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路编年史

“这孩子，还真是客气。”妇人怎么看衣若怎么喜欢。

“衣若姐姐，你来了！”

“嗯，玉明。”

刚才她本来在书院的凉亭内吃着早点。突然间，六皇兄就跑了过来，让她去后山见一个人，求这个人把要闯入书院的另外两个人给劝回去。

此事事关六皇兄身家性命，若是做不到，可能六皇兄就要万劫不复了。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平时六皇子对衣若是关爱有加，她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个请求。而且六皇子当时的表情，是那么的吓人，衣若从未见过自己兄长露出这种表情过。

眼见杜玉明和衣若走进了里屋，中年人好奇的想要凑近瞧一瞧，却被妇人给一把拦住了。

“你要干嘛？”

“孤男寡女这么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滚滚滚，你别去耽误儿子好事。”

“我……”

“你什么你，儿子去那什么劳什子修道，这么大了也没说房媳妇儿回来。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年纪差不多，长得又好看的。我还巴不得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歪理。而且你没听到玉明怎么说的吗？‘姐姐’，她比玉明年纪还大！”

“年纪大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而且听说他们修道的，能活好长呢！大一点儿有什么要紧，年纪大还会疼人呢！”

“我……嗨，我懒得跟你说。”

妇人看自己丈夫说不过自己，志得意满的站在院子中间。心里想着，待会儿做点什么吃的好。

进屋之后，衣若略显局促的坐了下来。杜玉明倒是没那么拘谨，他倒了一杯茶给放到衣若面前。

“谢谢。”衣若接了过来。

“我爹娘没给你添麻烦吧？”

“大伯和大娘人都挺好的。”

“呵呵。”

杜玉明也倒了一杯茶出来，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衣若姐姐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啊，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来了这里，就，过来看看。”

衣若的话说得磕磕绊绊的，有些言不由衷。

“你来多久了？”

“前天来的，我爹娘被书院接来享享福，我就陪他们多住几天。”

“原来如此。”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气氛逐渐的变得沉重。

“衣若姐姐是来当说客的吗？”

杜玉明这一句开门见山，让衣若略有些招架不住。她本想下意识的否认，结果还是低声承认了。

“是的。”

“让我劝阻我两位同门回去，不要再跟书院过不去？”

“……是的。”

“呵。”杜玉明又倒了一杯茶，“衣若姐姐，我觉得我们俩人之间很纯粹。”

衣若深深的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杜玉明。

“衣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这是个陈述句，而不是疑问。衣若来之前也很好奇杜玉明为什么会待在这里，直到开门见到他父母的一刻，她明白了。书院，或者说是六皇子，以杜玉明的父母要挟了他。

衣若能够想象，如果自己遭遇同样的境遇，该是何等的愤怒。

“我曾经也是书院的学子，我是院长的学生，我也曾以振兴儒道、振兴书院为己任。

“但是现在呢，我看到的是什么？嘴里念叨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读书人’们，开始了争权夺利。多少年来一直地位超然的广正书院，如今也要如同那些满身腐臭的官宦一起，在泥浆里争个你死我活。”

杜玉明爆发了，这几日来不断的承受压力，偏偏还不能让父母知晓，这真的快要把他压垮了。也只有在此刻，他才能释放一点点心中的委屈。

衣若不知道如何接话，她双手紧紧得攥住了裙子，眼中似乎有泪水滚动。

“衣若，你确定这时候还要我‘帮忙’吗？”

“可是，如果你不帮忙的话，六皇兄就……”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你就不能，为了我吗？”

杜玉明看向衣若，此时她美丽的脸庞上已经洒满了泪水。凄美的容貌，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狠狠地拥入怀中，呵护其一生。

“衣若，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这本来是衣若等了几年的话语，但此时杜玉明说出来，却让衣若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杜玉明勉强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说道：“但我不会因为喜欢你，而漠视世间的对错！”

杜玉明轻轻的擦掉了衣若脸上的泪水，转身走出了门外。

“回去吧，任何人做错了事，都得付出代价。就算是天子也不除外。”

……

于此同时，不远处的另一处院落中，季先生正在等候院长的命令。

“哼！”院长冷哼一句，“果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去了大门派，就不认我广正书院了。”

刚才杜玉明的话语显然是被院长以某种方式探听到了，如此一来原本想的应对之策就又少了一个了。

“德文，派去皇宫的人，走到哪里了？”

季先生说道：“先生，一炷香前已经偷偷出发了。禁卫军进了书院后，人手不足，我们的人才得以走脱。”

“嗯。那几位大儒都是什么意思？”

“杨大儒已经亲自镇守竹林了，只要不出动金丹境的人物，自然是无惧入侵。”

京城内，没人敢轻易出动金丹境，供奉院可不是好惹的。只是院中始终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此事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他已经不顾脸面，直接对寻仙派弟子出手了。要是事后追究起来，以其父母威胁一个寻仙派弟子，这罪名可不小。

此事一出，他会主动负荆请罪，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寻仙派的原谅。不过，只要目的能达到，那么他即使身死，也将成为书院的不世功臣。

“其他几位大儒呢？”

“他们……还在观望。”季先生低下了头

“无妨，只要最后此事能成，那么他们会出手的。”

“是。”季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先生，我们能成功吗？”

院长看了一眼季先生

“德文，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是的。这几日，京中多方势力动静都不小。

“许久未出声的庞党，开始有了动静；大皇子一系，更是拼了命的拉拢中立武斗派；前代工部尚书启修缘的天机阁暗地里在不断的购置各种木料、矿石；就连这青龙寺都派了一个和尚来到京城；更不用说，这风头最盛的镇北军和靖西军；民间也传出了很多对书院不利的言论。

“学生深夜难眠之际，不禁在想。倘若我们书院当初没有入局，那么此刻又是何等的场景。”

院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德文，你觉得金科状元余苍华比之你当年如何？”

当年，季先生也是状元，当了二十年官之后才辞官回书院做了教习。

“烛火比之皓月。”

季先生的话很不客气，但这句话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差距真的就有那么大。

“是啊，我们书院越来越大，可是学生却一届不如一届。我还记得，我幼时所见的师兄们，是如何的惊才绝艳。随便一首诗词，就能冠绝此世。就是这样，还因为同辈中杰出的英才太多，而不得不屈居人下。

“但现在的这些人呢？动不动就是什么‘文曲星下凡’，他们也配？”

院长眼神中仿若有火在燃烧。

“不是我不甘寂寞，实在是书院等不起了。要是再等几年，等到我和几位大儒们都死了，书院就将变成一块最为甜美的饵料，任凭各路英豪分而食之。

“所以，这真的是我们广正最后一次机会了。”

“学生明白了。不过，六皇子那边，应当何时告知其此事。”

“不用你去告知，时机到了，他会来找我们的。你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随时配合好他就行了。”

能来后山的人很少，衣若这也是第一次来。一路上几乎没有称的上道路的地方，纯粹是走竹林间的缝隙挤进来了。好在也没什么岔道，使得她没有走错路。

来到了院子门口，衣若正伸手准备敲门，一下子又有一些忐忑。她心虚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才又伸出手来敲门。

“来，想吃什么随便拿啊？”妇人指了指桌上一堆水果。

“不用了，谢谢大娘。”

“小姑娘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衣若磕磕绊绊的走入了后山竹林中，终于看到了刚才六皇兄所说的那间院落。

咚咚咚。

“来了，”一个妇人打开了门，“姑娘，你找谁啊？”

“你给我赶紧起来，没看见来人了，还这么懒散。”

“我姓宋，您叫我衣若就好了。”

“去去去，别吓着人家小姑娘。”妇人过来推了中年人一把，“衣若是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中年人明显是平时被“教训”惯了，只能被无情的挤到一旁。

“哦，你找我家玉明啊！快进来，快进来！玉明，你朋友来找你。”妇人很是高兴，看着衣若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衣若走入院落中，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享受着明媚的阳光。旁边还有一个小茶壶，时不时喝上一口，好不惬意。

此时杜玉明，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样貌跟几日前见面时并无太多变化，只是感觉其神色有些异常，莫名的似乎衰老了十几岁一般。

“我们去里面聊吧。”杜玉明直接开口说道。

被踹了一脚的长须中年人，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坐了起来。

“大伯，您好。”

“大娘，我找一下杜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