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双传

谢飘平滚翻在地上，他也是犟脾气，春雨越是让他走，他越是不肯走，从地上翻身起来，举着剑又要朝门里冲：“我不走，要走，我们两个人先联手把这个蛇妖送上西天，再一起走！不然，师父回来了，我怎么交代！”

绿英儿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你口口声声地喊的那个师父，想必就是雪遇吧？他跟我交手，尚不能取胜，你又算老几，敢于在我绿英儿面前冒大！细春雨，你让开，放他进来，我只用一只手，就让他输得落花流水，管教他从此听了我绿英儿的大名，就要寒颤不止！”

春雨两手死死地把住门口，不许谢飘平进来。一面对绿英儿说：“不关他的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要我做什么，我照办就是了，只求你放他离开，他还不满十五岁，就是个孩童，你就是取胜于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名声，反而要被人戳你的脊梁骨，说你欺负一个无知少年。”

绿英儿出了草丛，现出了原形，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十分不好受。她拿回了神龙剑，再次潜入了空无一人的草屋，想烧火把衣裳烘干。在厨下，刚刚要打着火镰点火，却听见外面有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急忙缩小了身体，“哧溜”一下，钻进了灶前的柴火堆里。

一个女声在说：“还好，还好，房子一点没事，我白白地担心了一晚上。”

接她话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是呀，害得我也没睡好，一大清早，又被你拖着来水云天，结果怎样，白操心了吧？！”

谢飘平是个精明人，听出了春雨话里的意思，是要他向师父报信，如果她从此不见了踪影，就是被绿英儿带走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拖延着不肯离去：“师父临走前，把你交给了我，他回来了，你却不知去了哪里，我还不是一样地不好向他交代？！”

“你就跟他说，是我细春雨自己心甘情愿跟着绿英儿走的。我知道，爷爷和小雨姐姐如今都在千竹苑里，我去跟他们团聚去了，叫他不要着急，诸事慢慢儿来。”

谢飘平眼圈儿红了：“春雨姐姐，不然，我跟着她走，你留下，等着我师父回来。我觉着，他应该很快就要回到水云天来了！”

“你傻不傻呀，绿英儿来，找的是我不是你，你就是要替我去，她肯答应么。不要再磨蹭了，走吧，记住我的话，不要忘了。”

谢飘平噙泪点点头，再看了春雨一眼，然后，转身飞快地走了。

绿英儿从窗户里看着谢飘平的背影，说道：“便宜了那小子了！不是你拦着，他此刻已经是一个虚空人了，哪里还能跑得这么快！”

“杀死一个平常人，算不得什么本事！”

绿英儿拉过春雨来：“好吧，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了他，你呢，该照着我说的话办事了吧？”

“你说。”

“百蛊箱在哪里？”

“不知道”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春雨急忙又咽了回去。绿英儿得不到百蛊箱，绝对不会离开水云天。她若是在水云天，万一谢飘平那个懵懂小子再返回来，必定要遭绿英儿的毒手，只有把她引开，水云天才能风平浪静，爷爷和雪遇哥若是回来了，也才有一个栖身之所。想到这里，春雨对绿英儿说：“我知道百蛊箱在哪里，我亲手藏起来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取出来，你拿走就是。我知道，只有交出了百蛊箱，我们一家就此才能清静。”

绿英儿心花怒放：“好春雨姐姐，你若是早有这么晓事，这么开通，哪里还用得着费这么多周折！”

“此一时彼一时，不是你追到了这里来，我不会想明白的。那个百蛊箱也不是个好东西，在谁手里谁遭殃。所以我劝你，把它拿到手之后，赶紧送出去，不然，你也休想过安生日子。”

“我知道，哪里用得着你来开导！”绿英儿走到春雨面前，以命令的口气说道：“把地方告诉我，然后，闭上眼睛，我带你去。”

春雨故作畏惧连连后退几步：“不，我不——”

绿英儿把眼睛楞起，成了三角状，跨了几步，一直冲到了春雨面前，逼问道：“你‘不’什么？！”

春雨又后退：“你不要过来，我——我怕——”

“你怕——？！”

春雨连连点头：“对，我怕，我怕你——”

绿英儿三角形的眼睛里绿光莹莹：“你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你为什么要我闭上眼睛？”

绿英儿一哂：“怕我让你闭上眼睛，然后，一口吞了你？”

春雨先是摇头，跟着又点头：“不不——，唔，唔——！”

春雨猜到，绿英儿要她闭上眼睛，是要化为大蛇，驮着她去拿百蛊箱，蛇行疾迅，她就是把地名说得再远，绿英儿飞过去，恐怕也就是三五刻的功夫。而春雨是想要尽量地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时间拖得久了，谢飘平就安全，雪遇哥哥也安全，还有爷爷，小雨姐姐他们，对他们肯定也有好处。因此，她打定主意，即使是不能拖上三、五个月，拖上一月两月的也好。要拖得久，只能是逼着绿英儿跟她一起走路，慢慢地走，一步一步地走，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越久越好！

绿英儿满是猜忌的目光盯着春雨不放，一只手把住了剑柄：“不要耍花招，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元齐来不了，你的雪遇哥哥也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有老老实实的，才保得了你的命！”

“那你让我闭上眼睛，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是要吃了你！”绿英儿阴冷看看春雨：“再说了，你这么大，我也吞不下你。我要驮着你，在半空上飞！”

“不不，不——，我怕！”

“你不是胆大包天，世上就没有你害怕的东西吗！实话对你说，上次出千竹苑去万古镇，就是我驮你过的河，那时，你都不怕，怎么这次就怕了？”

“那次你飞得不高，又是晚上，看不清地上，所以我一点不怕。现在不一样了，这里山高峰险，必要飞得高高的，才能避开那些山岭。实话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在高地方。上了天，我一低头，看见离地这么高，要是头晕，一头栽下来，摔成了一摊肉泥，你岂不是白白地忙活了！”

绿英儿的眼睛又变成了三角形：“你的意思是，我们晚上走？”

“也不是，白天晚上，山都是那么高，晚上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心头明白，起码离地几十丈，心里头同样怕得不行，你身子又滑溜，一下子抓不稳，笃定从天上滚下来，一样逃不了一个死。”

绿英儿不耐烦了：“你把地方说给我，我自己去！”

“也好——”春雨沉吟一阵，又连连摇头：“还是不行，那地方太杂乱，我都记不清藏在哪里了，必得要亲自去找。”

绿英儿把眼睛眯缝起来，定定地盯着春雨看：“那你待要怎么样？”

“其实很简单。”

“怎么个简单？”

“我们一起，走着去。”

“走着去？！”

“唔。”

“那要走到什么时候？！”

“一步一步地走，一天一天地走，总有一天能走到。再说了，百蛊箱待在那里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早一天去，晚一天去，总用一天能拿到手里。”

绿英儿的手又一次把住了剑柄：“细春雨，你在耍我？！”

细春雨举起两手：“不敢，绿英儿，我一家天各一方，还不知最后要落个什么下场，就是为了我那耄耋之年的爷爷，为了我那双目失明的姐姐，我也不敢戏耍于你，更何况可能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咦，门锁怎么开了，有人进来了？”

“几十里荒无人烟，谁会来这里呀，那天你走的时候忘了锁门了吧。”

谢飘平还是跃跃欲试，仗剑要冲向绿英儿：“春雨姐姐，我不怕她，今天，非要跟她见个高低不可。”

春雨急了，使出全身力气，把谢飘平推到了门外：“你快走，这里真的需不着你，回去等着你师父回来。”

绿英儿傲慢地说：“猜对了，我就是绿英儿，你又是什么人？”

天亮时分，下了一夜的雨停了，乌云还堆积在天空上，隐隐的雷声，从天边传来，低低的，闷闷的。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走的时候，分明是把门锁得好好儿的。”

“是不是我师父回来了？”

春雨惊愕地看着绿英儿：“是你——！你来做什么？！”

谢飘平一听，“霍”地拔剑在手：“果真是你这个蛇妖，早就想跟你交交手一较高低，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了。看剑！”

绿英儿轻蔑地一笑，“嗖”地一下，抽出了神龙剑：“不要把你那玩意儿拿出来丢人，在这把剑面前，它连烧火棍都不如。”

春雨知道谢飘平根本就不是绿英儿的对手，一把把他扯到了身后：“你快走，这里没有你的事儿！”

他们进了屋，两个人一起喊了起来。一个人喊：“师父——”，另一个人则喊“雪遇哥哥——”

不见回应，两个人正在纳闷，突然，从灶间走出了绿英儿：“不用喊了，雪遇不在，是我进来了。春雨姐姐，一听到你的声音，我高兴得不得了，几个月前匆匆一别，一直为你担心，生怕你在深山老林里无处安身，被狼叼去吃了。不想你还活得好好的。哟，还有一位英俊少年陪伴左右。这位是——？春雨姐姐，也不替我们介绍介绍。”

绿英儿想想，觉得春雨的话有道理，就收剑入鞘，说道：“我也不想跟一个山野小子纠缠，你让他走，不要再在这里口出狂言，我就放过了他。”

春雨一听，转过头去，拼命地对着谢飘平使眼色。嘴里说道：“快走，快走，我跟绿英儿有话要说，话说明了，自然我就回去了。你在这里，反而要坏事。日后你师父回来了，不知道我们去了哪儿，他急不急？”

绿英儿邪魅地笑着：“我不说过了么，想你了，怕你被那个什么元齐老头儿欺负了，特意赶来看望于你。顺便还要告诉你，你爷爷和你姐姐细小雨现在在千竹苑里过得挺好，你爷爷的琴已经快要制好了，你姐姐呢，养了一屋子的蚕儿，蚕儿结了茧，抽出丝来，是做琴弦用的。他们都很想你，你难道就不想他们吗？”

春雨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谢飘平拉着她一连声地问：“春雨姐姐，她是谁？她是不是那个什么绿英儿？”

女子说：“走，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