如今,我们就是困在一个水洼里的两条鱼,只有彼此相濡彼此相守了。”

元非睁开眼睛,看着水碗:“老实说,你进来做什么?”

颐安被推进了关着元非的那幢房屋,他一进去,身后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邱应雄带人把屋门又封死了。

“对,师叔,我是颐安?”

“就是鞍前马后跟在元丰身边寸步不离的那个后生仔。”

说着,他吸一口气,扯着嘶哑的喉咙,脖子上青筋暴起,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声音却似乎只在喉咙那里打转:“元丰,元乾,你两个兽类,还我的百蛊箱,那是我元非一辈子的心血啊,你们抢走了它,就是要了我的命了。”

“我进来陪你。”

“难道是元丰那个贼子良心发现,把你送进来服侍我?”

“就算是吧。”

元非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时,颐安看清了他的样子:衣衫破烂不堪,满是油污,大洞套着小洞,好多地方都露了肉,他骨瘦如柴,蓬头垢面,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跟胡须纠结在一起,结成了饼,脸大约只有原先的一半大,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眼眶里,如不是眼睛偶尔眨动一下,几乎就像是一个死人了。一只断臂淌着脓血,隐约地看见几只蛆虫在烂肉中蠕动。他的四周堆着一堆一堆的排泄物,里面也有无数蛆虫纠结成团,还有几只苍蝇在上面盘旋,散发出扑鼻的臭气。颐安拼命地咽口水,才把一阵一阵涌上来的恶心压了回去。

元非问道:“你进来做什么,是不是来看我死了没有?”他用右手敲打着地面:“我不会死的,不要看我这条胳膊烂得生了蛆,我也死不了!只要有一口气,我就天天骂,要骂死他们。”

“元非师叔,我们逃不出去的。”

元非嗔道:“枉自身长七尺,却无一点志气!”

颐安在角落里找到了扫帚和畚箕,一声不响地开始清扫污物。元非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骂个不停。

扫了污物,屋里显得清净了不少,元非也骂得累了,半闭着眼睛养神。颐安从一个残破的茶壶里倒了一碗冷水,捧到元非面前:“元非师叔,喝口水吧。”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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