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双传

“不，虎娘，儿女离开爹娘再久，也不会认不得他们。”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春雨也是一腔的幽怨：“我和姐姐却记不得自己的爹娘了，还在吃奶的时候，就被他们扔到了山洞里头。不知道他们是狠心还是实在没有办法，养不活我们，只好把我们放到山洞里，听天由命。”

林寅娘用嘴同情地吻吻春雨：一定是没有办法了，没有一点办法了，不然，哪个当父母的会遗弃自己的孩儿！

“我也愿意相信他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跟着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才狠心把我和小雨放在了山洞里。”

林寅娘真的是老了，步履缓慢，蹒跚，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来喘息一阵，有沟壑横在眼前，它要试上好久，才能跃过。遇到上山的路，就更是费力，每迈出一步，似乎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

春雨实在不忍心，拉着林寅娘的尾巴，停下脚步不走了：“虎娘，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林寅娘甩甩脑袋，用嘴含住春雨的衣襟，硬拉着她朝前走。“呼哧呼哧”地，喘息得更急了。似乎在说：“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我不放心，还是走吧，我虽然老了，走几百里路还不在话下。我走得慢，但是，有我跟你同行，那些野兽才不敢打你的主意。否则，你早晚也会葬身在它们口中。”

林寅娘不赞成春雨的话：山间的走兽不一定都是饿狼，有的兽类还会把人的幼子当成自己的小兽来养，如果遇见了我，我就把你们当做是两只小虎，让你们吃我的奶，直至长大成人。

春雨亲热地抱住了虎娘的脑袋：“虎娘，我懂得了，有的人还不如山里的走兽，走兽还知道怜悯幼小，有的人就专门欺凌弱小，他们才是禽兽不如。”

林寅娘频频点头：说得是。

走了不知道多少天了，翻过一座山峰又一座山峰，涉过一条溪流又一条溪流，沿途没有见到一户人家，春雨把干粮都省给了虎娘吃，自己以野果充饥。虎娘不肯吃干粮，她就硬塞进它嘴里，还搬着它的上下颌，硬要它咀嚼。虎娘也只得顺从她，把饼咽了下去，春雨看着虎娘吃了干粮，立刻眉开眼笑，拍手称好。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吹过，冷气浸入骨髓。一天，下起了大雪，满天雪花飘舞，把山岭染得一派银白。这样的天气不能赶路，春雨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山洞，和林寅娘钻进去。洞前刚好有一棵倒下的枯树，春雨折下枯枝，打着火石，点起了一堆火，和虎娘依偎在一起，熬过寒冷的冬夜。

春雨加了几根树枝到火堆里，抬头看看洞口，火光映照着一片片雪花纷纷飘落，越下越密了。春雨忧心忡忡地说：“又下大了。”

林寅娘把脑袋放在前爪上，也忧郁地看着雪花飘落。

“虎娘，明天我们又不能赶路了。”

林寅娘轻轻地点头：是啊，不过歇两天也好。

“虎娘，你累了？”

林寅娘摆摆脑袋：不累。

“说不累，我不信，你走路越来越吃力了，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了，虎娘。”春雨把头贴在林寅娘的脑袋上：“怎么办呢，走到这里，我又不放心你独自回去。要是把你累坏了，爷爷要怪我的。”

林寅娘把脑袋在春雨的身上擦了两下：累不坏的，春雨。

“那就睡吧，虎娘。”

林寅娘把身体跟春雨贴得更紧，用自己的皮毛温暖着春雨，春雨伏在林寅娘身上，很快就入了梦乡。

忽然，春雨感觉到虎娘的身体微微一颤，皮毛一下子绷得紧紧，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她睁开眼睛一看，火堆只剩下了余烬，青烟袅袅，在洞中盘旋，再一看洞外，雪花依旧在飘落，但已经小得多了。一切，都没有异常，但是，虎娘为什么突然显得很是紧张呢，眼睛一眨不眨，盯紧了洞口。

春雨摸摸林寅娘的脑袋：“虎娘，怎么了，有野兽来了？”

林寅娘依然盯着洞口那边，咆哮着更低沉，也更急迫。春雨不解地看向洞口：“那里什么都没有啊，虎娘，你是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么？”

林寅娘点点头，眼睛还是盯着洞口，浑身绷紧，似乎随时准备一跃而起，扑向意外出现的敌人。

春雨侧耳细听，只听见外面朔风呼号，群山激荡，却没有听出再有其他的声音。她站起身来，走向洞口：“我去看看。”

还没走到洞口，却见林寅娘从身边一窜而过，扑向了洞外。春雨惊魂未定，眼前绿光一闪，得意洋洋的绿英儿出现在眼前，林寅娘也被她逼了回来，前爪扑地，眼睛盯着绿英儿，一连声地长啸不已。

绿英儿拍拍身上的雪花：“上仙爷爷果然料事如神，知道你们姐妹要朝着这个方向走，叫我到这条路上来寻踪觅迹。含辛茹苦几十天，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跟你们姐妹又见面了。”

她低头看看林寅娘：“哟，你们姐妹长本事了，居然养了一条大猫，不过，恕我直言，怎么看，都像是一条病猫啊！”

林寅娘愤怒地咆哮不已，把春雨护在身后。绿英儿哂笑道：“呵呵，虽然是只病猫，还知道护主啊！来，过来，她又穷又硬，值不得你为她效命，还是跟着我吧，我可是中谷山庄的幼主人，将来，说不定连千竹苑都是我的，跟着我，好处说不完，过来吧，大猫，说真的，我还从没有这么近地跟一只斑斓猛虎打交道。”

她探头朝春雨身后看：“你姐姐小雨呢，躲到哪里去了？”

春雨把林寅娘抱住，问道：“绿英儿，你想干什么？！”

“奉了上仙爷爷之命，擒拿你们姐妹二人回去！”

“回哪里去？”

“自然是千竹苑哪！小雨呢，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快把她交出来，你们姐妹二人，还有这只大猫，跟我一起回千竹苑！”

“我跟你走，你放了它！”

“放它可以，必须把细小雨叫出来。”

“要叫，你叫，我叫不出来。”

绿英儿横眉冷眼，步步逼近：“她在哪儿，肯定跟你走在一起，是不是在另外的地方，跟那个老不死的草药游医在一路？”

“我不知道。”

“老实说，你们姐妹并没有什么用处，上仙爷爷要的是百蛊箱！说，百蛊箱在你们哪个手里？”

“我不知道什么百蛊箱！”

绿英儿咬牙切齿地说：“装什么清白，难道忘了，是我绿英儿，让你把它挖出来，带着去的万古镇！”

“你是做梦说梦话吧？我是什么人，是你们千竹苑的一个囚徒，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拿给我？”

“呼”地一声，绿英儿抽出了神龙剑：“今天，不乖乖儿地把百蛊箱交出来，我让你立毙剑下！”

从绿英儿嘴里，春雨听出来姐姐小雨也已经逃离了万古镇，也就逃脱了千竹苑那班人的魔掌，不由得为姐姐暗自庆幸。小雨走了，那个百蛊箱可能还埋在镇口的大槐树下。不过，这个秘密死也不能告诉给绿英儿。

绿英儿挺着神龙剑，又逼近了一步：“我宽容大度，给你半个时辰，好生地想一想，交，还是不交？！”

林寅娘在春雨手中拼命地挣扎，要冲过去扑向绿英儿。春雨知道绿英儿神龙剑的厉害，万不能让虎娘过去送死。她使出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林寅娘：“虎娘，虎娘，这是我与世间恶人的恩怨，你是兽类，不能参与其中，走吧，走吧，快走吧，去找爷爷，去找雪遇哥，让他们来救我和小雨。”

“哈哈哈哈哈哈——”

绿英儿发出一阵狂笑：“说我做梦说梦话，你才是做梦说梦话！实话对你说，你的那个爷爷，已经被上仙爷爷请进了千竹苑，还想让他来救你，他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林寅娘不听尤可，一听爷爷被囚，怒气勃发，挣脱了春雨的两手，一声长啸，扑向了绿英儿。

春雨知道拗不过它，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它身后，一只手扶着它，好让它省一些气力。一人一虎，吃力地在山路上行走，一天走不了五里路。春雨看出来虎娘也很着急，但是它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着急也只能是这个速度。春雨不好催促它，有时走在前面，有时走在后面，照顾着林寅娘。

走了几天，也不见人烟，身前身后只有绵延的群山，一直延伸到了天边，遮天的林木一遍接着一遍，千年的古树直入云端，黛色参天，一根根藤蘿缠绕在树身上，老的嫩的，夹杂在一起，把树干密密匝匝地缠住。地上，堆积着历年的落叶，早年落下的还没有完全腐烂，新落下的，又堆积上去，一层一层，铺满了林间的地面。还有一些新苗，从腐叶中冒了出来，竭力向上生长，连凛冬也没有能够阻止住它们生发的意愿，草黄色的枯叶中间，偶尔还能看见一片绿叶，顽强不屈地在寒风中探头向上。

“怎么会呢？！”

林寅娘抬眼看向远山，眼神中满是忧郁：我老了，老成这个样儿了，它一定认不出我来了！

“他们简直想不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林寅娘陪着春雨踏上了寻亲的路程。

一路上，爱说话的春雨憋得难受，只有跟虎娘倾诉：“虎娘，武陵山怎么这么大呀，大得好像没有边一样。”

林寅娘低沉地叫了一声，似乎在说：再高再大的山，也有边，不过比起来，武陵山是大，我在山中活了几十年，也还没有走出山去。

林寅娘用它的黄眼睛慈爱地看看春雨：不要着急，慢慢走，走一天就离着它近一天，一天接一天地走，总有一天就走到了。

林寅娘又点头：对，把他们吓一跳。

“小乙哥哥跟他们在一起，它见到你，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林寅娘略显沉重地摇摇头：它怕是认不得它的娘了。

林寅娘甩甩脑袋：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名。

“虎娘，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到水云天呢？”

林寅娘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幸好爷爷和雪遇哥哥发现了我们，不然，我们也是死路一条。要是遇见了像那天晚上的一群饿狼，我和春雨一样地活不了。”

“爷爷和雪遇哥哥见到我们，一定是又惊又喜。”

林寅娘赞同地点头：那是一定的。

“那个水云天究竟在哪里呢？是在山南，还是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