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双传

“我敢用身家性命担保，一旦见了她的面，师兄肯定要毫不犹豫地留下她，一时一刻也舍不得放她离开的。”

“既如此，见就见吧。”

“好，我这就去请她。”

老者不慌不忙地答道：“颐安说，早些把琴制出来才好，那样，我就能回我的水云天，当自由自在的田舍翁了。”

元乾看看颐安，又看看邰振子：“颐安处处为大师兄着想，我看，你们如今是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了，你说是不是，大师兄？”

“你错了，颐安不是为我想，是为他的上仙爷爷着想。琴制成了，元丰师弟就能在月明之夜，弹琴作乐，借此缓解对师尊的怀念之情，免得长久思念，心情郁郁，对身体是大大的不利啊！”

邰振子点点头：“我也看出来了。”

“我总觉得，他说的这个养蚕人，一定是你熟悉的人。他和上仙可能要利用她来胁迫于你。”

“不错，是有这么个意思。”

“她来了，上仙他们觉得是捏住了邰振子爷爷的命门，你大概只能倾心尽力地为他们制琴了。”

“看看再说罢。颐安，你就放心好了，我邰振子的命门比金刚钻还硬，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捏得住的。”

洞外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两个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那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久未在这里露过面的上仙，跟他并排走着的是元乾，在他们身后，邱应雄和另一个家丁搀着一个柔弱女子，她袅袅婷婷地走着，似乎对即将面对的是谁也不知情。

老者谁也不看，眼光只盯着那个渐行渐近的女子，毋庸置疑，她就是元乾口口声声要他面见的人了。每向前走一步，她的形象就清晰一分，离着他只有十几步远了，他终于看清了，她是小雨。

颐安十分紧张，一把抓住了邰振子的手：“是春雨？！”

邰振子低声告诉他：“那不是春雨，是春雨的姐姐小雨。”

“啊，对，是小雨，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老者不说话，突地站起，迎了过去，双手扶住了小雨：“小雨，小雨——”

小雨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是——”

“我是你的爷爷啊！”

小雨的手抓住了老者的前臂：“爷爷？！”

“对，我是你的爷爷端木长林！”

“爷爷！”

“小雨！”

小雨伏在老者的身上，“呜呜”地哭了：“爷爷，你怎么在这里？我想你，想得好苦好苦，可是，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没事儿，没事的，不哭了，小雨，好不容易见到了我，你该高兴才是，我也高兴，不管在哪里见到你，我都高兴。”

“爷爷，秦爷爷他——”

说起秦爷爷，小雨更是伤心，把头趴在老者的肩头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者抚着她的头发，问道：“秦爷爷怎么了，小雨，你说话呀！”

“秦爷爷他——他被绿英儿杀死了！”

“啊！”

“他是为了我，才死的。我听见他大喊了一声，就没有动静了，我去扶他，扶不起来，摸了一手的血。他死了，我也没有办法安葬他，只得求绿英儿跟我一起，把他扶到床上睡下，四周撒下了草药，现在，只怕他还孤零零地睡在并州城的那座房子里，已经化成了一具白骨。”

“他是世上难得的好人，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小雨，你要一辈子记住他，永远也不能忘了他。”

小雨哭泣着点头：“我知道，爷爷，我不会忘了秦爷爷的。”

这时，元乾走过来说道：“大师兄，我说的没错吧，你见了她，是不是再也舍不得她离开了。”

老者气愤地说：“她一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加上双目失明，自理都难，怎么给你们养蚕？”

元乾说：“我们也并没有非逼着她养蚕，上仙师兄的意思是，让她暂且住在千竹苑里，什么事情都用不着干，日夜陪在你身边，你就可以安心静气，无其他任何杂念，全力以赴地制琴了。”

邰振子提高了声音，亢声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请你们不要殃及无辜！”

上仙一直冷眼旁观，这时按捺不住，冷冷地说道：“不殃及她可以，你让她把百蛊箱交出来，我们立马就放她走。”

“你们怎么知道百蛊箱在她手上，据我所知，先前她在万古镇，足不出户，专心医事，跟你们的百蛊箱有何干联？”

小雨的右手在老者的掌心中，老者感觉到她的食指在动，一笔一划，在他的手心里写了四个字：在我手中。

老者轻轻地捏捏小雨的手，意思是我知道了。

小雨又写：死也不给！

老者又捏一捏小雨的手：对！

上仙走过来，硬把小雨从老者身边拉开：“细小雨，凭你的良心说，百蛊箱到底在哪里？”

小雨吹气如兰，轻轻地说：“我早就告诉了你们，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百蛊箱，更不知道它在哪里。”

“你不说老实话，下场会很惨的，惨得你想象不出来。”

小雨把脸转向上仙的方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就是了，只要不想它，再惨也就不在话下了。”

上仙气得面色铁青：“不想，就不惨了？哼，不过自欺欺人。真到了那时候，不要后悔就是了！”

“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

“真是邰振子的后人，如同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要以为你们死硬，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告诉你们，世上与我上仙作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明道子那老贼就是榜样！他本事通天，阴阳两道无所不能，一样没有能斗得过我，只好化为无形，镇日在蟒山上游荡。”

老者怒指上仙：“你还是人吗，欺师灭祖，乃是十恶不赦之大罪，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也告诉你，元丰，师尊的道法是你再投生十次也不能及的，他在冥冥之中看着你，作恶太过，他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上仙轻蔑地说：“不会置之不理，他怎么理会我，用气来碰撞于我？！用气来消散于我？！无形要盖过有形，永远是痴心妄想！”

老者针锋相对：“无形才是王道，你悟不透其中真谛，才敢口吐狂言妄自尊大。我们走着瞧，总有一天，你会悔之无及！”

上仙一阵狂笑：“我等着，我等着，明道子，还有你们，收服我上仙大人。只怕天地有尽头，你们只能是做做白日梦而已！”

元乾见不是事，急忙来做和事佬：“哎呀，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再吵，也吵不出结果来的。”

上仙气哼哼地说：“好，我明说，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邰振子，你亲口答应的，十个月后瑶琴制成，到时候，你拿不出来，休要怪我不讲师兄弟情面。”

老者耸肩一笑：“师兄弟情面，还有么？！你已经不讲了，还要怎么不讲？”

上仙面目狰狞，一把拉过小雨：“我要当着你的面，用最惨无人道的方式，把她变成一个虚空人。”

老者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又睁开来：“我答应的事情，必定要办到，唯一的请求，就是放过了她。”

元乾“哈哈”一笑：“我也知道，颐安对他的上仙爷爷孝敬得无以复加，为了上仙爷爷，情愿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我说得可对，颐安？”

颐安点点头：“元乾爷爷说得是。”

“呃，还是见见的好。”

“我做得了主吗？若是见了她，觉得不甚合用，你们是不是要打发她走，再另外遴选一个呢？”

“那，师兄见不见她一面？”

话音刚落，元乾走了进来：“说的什么呢？一老一少好亲热。我只听见了最后的两个字‘才好’，什么才好？说来我也听听。”

元乾走到台案前，拿起琴底来看：“还在雕凤池么，这几天，好像做得慢了些，是不是有些疲了累了。”

“累倒不累，元乾你也知道，这琴面琴底都是主件，大意马虎不得，慢工出细活么，想必你也懂得。”

“哦，这是好事一桩啊，怨不得元乾师弟今天走来就春风满面笑逐颜开，看着比往日格外地高兴。”

“瑶琴日后是你们用，人也是你们选来的，只要你们觉得好就行了，我就不必见她了罢。”

“我以为，师兄还是见见的好。”

“不必了吧？”

“什么好事情？”

“师兄不是说，琴弦不能用一般的蚕丝，需要自家养大的蚕儿吐出的丝，你亲手缫丝，亲手编织方可用得。我要告诉师兄的是，养蚕的人找到了，妙龄淑女，芊芊十指，采桑养蚕，唯她不可。师兄见了，估计也是欢喜不尽。”

元乾得意洋洋地走了，老者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元乾话里有话，意中有意，老者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这个养蚕人究竟是何人？为什么元乾非要逼着见她，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长出一口气，看着洞口，猜测是谁的身影会出现在哪里，既急着见到来人，又怕见到她。

颐安低声说：“邰振子爷爷，他今天有些儿怪异。”

“师兄难道不高兴么？”

“当然也高兴啊。”

元乾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懂得懂得。”他诡秘地一笑：“今天我来，有个大好的事情要告诉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