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俯首系颈命敬英雄
“蛇无头不行，人也是一样，这就是给二位准备的，且试试我的手艺。”
程志远和邓茂面面相觑，关了一天了，他们俩还有卞喜都是水米未进，外面杀牛煮肉一整天，整个山头都是肉味，他们不饿那是屁话。但两个人面对着这瓦罐，连口汤也不敢喝。
“呵呵。”王鸿鸣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走上前把两个瓦罐里的汤各捞了一口进嘴，一边咂摸，一边说：“还是盐少了，膻味没压住，野羊就是这样，二位，要是杀你们，我们直接用刀就行了，何必要下毒呢？”说这句话的时候，王鸿鸣神态是极其轻蔑。一般的关云长也“哼”了一声。
“现邹校尉与刘玄德等人驻扎于大兴山，邹校尉说刘玄德有意招收投降黄巾，还请太守决断。”
招降黄巾？刘焉心里开始了盘算，两万多黄巾军俘虏啊！若是可以招降，就等于自己一下子就多了两万兵马啊！只是顾虑这些人毕竟是贼寇出身，能否真正为朝廷效力，而且突然多出了两万多人的军队，短时间内恐怕还难以征集足够的粮草……
“传令邹靖、刘备，押送降军回师，若投降贼人生变，就地斩首！”
“俺死也当个饱鬼，动手吧！”吃饱了的程志远胆子好像也大了点。
“不急，你们参加黄巾之前都是干什么的？”
“俺们种地吃糠的，你们官老爷欺负我们，年景也不好，就投了大贤良师了。”程志远没好气的说。
王鸿鸣听笑了：“我们都不是官老爷，也没占了你家祖产，杀了你妻女，你们何必来攻打？”
“你们这些官兵都不是好人，俺们义军就是要杀你们。俺也想吃肉，凭啥俺们就得吃糠！”程志远说出了心声。
“没人是必须吃肉的，也没人只能吃糠，想吃肉得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靠抢。”王鸿鸣坐在了两个人前面，“你们想想，那些恶绅抢你们的，你们恨他们，你们抢其他百姓的，百姓恨不恨你们？那你们和自己痛恨的土豪劣绅有什么两样呢？”
“不，不一样，俺们是义军！”程志远被戳到痛处，急于辩解，偏偏自己的嘴巴还不好用。
“义军有劫掠百姓的吗？义军有打家劫舍的吗？义军有攻城掠地的吗？你们打着义军的幌子干着土匪的勾当，若被你们所劫掠的是你们自己的父老乡亲，爷娘妻子，你们还会这么想吗？”
王鸿鸣抛出的一个个问题让程志远和邓茂陷入了沉默与沉思，他们也在思考，但以他们对这个世界有限的认识，他们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只是粗浅的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上的错误。
不过，他们不需要太明白。
“俺们只是想有饭吃，有肉更好。”程志远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也想兄弟们都有饭吃，都能娶上媳妇。”
“你呢？”王鸿鸣的询问对象变成了邓茂，邓茂回了一句：“俺也一样。”
“可、可俺们不知道怎么弄能吃饱饭，只会抢。”
“你们不是说自己是‘义军’吗？告诉你们，我们也是幽州义军，你们既然想做义军，不如和我们一起，你们也观一观什么叫做义军。”
“大哥，我觉得这位英雄说的有理啊！”邓茂他也发现黄巾军虽然打着济世救民的口号，可是每一路的黄巾都在害人，害穷苦人，这个和那些官府的人没什么两样。
“那俺们兄弟就跟你干了，还有俺们的弟兄，也让他们当义军。”程志远说到这犹豫了一下：“只是义军是不是也是官府的人，俺不想当官府的义军……”
王鸿鸣笑了，官府在他们的眼里应该是个多么黑暗的存在啊！不过他也明白，当时大多数百姓的看法和他们一样。
“官府里面也有好人，义军里也难保没有坏人，我兄长刘玄德就是太守的侄儿，可要不是我大哥下令善待你们，你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行，那俺们就跟你干了！”
王鸿鸣打断了他们的话：“不是跟我，而是跟我大哥刘玄德。”
“刘玄德？”程志远和邓茂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异口同声的道：“好！俺们就跟刘玄德和你干了！”
“好，那二哥，这两人就暂时交由你管束，就不必关押了，让他们跟在你身边做些事情便可。”
关羽看了一眼这俩人，虽然失身为贼，但好在迷途知返，且本性不坏，于是点了点头。
“英雄！英雄！我也愿降！我也愿降啊！”
喊叫的是被五花大绑的卞喜，而王鸿鸣对他心中又该是如何安排。
一向惯于肢解飞猪的张翼德此刻正赤裸上身，在肢解整牛，胸腹间的黑毛被牛血染成朱砂色，连鬓络腮胡子上也挂满了血沫，现在的样子倒是有点像抓鬼的钟馗。
这些都是那些之前征集来充当火牛的耕牛，一场战斗下来，至少有近万人死在了这些牛的蹄角之下，但是这些牛也被杀死不少，二百头牛剩下了不到五十之健全的牛。
关云长也跟着王鸿鸣，因为王鸿鸣给程志远邓茂松了绑，因为不这样他们没法吃东西。但是这也会有风险，若果程志远邓茂一起袭击，王鸿鸣还真不一定对付得了。
被解开束缚的程志远邓茂难以置信的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热腾腾的瓦罐，一边捆成螃蟹的卞喜目光也留在了瓦罐上。
他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在哪个朝代耕牛也是极其珍贵的资源，不过王鸿鸣来自于一个只要你想，就可以把牛肉当饭吃的时代，他不会那么在意这些牛。他更为看重的是这五十头牛瓦解了这两万多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打消了他们对于黄巾军的留恋，黄巾军能给你这样管饱的肉吃吗？不能！跟着我们有肉吃！不敢说每一次都有肉，但是我们有好东西一定想着弟兄们啊！我们对待俘虏一不杀你，二管饱饭，像你们敞开怀抱接纳你们，要是有人提起你们之前的恶劣事件，就用一句话去回应：君子不念旧恶。在古代这是所有俘虏都不敢想，也遇不到的好事。
刘焉收到邹靖捷报的时候正在求神拜佛，得知已经擒住匪首程志远、邓茂，生俘虏敌军两万余人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良久才说出一句：“真是高皇帝保佑，历代先帝显灵啊！”
王鸿鸣当机立断把死牛肢解，伤牛全部宰掉，牛肉全部都去晒干做军粮，另外王鸿鸣把剩下的五十头活牛全部宰掉，请这些被俘的黄巾军吃了一回牛肉，以刘备的名义。
这些人看见在锅里翻滚着的肉块，每个人的眼里都饱含着眼泪，闻着牛肉的香味，看着浓郁的肉汤，没人去吃一口，直到锅里的汤沸了三次，这两万多人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嚎哭，那场面太震撼了，两万多人无一例外的号啕大哭，在那个每个男人都该“有泪不轻弹”的年代，在这里的每一个男人无论老幼眼泪都不要钱似的流淌，也许旁人不一定能看懂他们为何而哭，但哭声的感染力是震撼的，起初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然后有一多半的人也跟着掉眼泪。王鸿鸣还看见关羽的眼角上也闪动了一丝晶莹的光线，但很快就坠进浓密胡须中不见了。
其实也不止这两种，因为大部分的人甚至连糠都吃不上。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王鸿鸣自己做的，而是刘备的意愿，刘备的命令，刘备让他和大家做的。
现在该处理一下“领头羊”了。王鸿鸣从铁釜里捞出两个羊头，花椒、茱萸、葱、姜，以及少见的大蒜和萝卜，外加一只鲫鱼，两根剥皮的松木棒，这是王鸿鸣在短时间内所能做出最美味的羊头了，三国时期，后世常用的调料在这个时候都比较罕见，身为吃货的王鸿鸣对于这个世界上现在单调的调味品深恶痛绝，而现在他也只能往汤里加足量的盐。
捞出的羊头连同汤汁一起放进两个瓦罐里，由两个人端着进入了一处山洞，这是临时选择来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目前：程志远、邓茂、以及肿成猪脸的卞喜都被关在这里。
王鸿鸣在那些投降的黄巾军里面看他们哭，他明白这些男人为什么哭泣——用其中一个五张开外的男人说：“要是早有这一口肉汤，自己何必去造反呢？”
王鸿鸣知道，这里面大部分的人直到今天甚至连肉都可能没吃过。这可不是玩笑，贫富分化、土地兼并的严重后果让原本平等的人分化成了吃肉的人和吃糠的人两种，汉朝的老百姓也普遍认为该吃肉的人不该吃糠，该吃糠的人没福气也没命、没可能吃肉。
程志远在这种眼光里有点受不了了，他们的这就是不见血的刀子！七尺高的汉子死也当个饱死鬼！心里拿定主意就抱起滚烫的瓦罐仰脖猛灌白汤，也不顾是烫了喉咙，又捞起羊头啃了起来。
邓茂等了一会，看程志远吃的越发香甜，自己有受不了了，抓起瓦罐步了程志远的后尘，把瓦罐里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舔了一遍。
这一顿牛肉对于这两万人来说注定是终身难忘的一餐，牛肉、牛杂、牛血甚至是牛皮，连牛骨都被抢光了，一点不剩。
邹靖的心里在滴血，五十头牛就这么没了，而且全进了这些人的肚子里，一天前还在刀剑相向的敌人肚子里。
刘备也在哭，相比于其他人哭的稀里哗啦，他的哭泣更多的是唉声叹气。按照《三国演义》里刘备的人设，这位老哥十五岁就闯荡江湖，寻师访友，也是见过民间疾苦的，现在估计受到了感染，不是哭汉末的劳苦大众，就是哭自己壮志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