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清扬

成城背着毕福在树林里疯狂奔跑，不时被一些荆条刺棘刮伤，鲜血在已经干涸的血印上再次流下。

“嘣！”刺耳的爆炸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的爆炸距离成城的位置偏离了许多，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影响，他继续狂奔。

“不行！这样下去我坚持不了多久，快没体力了！”成城喘着粗气，全力奔跑了这么长时间的他已经感到身体尤其是双脚的沉重，再这样跑下去只要几分就会瘫在地上。

“闭嘴！我们走！”另一个稍大的男孩喝道，他看了一眼成城那已经完全看不清面容的脸庞，似乎是想将这个突然出现的怪异男孩刻在心里，随即转身带着另一个男孩快速消失在不算密集的树林里。

“我们还跟吗？”成城看着远去的两个年轻男孩问道。

“如果后面是那些黑衣人，我们再跟着他们动静太大，引人注意。最好还是从另一个方向逃比较好。”毕福看着周围皱眉说道。

剧烈的疼痛惊醒了成城，他立即摸向已经松开了自己胸膛的双手，焦急问道：“毕师兄！您怎么样了！？”

“我没事......”毕福虚弱的声音响起，这让成城松了一口气。

“那快抓紧我，前边地势复杂，正好躲避他们......”成城忍住疼痛，抓住毕福的手让他抓紧自己。

“你快走吧......孩子，我抓不住你了......”毕福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手抖了一抖，似乎想要从成城的手里缩回去，但成城能够感觉到那双手里传来的力道是有多小。

“不要......”成城眼泪流下，“不要死......我说过要带您逃出去的......不要死......”他不敢转过头看他，呆在原地。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太弱了，不能保护你们！都怪我啊！为什么？！”成城流着泪水大声喊道。

“不要自责......快走啊......”毕福微弱的声音犹如锯刺一般深深扎进成城脆弱又混乱的灵魂深岸，涟漪跌荡，仿若重逢。

成城缓缓坐起，转过身抱起只剩下上半身的毕福，血液从他微笑的口中流出，滴落在成城的双膝上，他的双眼微微睁开，似闭似开，似乎还有什么话语想要跟成城交代。

被烧焦的断口处鲜血已经流尽，内脏碎块滑落，沾染了许多泥土灰尘与草屑，阳光照在上面映射着橘色的彩芒，渡鸦啼叫，为君牵挂。

成城合上毕福的眼，白气蒸腾。

“为什么？——为什么！”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跳动，它们就将喷涌而出，“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瞬空间在重叠，时间在曲折，泪水平行于恍惚目光，前倾的半身在跌落，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以往的一切，温顺的线条一直划向了他最珍爱的人，就像身前躺着的那人一样，他止不住地想起了她，想起了她的温柔与爱。

“为什么？”他不停地在寻找着这个答案，进而愤怒也在积攒。

某一刻所有的积聚汇集成红色的高光——一股潜藏在身体深处的力量喷涌而出，他的眼神清晰无比，他的思绪率真坦明，他的身体矫健迅捷，他的力量迸发灼热。

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张折叠的通透画卷突兀地展现在他的眼前，孑孓虫豸青枯昌黄在里间浮游翻翔，而不远处几个小黑点以及更远处的污垢还在持续蠕动着。

轻吐浊气，雾气舒卷。

手腕间的铁链断裂，剩下两环半碎不碎的铁箍套在上边，似要挣脱。

目光锁定，没有犹豫，通红的身躯在纯白色的雾气中站起，一股气浪吹向周围，黄叶翻飞，还未等它翻完一个整面，灼人气浪中心的那人便已消失不见，只有一路缕缕追随而去的白雾还在淡去，然而又是一阵翻飞。

......

跟随白雾指引的方向，一道速度快到人眼看不清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着树林里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

其中最前面的黑衣人手里拿着一个怪异的长筒正跟后面的同伴说着什么，那道快到模糊的身影刹那间已来到了他的身前，他只感觉到一股灼人的气息突然出现，接着他的右半边脸便仿佛被五根烧红的铁棒抓住，一股冷颤从尾椎骨升起，同时瘆人的剧痛在脑海中穿插，但他并不能意识到——那股冷颤从尾骨升到腰椎时他便已经魂归天外了。

在白气中逐渐显出他赤红身躯的身影已经捏碎了黑衣人的半边脑袋，鲜血和碎骨还在飞溅，他又看向了不远处的另外三个黑衣人，清澈的黑色眸子里不带有任何色彩，只是看着他们还未惊恐起来的脸庞。

他消失了，也在一瞬间穿过了剩下三个黑衣人的身躯，他们还在分裂的身体和喷洒的鲜血顺应着某种轨道滑行着，在白色雾气的缠绕下蒸发翻滚，落向不知名处。

赤红的身躯微微转头看向从眼前缓缓飞去的血珠，发丝飞扬，血色残阳倒映，他的身后是三具已经死去的躯体，尽管还有血和肉相连，但它们已经正在分裂了，无法挽回的分裂。

突然，他失去意识，瘫倒下去，后面的几具残尸也横七竖八的摔倒，溅起不少血渍与碎渣。

成城默默点头，转身朝着与那两年轻人相反方向跑去。

“师兄您知道这是哪里吗？”成城观察周围看不到尽头的树林，一时间分不清方位。

“真是日了他的先人！”成城忍不住骂了脏话，“这玩意我们根本取不下来！烦人的东西！”

“哎，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福叹了口气。

“确实如此。”毕福点头。

“你们不是成家的人！”两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比成城还小的男孩说道。

“我也不知，不过从这些树木的种类来看，我们至少不在坐洛基山附近了，那里地处雨林，潮湿不已，这里看起来干燥温热，不在一个地域。”毕福仔细看了看四周的树林，猜测道。

“对了，我们之前刚回到德鲁时看到的那个有编号的铁棒是什么？”成城突然想到。

“那要是更厉害的天兽呢？”

“那要怎么找......”成城话语未落，奔跑的身形不远处突然一声炸响，草木碎泥四溅，巨大的冲击力将猝不及防的两人远远弹开，一路翻滚。

“他们追来了！”成城连忙爬起来，看向身后的树林，“师兄您没事吧？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这也太快了！您抓紧了！”说完立马转身飞速奔跑。

毕福咳嗽了几声，双手紧紧抓住成城的胸膛，说道：“我没事，我猜他们有能跟踪的东西，难道是这个铁环？”

“我看那棒子周围也没什么防护的东西，就不怕有什么东西把它们搞烂了？”成城问道。

“棒子周围设有封印，一般动物不敢靠近......”

这时成城发现前边有一个坎坡，连忙一个纵跃想要跳进这个斜坡下面去，可他刚刚跳起时爆炸声就从他的后背响起，一瞬间一股尖锐且剧烈的冲击力轰然而至，灼热的温度在脊背蔓延，一时间他感觉自己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思维停滞。

他褴褛的身体跌落在斜坡上，顺势下滚，被一棵大树挡住，鲜血侵染，滋润苦痛。

“那我就不清楚了。”毕福摇摇头。

“好吧，所以我们只要找到这附近的定位棒就能知道这是哪了？”成城继续问道。

“......那个是官府设的定位杆，给铁飞枪定位用的，见多了之后我们在野外基本就靠这些铁棒子确定方位，还是很好用的。”毕福沉默了一下，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