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江湖

洛无良见状也不扭捏，硬生生夹进三人围坐的圈子。

“你要去大玄山吗？”

简书湖虽是此地主人却是话语最少，一直沉默不语。

井口青蓝色圆矩形的一角缺了块像是被刀斧削了一刀似，但是整个井砖乃是连接紧密无缝，虽是垂垂老矣却是也历久弥坚。

今日，井边肆意横行缺乏打理的野草终是被人压倒一头，有三道青袍习地而坐，三三相对。

中间是块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搬来的一块石头，还沾有新鲜青苔，不论石头贵贱，石头上摆着的木雕青瓷杯倒是精致可爱。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而言的。

“哈哈，我说了，真的劝过他了，不过我想简兄似乎没有任何打算，我想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多说无益罢。”

许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若有所思说道。

没人想到陈红叶的突然插话打破了僵局，“你不是经常下山的吗，银屏山下边，就是卖小食的地方，你那时候还抱着把枪你忘了？别以为把枪藏起来了就没认识你了。”

陈红叶从来到这就一着盯着简书湖看，终于能确定了他就是那个抱枪少年，而且是打了褚武那个浑小子的人。

许崇满眼真诚笑意，道“看来简兄与小玄山有缘啊。不妨走走也好，简兄，你我即使山门有别但同为九玄山弟子，更同是同道武人，情谊之分岂会因异而减。”

想不到许崇竟会帮洛无良劝简书湖去小玄山，五人中唯一气焰嚣张的陈红叶也没想到要说什么。

看着许崇想继续说下去的样子，简书湖实在受不了这个自来熟的人大谈道理了，扶额歉笑，

“今天天晚了，若有什么事下次再谈吧。”

陈红叶老实的抬头看了眼天上不算炽热的斜阳。

一直在身后默默无语的兰白芷跟随着许崇起身一同作辑，

“明明是来对简兄表以谢意，不承想竟是叨扰了，下次定会再来以表感谢。

说完二人就离开了，兰白芷收拾完石头上的茶具于是落在许崇后面，走前这个鲜少说话的端丽女子对众人歉笑解释许崇天生这样直诚性格便似羞笑着跟随那人离开。

洛无良肯定是想问他认识那两人的原因，而简书湖也从通过许崇侧面知道她想邀请自己去小玄山。

而两人却还是密而不宣的没有深而去问。

简书湖忘记了第一次见到洛无良是什么时候了，见到她的次数也不多，但两人也从来不过问对方的事，只是偶尔一起晒晒太阳，赏赏月亮也不说话。

“那我们也走了吧，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来小玄山，说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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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师姐，就这么走了？”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哦。”

简书湖目送两人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轻叹一声。

他其实并不叫简书湖，简书湖是他一个从小的玩伴也是兄弟的名字，只是他死了而已。

他本名赵清明，后来又叫陈清明。

本应岀生钟鸣鼎食的他机缘巧合之下为了不连累家人，他离开了，后来遇见一个曾经一面之缘的剑客，再后来就到了这里，虽然感觉过了很久一般，但是现在他还好好的活着。

如果没有离开的话现在应该叫陈清明，也不一定呢说不定已经死去了，死人是没有名字了。

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在期待能够有人带它离开这里的吧，不过现在的他还是不明白，如何才叫做到了走出去呢？

不知枯坐了多久，简书湖或者说陈清明抬头望了眼已然不见踪影的太阳，满天星辰，明月高悬。

今天没有练枪，还是先去试试剑吧，只能今天晚上再练练了。

陈清明凭着月色摸摸索索潜进入井底，井底并不深，霜白色的月光刚好能够照在井底。

如果洛无良此刻在这就会发现，过去她在井底所见竖立插在地下，只有半截剑柄露在外面的一把霜白长剑，现在消失了。

陈清明早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伸手作虚握状，一股熟悉的凉意铁质手感由手掌传自全身。

知道这柄剑的人很少，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哪里，在月光照耀下整柄剑身用肉眼看不见，而这柄剑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剑的主人留下了这柄剑，也把陈清明留在了这里，如果有一天他能拔出这柄剑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

这是陈清明与剑客主人的约定，剑名霜明月，可能知道它名字的人不多，但它主人的名字却曾名震天下。

“嗨，今天来晚了，跟你说最近发些大事…，算了反正你也不感兴趣，陈清明嘛，说了也白说。”

井中静站不动的陈清明闻声抬头，井口边缘趴着一个脑袋，圆圆的脸，脑袋上的头发肆意蓬乱好像它们的主人就没在乎过。

陈清明想起有一次在井口洛无良也是这般披头散发，与平时循规守矩的她很不一样。

“袁福，你对九玄山了解多吗？”

“那可不是我吹，九玄山九分之一是我的地盘，嗯？你再问遍。”

陈清明现在倒是有点在意一些事，但他还不想扯上太多麻烦，如果把洛无良，许崇等人的名字跟眼前这个人说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毕竟洛无良似乎现在有很多麻烦，许崇虽是第一次见，但陈清明的眼力，至少一见便不是普通人。

“我想多了解了解九玄山，你知晓褚文这个人吗？”

陈清明决定换个突入口。

“这还真的不像你嘛。唉，九玄山不知道褚文的人可能就你一个人了吧。不过他已经死了。”

袁福从趴在井口站起身，向四处张望一下，露出了身后的背着的药筐，似乎装满了。

陈清明第一次见到袁福是在他采药被困住了，他武艺不高只耍得一手弊脚的剑法，但颇为懂得练药之流，被陈清明救过一次后就经常找他一起进深山采药，本身陈清明练枪就容易受伤，因此见过的人里面属袁福与他说的话比较多。

“你一个人进山了？”

“不是，找师父讨要了些，最近要外出一趟。”

确定周围再没有其它人的袁福一跃跳进井底。

“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奇怪的，也不太像个正常人。你说你想了解现在九玄山的事，原因是啥啊？咳，我也不多问，但你想知道什么也得多透点东西嘛，不具体点，不然我怎么说。”

袁福一把搂住陈清明的肩膀，勾肩搭背笑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虽然觉得袁福笑的有点奇怪，但陈清明也无法从别处打听了，沉思了片刻还是说道：

“我想知道‘小玄山洛无良’，你知道吗？”说实话陈清明也没抱太大希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连道三声的袁福故作严肃了起来。

“首先你要明白咱门九玄山派的一个重要规定，九玄山身份最高的人有九人，分别是九山山主，我想这你应该知道。但重要的是继承山主身份的人并不一定是各个山门本山弟子，比如我本是药黄山弟子，却有资格继承大玄山山主身份，这也使得各山普通弟子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山门隔陔，但山与山之间的矛盾却很明显，此如有可能来自大玄山的九名弟子分别继承了九山山主身份，那你说这九玄门派是叫九玄山还是叫大玄山。”

袁福知道陈清明的厉害，竟独自猜出来了些什么。

“其次山主若身死或主动而让贤山主之位，继承山主的人必然不能年过不惑。这就使得一些虽然厉害但老了点的老家伙就没希望了。这也使得许多年轻弟子经常评出些最有可能继承山主之位的人。

说到这袁福收回双手插腰，故做神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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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猜看最近几年九山主评里的年轻人有哪些人？”

“那个洛无良莫不是其一？”还有那个温文尔雅的许崇极有可能是，还有那个兰白芷，具说那个夭折的褚文是其中之一并前列三甲，被他揍过一顿的褚武也是一个。陈清明心中默数了六声，不知道今天跟着洛无良的少女是不是，但太小了点。

看着装咙作哑默不作声的陈清明，袁福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说话，只好无奈道：

“难道我不能是吗？我在你眼里那么不堪的吗。”

“可我没问你，我问的是洛无良。”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过对方是九玄山第二美人，也不怪你，要是我也一样。”袁福故做仰面叹息状叹气。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兄弟，没有必要藏藏掖掖，兄弟我懂，英雄配美人嘛，今日井口外面有女人的香味哦？”

最后一句实在不好反驳，这家伙鼻子很灵，陈清明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话说要是我选就选玄女山的吴梧师妹，公认的九玄山第一美人，啧啧啧。”

没想到袁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上了，陈清明面无表情考虑是不是要用枪揍他一顿。

兴许是察觉了他的意图，袁福收起痴笑嘴脸，摆出一副严肃模样。

“接下来我说的你要好好记住了。大玄山许崇，小玄山褚文，大玄山兰白芷，玄武山姜风流，小玄山洛无良，小玄山卜算子，小玄山权无行，玄女山吴梧，小玄山褚武，药黄山”说到这袁福故意拖长声调，满眼期待，道：

“就是在下，袁福。”

“原来你是十人里面最弱的吗？如若按你所说的顺序。”

“呃，话虽如此，但师父当初可跟我说过我们这一代可谓盛极以往，如果是以往有半数人便算顶天了，所以我放在以往也当前半的，是吧。”

兰白芷，那个站在许崇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竟然能排在前三甲，褚武，那个被陈清明揍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竟比袁福强；这是让陈清明在意的两点。

“清明兄，天助你也，本来是要注意褚文与姜风流两个人的，如今只需要担心一个就成了，依小弟之见，以你的实力希望很大。”袁福摇头晃脑的摸了摸干干净净没什么胡子的下巴。

“什么意思？”是指姜风流的实力比实际上强吗？一直都在藏拙之类的。

陈清明确定没见过姜风流这个人。

“大玄崇兰真仙侣，小玄良文不羡仙。想必这句九玄山上上下下都晓得的诗你肯定是不知道吧。”

“许崇与兰白芷是道侣？”

陈清明回思之前两人作态，惜惜惺惺，的的确确很像。

“褚文与洛无良两人虽然本人从未公然表态，但都不作反驳，所以同样被众多弟子视为另一对神仙眷侣，毕竟朗才女貌摆在那。”袁福沉痛的拍了拍陈清明肩膀。

“清明兄，我知道你现在很悲痛，现如今有个机会。”

“师父这次是让我出山，去调查小玄山褚文之死的事件，我估摸着了各山也会遣人出去，有兴趣吗。”

所以洛无良也会去吗。

“我明白了。”

一直双手虚握的陈清明松开双手，心想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啊，该去练枪了。

袁福看着吊着一根绳子从井底爬上井口的陈清明，面容复杂。

洛无良并不知道，他当初真的是被她救了一次，练武之人练气，那个人却对他说过他根骨普通，练气无望。

所以江湖侠客，天下英雄，对没有天赋的普通人而言，只有千万人之中凤毛麟角的天才，才能拥有资格，如果只是普通人，一生都接触不了那个事实的人也只会当那是心里边的一个侠客梦罢了。

“你到底去不去啊！三日之后，正午时分，银屏山下，我等着你。”

袁福冲着那个消失在井口的踪影大喊，应该听见了吧？袁福其实比陈清明自己认为的更加敬佩他。

袁福今天突然发现，陈清明对武功高功似乎很敏感啊。

深吸一气沉入腹中丹田，练武之人所言的气在体内流转，井外清晰的脚步声从耳边逐渐消逝。

袁福仔细确定刚刚陈清明手握位置，轻轻用手拔起，一股清凉铁质感传来。

“嗡～”

陈清明从未拔出过的霜明月剑被轻松拔起，没有任何玄机，只是剑是柄绝世好剑罢了。

如果九玄山十人之中的任何一人皆可拔起，剑无主人，但是有资格的拥有天赋的人才佩拿起它罢了，或者说九玄山内不能拔出剑的人寥寥无几。

“咔！”

名为霜明月的绝世好剑被袁福原封不动的插回地面，连刺入深度也控制的分毫不差。

陈清明拔不出剑，不是力不够，而是剑没有认同他而已，他握不住剑而已。

唉，袁福腾空而起，借助井壁反复横跳，一跃出井口。

四下无人，虫鸣寂静，一双眼睛注视着袁福直到离开井口。

（本章完）

.

三人对盏而酌，唯一的女子挽起鬓角黑发，卷起长袖拎着茶壶，素手为另外两男人添茶。

而独自高谈阔论说在兴头上的温雅男子心情大好，突然撇了一眼林深暗处，也不在意，眯起笑眼，一面对视的女子温润一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润了润口干舌燥的嘴唇，面对另一个不知所措似受宠若惊的少年笑道：

“非也非也，我与简兄虽是第一次相见，但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自然也是希望简兄能来大玄山做客以尽报答与地主之谊啊。”

面对洛无良投过来询问的目光简书湖表示颔首点头肯定。

“哼，还遗憾。真是嘴上说的好听，说不定心里都乐开了花吧，反正你们大玄山全都是一群假惺惺的小人，特别是…”

无名山坡，坡面向阳，井口边上长满青苔，用的是山里常见的青石瓦砌成，凸出地面半人高，若藏在无人打理的齐腰荒草里实在不容易被发现。

“简兄，你的客人？”

被问话的人自称简书湖，也就是洛无良在井底中遇见过的少年，也是此行要见的目标。

之前高谈阔论的男子名许崇，素手调茶的女子名兰白芷。

洛无良身旁一路跟来但仍不明所以的陈红叶听见许崇那番实则真诚但听起来挑衅十足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恶语相向到一半被洛无良打断了。

“原来简书湖归属大玄山弟子吗。”“那真是冒昧了。”

洛无良当即决定，若是得到肯定回复便立马离去。

简书湖其实内心很感激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的两个人，无论是抱着善意还是恶意。

“许崇，兰白芷，好久不见了。”

事实上，他从来没想过去哪里，带他来到此处的人对他说过，在没有完成一件事之前他不能出去。

“多谢了，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简书湖看见走近来的洛无良似乎很在意在坐的一男一女与自己坐在一起，直接略过自己向男女两人发问，不甚理解。她身边跟着个年纪小点的少女。

“洛师妹，很久不见。近来可好，小玄山如今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对于褚文兄弟的夭折，我与白芷也深表遗憾。”

很明显似乎只有不大的少年面对另外两个人有点应付不来，一个是纯粹不擅长应付女人，一个是面对第一次见面就显得这么熟络的人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