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眸

转身，抬步，第二脚却再也踏不出去·····

五米，最多六米，路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太矮小，以至于我想观察前面路况，手电光柱径直擦过了他的头顶。他静静地站在那，默默和我对峙。光柱停在他的身上，我觉得那是件校服，辨不清颜色。

我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狂跳的心，右手攥紧棍子，左手慢慢把手电往上移·····

我纠结要不要关掉手电！但最终还是否掉了这个想法，因为我怕手电关掉了就再也无法点燃。

我定下神，擦去头上的汗，腾出手掏出手机——有信号！我赶忙拨了汽修厂电话，通了，话筒里传来一阵吆五喝六的嘈杂声——

“喂！喂…”有个男人在叫，听上去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哥哥…”，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在这里？”，我满腹疑问，手电在她周围来回照射，没再发现任何人。

“我下午放学，贪玩，不小心掉水沟里，还把书包也弄丢了，现在天黑，迷路了，回不了家…”小女孩委屈地说道。

“这样啊。”我走到她跟前，蹲下身，轻轻放下棍子，手触碰到她的校服，湿湿的。

“你不冷吗？衣服湿了！”我问道。

“不冷”她居然嘿嘿笑了下。

“哥哥的车在前面，我们去那等，你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找过来的。"我说道。

“好的，谢谢哥哥。”小女孩笑了，眉毛弯弯，嘴角露出两个酒窝。

我把棍子夹在胳肢窝，一边牵起她的小手，感觉冰冰的，毫无温度。

“小秀，我叫余小秀，我十一岁了，哥哥，你呢？”她很天真，而且不怎么怕生。

“吴庸…嗯…吴庸！我二十四。”我迟疑一下，没再加那句后缀。

“哥哥，我告诉你，刚才有两个坏蛋要抓我，让我跑掉了，我看你像好人，又有大棒子，所以就跟着你。”她又嘿嘿笑了。

“坏人！两个！”我警觉地停住，手电四下一通扫射。小秀抬起头，我看她满脸认真，知道是没说谎。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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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呢。”四下黑乎乎，什么都看不清，我说道：“小秀，你跟我旁边。”我把她往身边拽了拽，而后把棍子拎在手上。

我们往来路走去。黑暗里，我偷眼瞧着她——模糊的小小身影和夜色浑然一体，她脚步很轻，走路没有声音，怪不得我没发觉她跟在我身后这么久。

“哥哥，明天是我奶奶生日…”小秀说道。

“哦，很好啊，那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我看着脚下的路说道。

“我用红纸剪了一个‘寿’字，上面还有一只小猴献桃，放在书包里，可惜书包丢了。”

“等天亮了，我帮你找找，能找到的！”

“好啊，谢谢哥哥！”小秀很高兴。她很会说话，叽叽喳喳不停，我几乎插不进嘴，看她在前面雀跃欢舞，我几乎忘了现在的处境。

小秀越跑越远，我生怕她再走丢，连忙加快脚步。

“慢点，等等我！”我叫着，手电光柱在地上快速地跳跃。一个树根的磕拌，我踉跄着紧走几步才免于摔倒。

手电掉在地上，灭了！我摸索着捡起来，拍了拍，摁摁开关，这时电珠陡然爆燃，一下刺盲了我的眼睛。

漆黑一团，我竭力睁大眼睛，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眉心，疼痛起来，就像有人正在用手插进一根极细的钢针。我挥舞棒子，却发现什么也不存在，可“钢针”却还在推进。我疼极了，扔掉棒子用手指使劲抠捏眉心，想拔出那根并不存在的钢针……

眉心忽地又不疼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一流酸麻自额头弥漫开来，最后禁不住浑身颤栗，眼泪溢流而出，人顿似融化般，疲软无力。

黑暗完全淹没了我，它渗入我的每寸肌肤，带走每寸肌肤上残余的热度，我感到阵阵寒意…

头顶的远方似乎有了一丝光线，我擦掉眼泪竭力朝那张望，光线成了光环，一轮圆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还在那荒郊野岭，月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浑浊不清，犹如整个沉入河底。

我想起了小秀，她跑哪里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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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师傅，我车坏了，打不着火了·····”我在电话这头大声说道，那边噪音实在太响，我怕他听不清。

我不清楚我的音量达到了多少分贝，旷野竟然荡起了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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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还在那。

我努力回忆着白天的路径，可脚下这条砂石路还是那么陌生。

风这时好像停了，刚才的一切喧嚣声也消失了，整个大地死去般沉寂下来，而我似乎成了这里唯一的活物。我莫名的恐惧——当黑暗笼罩四野，而你却暴露在亮光之下，这时也许有无数潜蛰在暗处的东西窥视着你。

我徒劳的呼叫没起任何作用——手机断线了，他根本没听见我的声音。

我揣好手机，拎起棍子在手里颠了颠，狠狠地朝地上淬了一口——走，怕个熊啊！

起雾了，淡淡的、幽幽地在空中弥漫，我把手电抬起，雾汽在光柱里翻滚，诡秘而妖娆。

移动手电，光柱扫向别处，路迅疾没入黑暗，再不能察觉。

夜色遮掩了路，也许压根就从来没有这条路。

回去！至少

…358,359,360…

我边走边数着步子，眼睛始终盯着脚下的路。当你脑子里专注于数数，而无暇顾及其他时，恐惧感和干渴，也许会减轻许多。我站定脚，数字已数到658，可是脚下还是沙沙作响。

“哥哥…”

我激灵一下，他会说话，声音稚嫩、清脆，像个女娃。光圈在他脸上停留，总算看清了，是个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子，眼睛大大，瞳孔很黑，腼色却异常仓白。

路，此时笔直地伸向前方，插入黑暗之中。

路两边长满蒿草，没有风，静静地杵立着，像在等待什么？

光圈又在地上晃动，沙沙声重新响起。我不再跑，打定主意再向前走一千步，如果还是不能踏上大路，就往回走，车里有水和零食，至少比露宿荒野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