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冒牌货

“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来不曾注意到！”

带着巨大的好奇心，他踉踉跄跄，踩着厚厚的积雪，逶迤走了进去……

进入山谷，风势变缓，谷中有一棵苍天老松，虬枝苍劲，走近了一看，松下竟然横卧着一个邋遢老人。

每每入夜之时，抬头就能看见天边的繁星，皓月升起之时，仿佛举手便可将她摘入手中。

这是一个“世外之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奈何，此时已气息奄奄，心跳几无，好像命不久矣！

他心中一急，一连喊了几遍“老人家”，可那人并不答应，显然就要冻死了！

“怎么办？！”

陈欢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后果！

立刻蹲下身子，默运劲气，伸手摁在了老人的丹田之处，朝他体内徐徐运入精纯的真气……

“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真气甫一入体，竟然就像一滴水落入到了空谷之间：

瞬间杳无声息，不知去向！

他不禁两眼瞪大，双手一颤，又惊又怕，迟疑着说道，

“难不成，这真是一个将死之人了吗？！”

正在他惊慌失措，额头冒汗之际，那个老人却莫名其妙，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身前的少年，讶异地问道，

“小子，你哆哆嗦嗦，在老头子的肚子里掏些什么呢？！”

“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陈欢浑身一颤，只吓了个措手不及，暴退开去！

他心口狂跳，嘀咕道，

“夜半三更，风雪肆虐，该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他惊魂甫定，咽了口唾沫，一手摁住了腰间的云灵剑，一边凝神静气，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古怪的老人，迟疑着问道，

“如此天寒地冻，不知前辈为何会独自在此？”

这时，却见老人以手撑地，徐徐爬了起来，艰难地靠在松树之上，冷然呵斥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老头子不过就是一个专门挑大粪的佣人，如今上了年纪，双腿不听使唤，也就成了废物，只能躲在老松之下，每日拾取松子，苟延残喘，蹉跎度日！”

“原来是万剑门中的一个佣人！”

听得这话，陈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苦笑道，

“倒把我吓得不轻啊！”

都说英雄迟暮，又有谁知道，小人物的晚年更是凄凉！

望着眼前这位松下老人，陈欢倍感心酸，凝噎不语……

这时，却见松下老人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反而问道，

“你呢？”

“看你模样，应该修为不低，这夜半三更的，为何不好好在玉境峰上修炼，反而跑到这里来受寒？”

陈欢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

“心中千头万绪，怎么也静不下心！”

“怎么，有心事？”

松下老人顿时两眼放光，嘿嘿一笑，好似一个好奇的孩子，满脸八卦，急切地问道，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姑娘了吧？！”

“你……”

陈欢一愣，面对老人没羞没臊，却又一语中的问话，他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一脸尴尬，撇嘴笑骂道，

“你这老头，好不正经！”

松下老人哑然失笑，说道，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有什么正经不正经？”

他随手往嘴里塞了一颗松子，一阵咀嚼，又抓了一把白雪，一阵吮吸，咧嘴笑道，

“小子，老头子我也年轻过！”

看他衣不蔽体，满身污垢，却又举止豪迈，谈吐不俗，陈欢暗暗吃惊，微微稽首，问道，

“这么说，前辈也是过来人？”

哪知，一听这话，松下老人眉头一皱，顿时怒气陡升，一把将手中雪团砸了过来，愤而大骂道，

“早跟你说过了，老头子就是个挑粪的佣人，不是什么前辈！你耳朵塞驴毛了么？”

陈欢讪讪一笑，一边弹去身上的白雪，一边赔笑道，

“是是是，小子给您赔不是了！”

此人喜怒无常，脾气古怪，他又不敢开罪，只得稍作思索，提议道，

“您老既是以松子为食，不如，我就呼你为松子爷爷！只是不知道，你老人家喜不喜欢？”

“松子爷爷？”

老人一愣，不禁浑身一颤，老泪纵横，顿时连连点头，失声笑道，

“好啊，松子爷爷好啊！”

看他又哭又笑，陈欢一脸茫然，暗暗嘀咕，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老人的情绪，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这时，松下老人突然收敛情绪，拍了拍身边的松根，笑道，

“来，坐到爷爷身边呀，你不是还有故事没讲么？”

眨眼之间，他突然又变了个人，陈欢不禁暗暗叫苦，只得战战兢兢，坐到了树下……

“嘎巴！”

松下老人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松子，饶有兴致地咀嚼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

“开始吧，爷爷最喜欢听故事了！”

陈欢讪讪一笑，嘀咕道，

“尤其是八卦故事？”

不过，对于这位古怪的松下老人，他心里虽然并不喜欢，却也不怎么厌烦，便遥望天边明月，苦笑一声，沉吟着说，

“我心中有个姑娘，只是，相隔千里，迟迟不能相见，今夜月色撩人，更是思绪万千，迟迟不能入境……”

老人点了点头，闭眼沉吟，

“都说相思苦，偏又苦相思！可怜哪……”

他长叹一声，摇头说道，

“情之一物，看似绚烂，其实，品尝过后，就能知道，初时甜，末时苦！最可悲的是，我们需要用大半辈子的苦涩，来偿还起初时那短暂的甜蜜！”

“真是这样吗？”

陈欢一怔，颇有些不以为然，调笑道，

“那敢问前辈，您老人家此刻是苦还是甜呀？”

老人稍作迟疑，淡然说道，

“自然是甜！只不过……”

话刚出口，他却眉头一皱，慨然说道，

“只不过，倘若有朝一日，她收到了我的死讯，必定就会为此伤心落泪！”

“一想到她会为此伤心，我心里就很苦！！所以，此时此刻，我心中有苦也有甜，可谓，各自参半吧！”

听得这话，陈欢懵懵懂懂，心中暗笑，

“挑粪佣人，也有妻子吗？”

不过，出于礼貌，他嘴上却安慰道，

“爷爷精神矍铄，怎么会死呢？”

“人固有一死！”

老人须发飞舞，眼神深邃，沉吟说道，

“有阴即有阳，有生便有死，这是天道，老头子身在世俗之中，自然也摆脱不了巍巍天道！”

听得这话，陈欢心神一震，不禁哑口无声！

这时，他眉头微皱，眯眼细瞧着陈欢，慨然说道，

“看你面相，似乎也是个世俗人，今生今世，恐怕是摆脱不了天道了！”

听得这话，陈欢哈哈大笑道，

“爷爷果真慧眼如炬！小儿正是世俗人，这才又爱又恨，爱她时，爱得死去活来，恨她时，亦恨得难以自拔！”

这话一出，松下老人朗声笑道，

“敢爱敢恨，才是真英雄！”

他两眼放光，豪情万丈，慨然说道，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是上苍让我们这两个‘世俗人’碰到了一起！”

听得这话，陈欢不禁热血沸腾，感动不已！

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来二去，竟然畅谈了一夜！

……

天色渐明，行将离别，，陈欢一时兴起，索性将明月的锦袍拿了出来，盖在了老人的身上，说道，

“爷爷，此间风雪交加，寒气太重，你老人家暂且拿来御寒，日后，我再替你想个安身之处！”

摸着身上这件细腻的料子，老人两眼炯炯，笑道，

“小子倒是好心！”

“不过，老头子我穿久了粗布麻衣，乍一穿上如此锦袍衣裳，说句真心的，我还真有些穿不惯！”

他摇头笑道，

“再说，我天天吃着这千年松子，自然可以御寒，你大可放心！”

说着，就把锦袍还给了他。

看他衣衫褴褛，陈欢放心不下，便犹豫着说，

“可是爷爷……”

哪知，不等他说完，老人白眉一皱，突然变了脸，一把抓起了地上的雪，狠狠砸了过来，愤而大骂道，

“扭扭捏捏，像个娘们，还不快走？！”

陈欢无可奈何，只得微微稽首，恋恋不舍地说道，

“那松子爷爷，小儿这便走了！”

老人连连摆手，不耐烦地骂道，

“天快亮了，你小子给我走远些，不要打搅了老头子的清梦！”

话音刚落，他一扭头就趴在了弯弯曲曲的树根之间，眨眼就睡着了！

“这么镇定？”

见状，陈欢又惊又奇，连连啧舌，嘀咕道，

“万剑门不愧是玄门第一，区区一位挑粪佣人，竟然也有如此境界！”

随即，他脚下生风，径往星天湖而去。

……

入了万剑门，陈欢也有朋友。

不过，林坤为人木讷，诺刀空又过于八卦，到头来，心中苦闷，唯有说与这位松子爷爷听！

隔三差五，他就会带上一些吃食，前往山谷，探望松下老人：

除了聊天解闷，他也可以肆无忌惮，练习剑法！

时日一久，陈欢渐渐把他当成了一个知心人。

沈梦秋循序渐进，将《太离剑法》的各式剑招一一传授了下来。

在此期间，她会唾骂林坤木讷的悟性，也会痛打陈玉娇调皮的个性，甚至会毫不留情地指责诺刀空笨拙的手脚：

他一边自嘲，一边回头走来……

这时，他瞥眼一看，只见西侧有个幽深的山坳，不禁眉头微皱，嘀咕道，

玉境峰原本就是酷寒之地，入了凛冬，更是人间炼狱！

昆仑山巍峨挺拔，傲视层云，山上没有阴晴之说……

然而，她却从来不曾多看陈欢一眼，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我这是自作多情吗？”

此时又是夜半，走在冰雪之间，冷风啄面，寒气透骨，他不禁瑟瑟发抖，寸步难行……

不过，心中哀愁也隐隐消了七分！

“是时候回去了！否则，大师兄该替我收尸了……”

不过，他好像想太多了，沈梦秋不仅什么也没有做，反而把他当成了空气……

这天晚上，月亮又圆，银华入户，陈欢不禁思绪万千，迟迟不能入境，嘀咕道，

“怎么回事？！”

见状，陈欢一怔，急匆匆赶了过去，却见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浑身衣裳褴褛，满脸肮脏，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他侧目一看，身边的同伴们盘膝闭目，呼吸沉稳，正在修炼……

满腔郁闷无处倾诉，他只得长叹一声，走出宿舍，踏着月色，徐徐走下山来。

此来万剑门，陈欢固然是另有目的，上山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接受沈梦秋百般刁难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