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马车上，小雨和春雨紧紧地挨着坐在一起。肩靠着肩，手拉着手。就像是还在娘胎里一样。
春雨悄声地问道：“小雨姐姐，你真的要把百蛊箱交给他们？”
“不交出去，我们都逃不了一个死！”
绿英儿骑着一匹白马，在队伍前面开道，她威风凛凛意气风发。上仙爷爷把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她一力办理，说明对她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一如既往地爱重。她也攥足了劲头，一定要带回百蛊箱，完好无缺地交到上仙爷爷手上。为了防止邰振子一家人逃跑，上仙还拨给了绿英儿十几个家丁。嘱咐她一路上千万留意，加强防卫，不能放跑了邰振子家的人任何人。
绿英儿马后是两辆马车，一辆坐着小雨姐妹，一辆是邰振子乘坐。颐安也如愿来了，他也骑了一匹马，跟在马车后面走着。
临走之前，上仙特别向绿英儿交代：快去快回，路上不能延宕，直奔并州。取了百蛊箱，不许任何人离开，特别是邰振子。
“姐姐，我都糊涂了，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雨又捏一捏春雨的手：“到时候，你就全都知道了，你就一点也不糊涂了。”
“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我越听，越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不要再想了，春雨，我再说一遍，到时候，你就全都明白了，姐姐自有办法，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有什么办法，现在就告诉我不行么，我现在就要知道。”
小雨说：“春雨，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哎。”
春雨果真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小雨。小雨挤一挤她那没有了眼珠的眼眶，声音变得很粗，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也！”
春雨上了当，捏起粉拳轻轻地捶打着小雨的大腿：“你好坏，你好坏！我不理你了，以后，再也不叫你‘姐姐’了！”
“不要闹了，我们好好地说会话。谁知以后还有没有这么样坐在一起说话的时间了。”小雨敛起了笑容：“春雨啊，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不放爷爷和你离开。”
“不是说了嘛，他们拿了百蛊箱，就让我们一起走，这还是颐安那个二愣子出的主意嘛。”
小雨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紧皱的眉头，额上隐现的抬头纹，都说明她心中波澜起伏，忧心忡忡。
春雨摇着小雨的膝盖：“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呀你？”
小雨突然伸出两臂抱住了春雨：“春雨——，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不说了好么。”
“不，我要你说。”
小雨靠着车棚坐着稳稳地坐着，她说：“春雨，替我稍几句话给雪遇哥。”
“稍什么话呀，我们回了水云天，你自己跟他说去。”
“不，我要你替我说。”
“当着他的面心里乱跳，不好说出口？”
小雨抬手打了春雨一下：“胡说！自从眼睛瞎了，姐姐的心就如古井死水，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说什么心里乱跳！”
春雨知道这一句话触到了姐姐内心最是痛苦的地方，吐吐舌头，又打了自己的嘴一下：“叫你瞎说，叫你瞎说！”她两手抱着小雨的手臂：“姐姐，我错了，你说吧，我一定替你把话带到。”
“好，你就说：小雨不该说那些伤了你的心的话，可是，不说又不行。不说，心里好难过，说了，其实更难过！”
春雨好奇地问：“姐姐，你对雪遇哥说了什么话，怎么就伤了他的心了？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小雨摇摇头：“不能！”
“好，我不打听了，姐姐，你再说。”
小雨沉思默想了好久：“你说：小雨对不起你，今生我们只能错过了，来生，只要能再相遇，我愿与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春雨眼里泛着泪花，一头扑倒在小雨的怀里：“姐姐，我知道了，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雪遇哥哥他对你说了什么了！”
小雨埋下头，把脸藏在膝盖上：“雨打风吹去，什么也不要说了！”
“不，雪遇哥他是真心对你好，你成了什么样子，他也不会嫌弃你的。小雨姐姐，这些话，我绝对不会雪遇哥说，也不许你对他这么说。你已经伤了他的心，就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但是，我至少不像你这么心硬！”
一句话说得小雨心痛如绞，泪水潸然而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春雨吓着了，摇着小雨的手臂求饶：“姐姐，姐姐，不要这个样子嘛，就算我说错了，你大人不见小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嘛。”
小雨揩了泪水，挤出一个笑脸：“好了，我们不对嘴了，说些高兴的，说说那个颐安，我都听出来了，他对你很不一般。可笑我还蒙在鼓里，竟然想让你照顾雪遇哥一辈子。唉——，事与愿违！
“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都是他一厢情愿。”
天黑了，绿英儿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了路边，又命邱应雄带着家丁们把车团团围住：“谁也不准靠近，若是有人过来，喊话不应声，立刻乱刀砍死！”
“是！”
有人送来了两个炊饼和一碗冷水，邰振子慢慢地吃着。已经走了三天时间了，距离并州已经不远了，剩下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好些事情他还没有理清头绪，也有许多疑问难以找到答案。他知道小雨的确知道百蛊箱的下落，但是，她为什么信誓旦旦地要把它交给上仙他们呢，却是令人费解。为了救自己和春雨？为了她自己能遁出千竹苑？似乎都不是她的所求。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上仙他们找到百蛊箱的唯一目的是要害人，她却要双手奉出。小雨啊小雨，温良而柔顺，事事处处总替别人着想，从来也不会为了自己而伤及他人，这一次，行事却像是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令人为她担忧，也令人为她扼腕叹息。
夜空茫茫，从撩起的车棚看出去，可以看见天空上星汉低垂，繁星点点。马车四周是上仙的门生们影影绰绰的身影，手中的枪戟在星光下寒光闪闪。有一个小绿点尤其醒目，绿荧荧的，令人想起了恶狼的眼睛。那正是绿英儿头上的簪子。她身边有两宝，一件是她的神龙剑，一样就是她的绿簪。凭了它们，她才有了通天的本事。离了它们，她就变成了一条只会吐信子的毒蛇。
绿英儿的声音伴着夜风传了过来：“再有三天，就到并州了。这几天，大家松不得劲，夜里站哨的人，眼睛睁大些，眯一下，叫我知道了，我剥你三层皮，抽了你的筋。都听见了吗？”
家丁们参差不齐地回答：“听见了！”
绿英儿大概觉得不满意，提高了声音问道：“听见没有？！”
这次家丁们的回答有了些精气神：“听到了！”
“好，散了吧。”
人影四下散去，那个小绿点还在原地没动，一闪一，一明一暗，似乎在于天际的星光争辉。
老者想下车去走走，刚把脚伸下去，就有人呵斥道：“回去，回去，不许下车。”
老者说：“小解也不行么？”
“不行，大解小解，都不许下车！”
老者退回去坐下，一个身影来到了眼前。老者说：“雪遇，你在哪里？想你来，却又怕你来。但是，我知道，早晚你都要跟他们来一场决战。”
绿英儿问道：“带回千竹苑么？”
“唔。”
绿英儿更气了：“你——，你——！！！”
颐安不理会她，拍拍马屁股，赶到前面去了。把脸青面黑的绿英儿甩在了原地，气得大口大口地出气，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你等着！
“哼，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车辚辚，马萧萧，第一线曙光露头的时候，一行人离开了千竹苑的万亩竹海，朝着并州进发。
绿英儿点头道：“明白了，绝不能放虎归山。”
“正是。”
颐安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你——”
“哼，你是小人得志如同赖狗长毛，自己看不见，在别人眼里，不知有多恶心，多无耻。”
轮到绿英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你——！”
颐安又火上浇油地加了一句；“得意不能忘形，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个人形！再得意也还是个异类！”
颐安拍马赶上来说道：“不能太快了，这条路坑坑洼洼的，走得太快，车上的人颠得受不了。”
绿英儿回过头来，蔑视地看着颐安：“你心疼了，心疼你的春雨妹妹了？帮着他们拖延时间，好找个空子溜之大吉，告诉你，门都没有！”
“可是，他们拿到了百蛊箱，不知要害死多少人。这个，小雨姐姐，你难道就没有想过？！”
“我想过了，翻来覆去地想过了。”小雨捏捏春雨的手：“就是为了今后一个人都不死，所以，我才要走这一趟。”
绿英儿眨眨眼，顷刻之间堆了一脸笑：“颐安，听我几句劝，你不要一门心思地帮他们，对你一丁点好处都没有，不如帮着我，守着邰振子他们，千万别让他们给跑了。咱们顺顺利利地把事情办了，回了千竹苑，我在上仙爷爷面前帮你美言几句，这么一来，你就还是以前的颐安公子，在千竹苑里，除了上仙爷爷，就是你了，说一不二一呼百应，多好的事情。”
颐安闷闷地回了一句：“我帮不了你。”
一路上，绿英儿跑前跑后，不停地催促：“快，快，走快些。学蜗牛爬么，驾车的，多打几鞭，叫马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