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梦纤尘

染梦几人道谢时，医生已转身离开。

在医院照顾她爸的一段日子，染梦医院公司两头奔波，打车钱都花费了不少。

隔壁秦妈的小女儿到外地上大学了，上学时骑的旧自行车闲置着，染梦借了那辆自行车天天来回跑。

她妈时不时望着手术室的门，口中念念有词，“但愿手术做成功，但愿手术成功…”

染梦宽着她妈的心，“妈，别担心，这位给爸做手术的医生是从甲级医院请来的，医术是信得过的。”

为了给她爸做手术，家里的积蓄拿出了多半，家当所剩无几了。

“梦梦妈，梦梦爸腿好些了吗？这是乡下拿来的，炒香肠用得着。”

染梦妈在家洗染梦爸换下的衣裳，秦妈拿着一把绿油油的大葱送过来。

这么多年邻居，素妈知道染梦爸爱吃大葱炒香肠，特意拿了些给染梦妈做配菜用。

“谢谢秦妈了…这些天太忙，都没顾得上吃顿好饭，我给老头子做一顿爱吃的。”

染梦妈接过大葱走进仅容两人的厨房里，把那大葱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又手脚麻利将大葱切成了几段。

电饭煲里放入淘好的大米，电饭煲上置放一个粗皮罩，一根香肠装在盘里放在了粗皮罩上。

“做家事，梦梦妈是贤惠能干的。”秦妈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真心夸赞了一句。

染梦妈忙着手上的活，对秦妈苦笑着，“这点活做了多年，不会做也学会了，能顾上嘴就好。”

锅里油烟冒起时，染梦妈将切成片的香肠和几段大葱，一股脑儿倒进了铁锅里，抄着锅铲的手不停翻炒。

秦妈鼻子使劲嗅了嗅，“嗯，闻着葱花香了。”

染梦妈对秦妈道，“你尝尝看，味道咋样？”

秦妈拿竹筷挑了点菜，尝过后赞不绝口，“味道不错，好手艺！”

染梦妈做好大葱香肠和素白菜两个菜，拿饭盒装好了饭菜，自己在家随意拔拉了几口后，坐着公交车赶往了医院。

到了医院里，打开香喷喷的饭盒，染梦爸对染梦妈满足的笑了，“我闻着葱花香肠的味了。”

染梦端着饭碗站在一边吃饭，她妈坐在床头一口口喂饭给她爸吃。

染梦爸躺在病床上张着嘴，好似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细细咀嚼着爱吃的菜，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父母相濡以沫多年，仍是恩爱如初，染梦看着这温情的场景，心里十分欣慰。

医院里瓦数极低的夜灯保持二十四小时亮着，陪护的染梦妈坐在床边复杂心情望着老伴。

白发苍苍的染梦爸满脸皱纹，黝黑的皮肤毫不夸张的说，像煤碳，枯瘦如柴的身材看着令人心酸。

染梦爸为人善良老实，染梦妈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嫁给了他，这些年来，他对母女俩像珍宝一样珍惜。

如果问染梦妈爱不爱他，答案是否定的，没有爱，只有深不可替的亲情。

从染梦出生起，街坊邻居都说染梦不像她爸，长得有点像妈，但比妈生得白嫩好看。

此时看着染梦爸的睡相良久，染梦妈愉偷抹起了眼泪…

手术费医疗费住院费像一座大山压顶，让人透不过气来。

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只吃着咸菜萝卜白饭，偶尔拿年前剩下的一点鱼肉开开荤。

染梦妈脑中忽而恍过一个人影，这男人藏在内心深处很多年了。

他早已是声名鹊起，过着光芒万丈富贵的生活，而自己现今处在贫困潦倒的境地。

想起过去的岁月，染梦妈眼湿了。

染梦妈独自站在医院的窗前，望着窗外漆黑一片，内心几番争斗后打定了主意。

“也许…可以去找他。”

这疗伤恢复还得住院花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也还得过，染家一夜之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高同又专门请了假来医院，陪着母女俩一起等候守望。

医生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谢，这是我的本职工作，病人还需住院一段时间，照顾好就行了。”

“好的，谢谢医生！”

“师傅…”…门外走廊里的三人一齐扑上去，扶着手术车纷纷关心问。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染梦挽着她妈的手臂来回踱步，似一颗心提在嗓子眼，焦虑不安的等待着。

她妈难受着对高同道，“麻烦你太多了，等你师傅腿好后，再上咱家吃饭去。”

高同对母女俩实诚样，“师娘别说这些，师傅有困难，必须帮忙…我问过厂里了，效益不景气，拿不出太多钱来付工伤费，只能一千元表达慰问。”

染梦爸平躺在手术车上，那只骨折的腿用医用纱布绑得像石膏，麻醉应是散发了，她爸面上带着一丝笑色。

一位护士提醒道，“手术很成功，病人需要好好休息，请保持安静。”

主治医生劳累紧张了几个小时，此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谢谢您，谢谢您，您辛苦了！”染梦妈面朝医生道谢，恨不能下跪磕头。

等待了好几个小时，望眼欲穿的手术室门终是打开了。

主治医生疲劳的神情走出门，一手摘下了脸面上的蓝色口罩，只见他满头大汗淋漓。紧接着，两位身穿蓝医服的护士推着手术车也出来了。

染梦学会自行车还是在上高中时，借了柳飞的自行车在校园操场上练就而成，她妈不会骑自行车，只能天天搭一元钱的公交车。

日子一天天的过，存钱一天天的变少，人一天天的忙碌。平凡人的生活，如流水涓涓细流。

“爸，怎么样？”

“染梦爸，好点了没？”

一千元只杯水车薪，不抵手术费医药费的三分之一，但修理厂维持的艰难，能拿出来一点儿，已是最大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