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少年团：何负山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转头一看，是于明智。

“诶。于姐。”

学着1988里成德善等阿泽的样子，我凑到玻璃前，鼻子扒在玻璃上。

无聊啊，无聊......南极这是什么阴阳地......刚开始还挺新鲜的，冰川啊，冰侧碛啊什么的……混蓝一片，纯洁无暇。

漂了一上午，怎么都一个样子？

我回过神，说：“于姐，你今天好漂亮。”

“害，哪有。有新娘子漂亮吗？”

于明智不好意思地玩弄着手中的水杯。

我客气地说声谢谢。

我和于明智不算太亲密。但我本身朋友太少。在我自己认知范围内，关系还行的人，都不被算进我的朋友圈。所以说，我的交友圈是很封闭的。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比方说现在，结婚连伴娘都凑不齐。

靠。

可悲。

至于为什么于明智会被我拉进来呢。

看我年纪小，她一直很照顾我，不管是以前在公司还是在北京上学的时候。

那时候在公司，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什么也不懂，刚来的那几天我跟学的策划也常常出差，后勤主管的何姐也很忙。

就是她，于明智跨部门在帮我。

于姐很好相处。也是个热心肠。

“对了。你闺蜜叫林嘉欣对吧？她怎么没来当伴娘？”于姐偏头问我。

“哦，她叫林嘉仪。她......都结婚7年了。”

“天啊，这么早？哦……叫林嘉仪。诶？”她忽然又若有所思，“那，那个穿黄裙子的女孩不是也叫嘉仪吗？”

“那是她表妹，陈嘉欣。”

“那个蓝裙子的呢？”

“我表妹，黄静仪。哦，淡蓝色裙子那个是我表姐，也结婚了，叫黄嘉欣。”

于明智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们名字都好容易重，虽然字都很常见，但很容易混淆哦。”

我哭笑不得，“粤港澳很多叫什么嘉欣嘉仪，静仪的。真的超级多。不过现在可能大家意识到重名了，情况要好些。就像内陆不也很多叫什么欣怡子涵，浩然，宇航的嘛。”

“确实。”于明智点点头。

她突然坏笑地看着我，“尹西，想好孩子叫什么了吗？”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诡异地“咦惹”一声，斜睨着她。

“啊哈哈，这......这还早嘛。”

于明智时而一惊一乍的性情突然发作，“啊？！还早？！”

她这轰天动地的一声让舱外的客人都注意到了我们。何况我们是闭着门的。

我赶紧做贼般拉住激动地站起来的她：“姐！姐！你小声点！”

“尹西你都多大了？你爸妈不急？宋亚轩他爸妈不急？”一连串问题蹦出来。

我握着她的手，不急不慢地说：“我家都不急。我和他好不容易走到一起，都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的时间，想这个太累了。”

我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我妈说，可能宋亚轩爸妈不太好开口，所以最迟要在近三年里有打算。”

“噢～”

于明智豁然开朗的样子，好生可爱。

“咚咚。”

有人敲门。

随即门锁转动，门被打开。

宋亚轩穿着灰蓝色西装，胸口衣兜插着紫红色的玫瑰花。今天还专门做了发型，刘海往两边背，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他直线递过来的目光，忽略掉了于明智，本来笑盈盈的，突然松下了笑颜，“尹西！于姐，也在啊，哈哈哈哈......”

宋亚轩尴尬地搓搓手，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于明智见此，立马心领神会，赶紧站起来说要走了。

“啊，你，你们聊，我好像听到耀文在叫我......先走啦。”

“于姐不再坐会儿吗？”

宋亚轩目送着于明智出门，客气地说着待会见。

于明智迅速溜了出去。

“嗯？”我抬头看向目光紧张地游荡在舱外地宋亚轩，“怎么了？”

“等一下。”

他径直朝房门走去，索性把门锁上。听到“咔当”一声，宋亚轩才放下警惕，长长地舒了口气。

“到底怎么啦？”

他又扬起我最爱的笑脸，“没怎么。过来看看新娘。”

宋亚轩悠悠地走过来坐到我旁边，若有所思。

“胡扯。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嘛。”

我看他刘海翘起来了一边，伸手帮忙两边顺毛。

“我们马上就要分手了。”

“嗯？！！！WHAT？！”

我吓得直接窜起来，脚踩住了身前纱裙裙摆，一个猛力把我往前拽。

幸好宋亚轩眼疾手快，掌住我的胳膊。

“你再说一遍？”

我撅着屁股，惊恐地瞪着他。

谁知道宋亚轩嬉皮笑脸，凑上来对我说：

“你不是我女朋友了。”

“是我媳妇儿。”

什么啊……好会噢……

“嘁……”

我好笑又好气地对他翻白眼。口嫌体直，脸和耳朵不自觉地羞红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收不住一直憨笑。

我不服气地理理刚刚失态弄歪了的裙身。

宋亚轩忽然不作声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帮我整理头纱。他把一缕鬓发绾到我耳背后。

一会儿摸摸我的脸，搓搓我的手，一会儿牵牵我的裙子。

“你又不是我爸，不至于舍不得单身的我吧。”我开玩笑打趣他。

他只是满含笑意温柔地看着我。

不语。

宋亚轩脸往前一凑，抬手捧住我的脸，动作成熟地吻了吻我的嘴角。

我感到脸部一阵温热。

他突然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只盒子。

我知道，那是戒指。那是我们一起定制的。

宋亚轩打开盒子递到我眼前。

“别跪啊，现在别跪啊。”我打断他的动作。

“诶你这人，怎么破坏我的意境？”

“结婚是做给别人看的。相守这件事才是我们自己的。”我娓娓道来。

他忍俊不禁。但又很快妥协，“好。那我们就偷偷‘结一次婚’吧。”

我开心地伸出左手，期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宋亚轩小心地取出其中一枚戒指，捧住我的左手，慢慢将它戴上我的无名指。

他赖皮地说：“我就不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了。我知道你下辈子都愿意。”

靠。

“你好顶。”

（你好牛。）

我得意地摆摆左手，戒指在灯光下亮晃晃的，指环反光闪着宋亚轩名字缩写“SYX”。

“你。左手。”

宋亚轩乖乖伸出左手，满脸期待。

我取下盒子里另一枚戒指。轻轻摩挲着上面我名字缩写的刻字“LYX”。

学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轻轻给他戴进无名指，我问他：

“宋亚轩先生，你愿意娶你眼前的这位美丽动人，机智可爱，温柔贤惠的女子为妻吗。”

“......你好多前缀。”

“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宋亚轩惜命地抢答。

“你问过上帝了吗。”

“没。但我问她爸了。她爸同意了。”

-

刚刚把最后一盘菜放到桌上，宋亚轩闻香而来，屁颠屁颠地放下电视遥控器，去厕所洗手准备吃饭。

我边取下围裙，边对着里面的房间吼——

“宋锐智！！出来吃饭！”

宋亚轩甩甩手上的水，顺势往裤子上抹干。

“你小声点。今天她心情不好，从学校一回来就往房间里钻。”

宋亚轩肘肘我。

我干脆往桌前一坐，等女儿出来出来吃饭。

“砰！”宋锐智前脚出门，后脚就关上了房门。

她气鼓鼓地坐到桌前。扫视一遍菜品。

“我烤馒头片呢？！”

她抬头气耸耸地问我。

“干嘛，这么多菜还不够啊。”我眉头一皱，攥着筷子不想理她。

宋锐智无语地撇撇嘴，盛了碗汤，咕噜咕噜一鼓作气喝完了。“不吃了。我减肥。”

我刚想开口跟她驳一通，宋亚轩曲起手指关节翘翘她额头。

“16岁减什么肥。多吃点，长好身体再说。”

“就是。你爸现在比他年轻时重多了，他吭声了吗。”我夹起块排骨往女儿碗里送。

“你爸我当年，风流倜傥。说真的，不骗你。你看我挂墙上的照片是不是？”

宋亚轩悠悠地咀嚼着，指着电视墙上的时代少年团周年照片。

一脸无法自拔的样子，迷恋其中，“你妈当时还自卑呢，还写什么抑郁小文章，说什么自己和我没可能，说什么几世轮回啥也不介意我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奔走什么朝圣路啊呀啥的。老折腾了.......”

宋亚轩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笑着对我说：

“今年你不刚好46吗，不是写什么46岁的你爱上麻衣面料吗……”

“哎呀，多久的事说都说烂了，还要提。吃你的饭。”

我嫌弃地敲敲他的饭碗。

宋锐智冷哼一声，起身就往房间里走。

“锐智啊你再吃点吧！”

我想叫住她。

“砰。”

门一关。

“你闺女是不是失恋了。”

我一语中的。直戳戳地问一旁扒饭的宋亚轩。

“不像啊。”宋亚轩包着饭含糊地回我，“可能是没考好吧。”

奇了个怪。

我无奈地扒两口饭。

碗是宋亚轩洗的，我吃完饭就去了女儿的房间。

轻轻敲敲她的房门，“扣扣。”

“进来。”

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锐智啊，有空吗现在，我们聊聊？”

宋锐智摘下耳机，微微侧头，“聊什么。”

见她还是有兴趣，我轻轻关上她的房门。

“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问。

“没有。”

宋锐智不自然地埋头捣鼓她的作业。

“就平常和你关系好的那个小夏吧？挺好看的，小帅哥一个。”

“我说了没有。”

“我天啊，他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不会不要你了吧。”

“是司安主动去缠他的！不关他的事！”

“你都替他辩解了，还在生他气啊？”

“这世道，男生没一个能鉴婊的？！靠！”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并不忌讳女儿这么说这么做。

自己从小没有安全感总是很敏感，喜欢心里憋事。为了不让我的孩子重蹈覆辙。

我辞掉了会场翻译的工作，安心呆在家里陪她，有时候帮少儿杂志社笔译一些童话故事。

所以，听到宋锐智能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我真的很高兴。

“你啊，遗传我了。面子放得高。”

宋锐智一脸疑惑地转着笔听我讲。

“我之前就因为这种事跟你爸大吵了一架，然后跑葡萄牙去了。就，那个，你爸经常拿出来当笑话讲的抑郁小文章就是那个时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写的。”

“我知道，你喜欢他，不要怀疑，绝对地喜欢。喜欢就说啊，成功了做我女婿，失败了做你的过客。”

我摸摸宋锐智的头，“我们闺女这么好看又善良，小夏肯定喜欢你啦。司安嘛，我见过，她妈妈就很嚣张跋扈，我也不喜欢。”

宋锐智像是忽然被说到了内心软处，扑到我身上禁不住抽泣了起来，“妈......我真的好喜欢他……”

宋亚轩这个时候悄悄从门口探了颗头进来。

我挥挥手，示意他走开。

他憨笑了一下，轻轻关上房门。

看着怀里抽泣的女儿，我忽然想起天蓝色笔记本上写的那句——

“我多羡慕16、17岁不完美的ending。”

-

暮春了。

公园里的蓝花楹开得灿烂。

我挽着宋亚轩慢悠悠地晃到树下。锐智走在我们前头。

6岁的小孙儿骑着四轮辅助的自行车环着我和宋亚轩兜圈圈，“哈哈，把外婆外公圈起来！”

“夏有锐！过来，不要撞到外婆外公了！”宋锐智走过来，一把拽走了小孙儿。

“诶，你轻点，别把他弄疼了。”宋亚轩伸手阻止锐智拉扯他。

忽而一阵大风吹来，头顶那棵蓝花楹洋洋洒洒地飘下花瓣。

“你看那一簇，开了好多。”我指向头顶离我比较近的那簇花，示意宋亚轩去看。

“诶，怎么没风了。都不飘花瓣了。”我泄气地说。

“那一簇是吧？”

宋亚轩往后退几步，现出起跑的动作。

宋锐智吓得赶紧去抱着她爸，“爸你，你干嘛，你这身子骨别扭到了！”

“啧。瞧不起谁呢？”老顽童说，“起开，起开。”

锐智拗不过，只好望而却步。

宋亚轩深吸一口气，直线朝着那根花枝冲去，使劲往上蹦。

蹦了一次，没成功，我都笑出声了。

又蹦了一次。诶，别说还真的够到了。

蓝花楹树枝被猛力一拽，花瓣急促地飘落下来，落在我和怀里小孙儿的身上。

瞬间，我想起45年前在北京，萎靡地躺在阳台上，看到楼下那对老夫妇摘蓝花楹地情景。

20岁的我问自己，

“那会是我和宋亚轩晚年的样子吗？”

——宋亚轩篇——完——

非要来南极结婚，吾辈皆人才。

我爸更好笑，说要去故宫拍婚纱照，林嘉仪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笑死，进都进不去。

现在新娘子在船舱房间里盯着外面的冰川发呆。

“干嘛呢小梁。”

宋亚轩突然一拍脑瓜，

我坐在渡轮上，无聊地呆在房间里对着舷窗哈气，热气瞬间凝结在冰冻的玻璃上，朦朦胧胧一片。

怎么我家对故宫情结这么深。

我妈说要去夏威夷。

还是宋亚轩一家靠谱些。

“对！有海！去南极！”

弟弟突然激动地变了卦：“好！去！你们赶紧结！”

然后......

“也是。算了，机票贵。”

“Hawaii（夏威夷）的酒店也贵。”她补充说。

于明智今天专门化了妆，当我的伴娘团一员。于姐要比林嘉仪大2岁，大我3岁。不管化没化妆，她看起来好像都是20出头的样子。谁知道她已经快奔30了。但和我7年前刚到公司实习时看到的她基本没什么变化。这抗老，我的妈呀……冻龄了吧。

“盯着我看什么呢。”于姐坐到我旁边。

伯母说可以去新疆伊犁。伊犁那边很美，有我特别喜欢的温带草原。人少清静。

弟弟说去海南，有海，他哥喜欢海。

“......”我无语凝噎，“那我不得把到场嘉宾的机票钱也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