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北征

刘庆福眉头紧锁：“四娘子说既往不咎让咱们来青州，谁知道纸包不住火，李福还是知道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来北边，留在楚州投赵葵，投时青，就算投了王义深也好过今日在这里还得做蒙鞑走狗。”

张浦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吗，以前在青州，是朝廷给咱们粮饷，现在蒙古人倒好，不给粮饷，还要咱们上贡，天天去百姓那里摊派、搜刮，被人家手指着后脊梁骨骂，真是活见鬼了。”

刘庆福叹道：“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自相残杀

孛里海匆匆离开东平府，带走了几乎所有精锐，就在前一日，蒙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这场败仗可以说是蒙古与金国交战二十年中从未有过的大败，孛里海必须迅速从东平府带兵前去救援。

不久前在东平城成功地伏击了前来夜袭的忠义军，大败王义深部，他估计短时间内忠义军应当是不会再来。但还是不放心，也立刻让人通知李全派人来协防东平城，可青州离着东平城太远，当李全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日晚些时候。

“统制，还怎么交待啊，他可是节使的亲二哥。”张浦有些着急，“咱们杀了他便去投许岸。”

“投许岸就有好日子过？”刘庆福摇摇头，“我在楚州便听王义深说过，许岸那边军纪很严格，这个不许，那个不让，麻烦得紧。”

“那怎么办？”

“先把城池献给许岸，然后再想办法。”刘庆福道，“金国我倒是有些门路，许岸这边若是过不下去，咱们去投金人。”

这时有军吏进来，带来李福的随从，说李福受了伤要回青州，请刘庆福过府交接城防。刘庆福应下，将来人打发走。

“统制。”张浦道：“李福这是真的要走还是要对咱们动手了？”

“管他想干什么。”刘庆福阴恻恻道，“咱们立刻点起人马，以探视伤情为由杀进去。你派人去潍州见许岸，就说咱们献城，让他们发兵来取。”

许岸等济南的守军内讧已经多时，在收到张浦信息当日，立刻派出周秉的踏白军与马慎行的选锋军一前一后分批出兵。

是日，刘庆福带着士卒赶往李福的帅府，在半路上就收到消息，帅府中有埋伏，刘庆福也不管不顾，直接攻打李福的府衙。双方这一层窗户纸立即捅破，也都开始肆无忌惮互相攻伐。

城中原先李福的兵马较多，实力也较强，但东平府外被击败，他损失了不少。此刻与刘福庆斗了个旗鼓相当。随着张浦与王文信纷纷加入各自一方的战队。济南城中的其他诸将茫然了。他们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方，但此时此刻想要置身事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济南城中的这场内讧一直从下午杀到了入夜，双方都不顺利，各部士卒原先都是战友，如今兵戎相见，多有出工不出力的举动，而守着府衙的李福让王文信派出他的八百甲士，沿着府衙中心的街道往外冲杀。

夜色之下，城中人心浮动、各军立场不一，另有不少人暗怀鬼胎四处劫掠，引起了更大的乱象，突袭很快演化成了巷战，巷战又变成混战，没过多久，济南城火光冲天。

而这份火光也宛如信号一般提醒了赶来的踏白军。周秉从济南府西面带兵赶来，入夜之后才赶到济南府之外，在亲眼窥到城中的乱象之后，终于放下心，情知这城池都烧成这样了，应当便不是诱敌之计了，他带的虽然是马军，但也不愿贻误战机，即刻催促连夜夺城。

周秉之后的马慎行行军较慢，夜里正在青州与济南之间一片高低扎营休整，接到踏白军周秉的快马传递，也再不犹豫，下令全军扔下辎重，急袭济南。

就这样，二更天时分，周秉几次攻城不顺的情况下联络上了城内的张浦，张浦打开东城门，周秉三千踏白军从便从毫无抵抗的城东大举涌入，随后一边占领城头，一边扫荡主要街道。

混乱之中，得知踏白军入城后，守在城中的刘福庆错误估计了形势，对李福部发起了猛攻，可不料踏白军第一时并不是来助阵，而是控制城门，并占领城内各处险要。而当李福听说周秉的踏白军入城后，知道济南城已经守不住了，便直接亲手点燃了帅府中堆积外的木柴杂物，将帅府付之一炬，然后乘乱突围。

混战中刘庆福被乱箭射死，而王文信带兵突围被周秉拦截，双方在城内又是一场血战，最终王文信一部被踏白军连番冲阵所败，王文信也死于乱军之中。

刘庆福的心腹统张浦在围堵李福突围之时战死。

黑夜之中，可能是兵马太少的缘故，李福一行与马慎行相向而行却并未遇上，顺利逃回了青州。

天明之前，马慎行带领选锋军赶到，彻底收复了济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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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济南城破的消息传回潍州的时候，婉玉正在许岸身边服侍，看到自己的反间之计成功，心中也暗暗得意。

“阿郎，奴家此计如何？况且奴家在身边服侍，总比那些粗鄙的军吏周到吧。”

“此计可敌大军数万。”许岸哈哈一笑，他翻出一份卷宗，“这完颜陈和尚你可曾听说过？”

婉玉轻踱莲步上前，接过卷宗，平日里许岸不让她来内厅，有事情需要她参详的时候才会把她召来，多是问询与暗探相关之事，今日便是如此。

“完颜陈和尚？萧王完颜秉德之后，阶州同知完颜乞哥之子。”婉玉读着卷宗里陌生的名字，虽然她所在的淮西安抚司主要情报收集的对象除了青州忠义军还有金国境内各处，但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

许岸依稀记得前世的历史书上提及过此人，“此次咱们能拿下东平府，多亏了这位完颜陈和尚，他所带领的忠孝军在河南大败蒙军，才引得孛里海前去救援”

“忠孝军？”婉玉秀眉微微蹙起，想了许久才道：“忠孝军是由回纥、乃满、羌、浑以及中原人被俘掠避罪来归者组成，虽来源繁杂，但军纪严明，勇于作战，据说所过之处，秋毫不犯，深得民心。”

许岸道：“这卷宗里说完颜陈和尚只是忠孝军提控，并非都统或万户。”

“阿郎有所不知。”婉玉柔声道：“金国忠孝军与咱们忠义军一样，非单独成军，而是分军多支各自有统属，提控并不一定被都统、万户所管辖。”

许岸微微点头，越来越发现身边人才太少，这韩婉玉明知用起来有风险，但如今却不得不用。

卷宗当中并没有详细说明完颜陈和尚是如何打败蒙军的。只说了是野战力敌，以少胜多。

相比来说，许岸在山东两次挫败蒙军，打的大多是蒙军汉儿部队或是混合部队。而且几次击败蒙军更多用的是出其不意的奇计和新战具，而不是堂堂正正的对决。桑河之战是将敌军引入到既定的伏击地点，又利用冰河爆破才歼灭王珍这一部。而莱州之战更是夜间偷袭用上飞艇震天雷。

完颜陈和尚在河南一战，以少胜多，骑兵对骑兵，野战之中大败蒙军。而他击败的不是普通蒙军，而是蒙古军中的战神赤老温。

成吉思汗能统一漠北并灭国无数，身边最为精锐的四个猛将被称为四杰——博尔忽、木华黎、博尔术和赤老温。多年征战，博尔忽、木华黎、博尔术都已经死去，而蒙军中最后一位杰出的战神便是赤老温。

此次一战，赤老温带来八千最精锐在野战中与完颜陈和尚对决，居然被完颜陈和尚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婉玉手中的卷宗内容抄录自金国的邸报，据说那完颜陈和尚战前沐浴更衣，然后跨上战马，手持长矛，亲率四百忠孝军出击，表示要决一死战。蒙古骑兵人数众多，赤老温信心满满。可在完颜陈和尚的率领下，忠孝军多次往返冲杀，无不以一当十。一番激战，八千蒙古骑兵精锐全军覆没，赤老温狼狈逃走。

歼灭了蒙军精锐铁骑八千，是金国与蒙古兵交战二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大捷，也是蒙军多年来最大的惨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整个蒙金战局的发展，间接也影响了山东的战局，忠义军也乘机打下东平府也是拜此所赐。

这场胜仗的含金量比山东忠义军高多了，许岸也迫切想知道其中胜负的关键。

拿下东平府之后，他担心的是孛里海是否会回师来攻打东平府，另外东平府传回来的消息也让他焦虑，孛里海居然在东平府中组织工匠打造大名砲，而且已经有成品被打造出来，威力虽然不及忠义军的大名砲，但这也让许岸产生了危机感。他不知道其它蒙军是否也在打造仿制他的战具。大名砲也就罢了。若是飞艇和火药的技术也泄露出去，可不妙。

正在此时，好巧不巧，崔棱进来禀报：“远人司在潍州发现有细作打探我军的火药和震天雷，已经被擒获。”

许岸闻言一惊，吩咐：“把人带到衙前，我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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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认为青州离东平府太远，行军太慢，而济南处于青州和东平府之间，从济南调兵去协防东平府更快，便将立即出兵协防的军令下发的济南。守卫济南的是李全的二哥李福，当夜收到李全的军令也立刻点齐兵马兵发东平城。

翌日，李福的兵马已经来到东平府城下，他派人叫门，城门缓缓开启，吊桥落下。李福拍马提槊，带着兵马过吊桥，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李福微微抬了抬头，就这么一抬头救了他的性命。

他们两人正在设计如何除掉刘庆福，而刘庆福同样也在谋划如何杀李福。

与他一同谋划的是心腹统领张浦，“统制，李福既然已经知道咱们在楚州事却隐忍不发，必是暗地里有所谋划。咱们不可不妨。”

李福今日战败心绪不佳，冷冷得哼了一声：“刘庆福欺人太甚，若不是有人从楚州传信过来，我还不知道他暗地里做了这么多阴险毒辣之事，不管他们发现还是没发现，咱们必须除掉他。”…

第180章

一排羽箭从城头突然射下，李福久经沙场反应很快，立刻伏在马鞍之上，可他身边的几十个亲卫毫无防备，顿时被射倒。李福还来不及庆幸，城头又一排羽箭射下。

“咴律律！”李福胯下战马中箭，嘶鸣着轰然摔进一个吊桥边的壕沟之中。李福身手敏捷，从马上翻身而下，迅速向壕沟外跑出，他的几个亲卫不顾伤亡挡在他身后，城头上箭矢如飞蝗，将掩护李福后退的亲卫全部射杀。

李福收拢住败兵四处派出探哨才得知，王义深今早才抢下了东平府，而就在方才李福与王义深作战的时候，黄河对岸的阳谷也被夺了，李福一方顿时士气大挫，只能带着败兵回济南。

王文信恨恨道：“刘庆福做贼心虚，我几次三番请他宴饮，他都找接口推脱。”

李福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么着，你就说我这次出城受伤了，要回青州，刘庆福总得过来交接，我们乘机拿下他便是。”

王文信想了想：“此计可行，那我去准备埋伏。”

“王义深！”李福口中大骂，心中却是一惊，前几日听说王义深在东平被孛里海杀得大败，怎么王义深这么快又能夺下东平？

王义深偷袭不成立刻率兵杀出与李福战在一起，两人都是红袄悍将出身，互相都很熟悉。正杀得难分难解，范成进与张惠两部人马掩杀过来，李福虽然悍勇，但三路夹击也抵挡不住，立即便溃败了，三路守军追出几里地便收兵。

“统制，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李福便是。”

“杀了他容易。”刘庆福皱皱眉，“就是怎么跟节使交待。”

刚回到帅府，城中大将王文信便来求见。

“二哥，你出城后刘福庆与张浦勾连，会不会已经发现咱们的谋划了？”

李福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惊又怒，可亲卫刚给他换了马，就听见城头响起一阵鼓声，接着杀出一彪人马，当先一名大将，手持大刀冲在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