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债务

突然间，吞渊之喉调转了自己的身体，犹如深渊的大口骤然裂开，诡异且强大的吸力从中爆发出来。</P>

如同凭空生成的巨大涡旋，旋转、咆哮，贪婪地吞噬周围的一切。</P>

那些被吞渊之喉碾压破碎的牛羊尸体，那些原本沉静的土壤和石块，全都被这股力量无情地卷起，向着深渊之口中飞去。</P>

草原放牧的美好景象消失不见，呈现在伯洛戈眼前的只有被犁开的大地，草皮卷着牛羊的尸体，粘稠鲜血渗了出来，滴滴答答。</P>

吞渊之喉奋力挣扎着，数不清的手臂反复抓挠着地面，犹如一头巨大的蜈蚣，正快步逃离此地，它在身后掀起一片烟尘，骇人的以太波动连连迸发。</P>

“别逃了。”</P>

整个原野仿佛都在这股力量的肆虐下颤抖。</P>

直到火剑暴起，令这一切戛然而止。</P>

光灼自怨咬的身上爆燃，在统驭之力的引导下，火剑瞬息延长了数十米，势头虽然没有在以太界中那样惊人，但直刺黑暗的一击，成功打断了吞渊之喉的引导。</P>

火剑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乌黑的剑痕。</P>

吞渊之喉呜咽连连，任由它的吞噬之力有多么强大，在伯洛戈那精密的统驭之力下，它这点花招始终难以与伯洛戈抗衡。</P>

它不明白伯洛戈为何如此强大，明明自己也曾吃掉了许多的荣光者，可伯洛戈与他们相比，显得是如此截然不同。</P>

伯洛戈用力地荡起火剑，点点的火花，悄然降临在这片草野之上。</P>

火花初时微小而不起眼，一接触到干燥的草叶，便迅速地引燃，化为一朵朵橙红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P>

火势迅速蔓延，向着四面八方狂奔而去，跳跃、翻滚，在风的助力下变得更加凶猛。</P>

很快，一道道火舌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圈熊熊燃烧的火墙，将吞渊之喉完全包围在其中。</P>

在伯洛戈的引导下这致命的焰火并没有肆意燃烧，而是局限于吞渊之喉的身边，将它困于这炽热的怀抱之中。</P>

火焰肆意地舞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仿佛在嘲笑吞渊之喉的无能为力。</P>

“伯……伯洛戈……”沙哑的声音从口中的黑暗里响起，“伯洛戈，不要……”</P>

“哦？你是在求饶吗？”</P>

伯洛戈来到了吞渊之喉眼前，怒涛般的火光下，这场战斗仿佛是一场献祭的仪式。</P>

“不……我只是在警告你。”</P>

突然，吞渊之喉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畅了起来，并且伯洛戈发觉，吞渊之喉的声音，居然有那一丝的……熟悉？</P>

吞渊之喉张大了口，一张脸庞突兀地从黑暗里探了出来，脸庞上缠绕满了变幻的线条，这些线条如同群蛇一般，紧紧地箍住其面部，每一根都在扭动、收缩，仿佛要将这张脸庞勒进无尽的深渊。</P>

伯洛戈警惕地后撤了一步，仔细贯穿下，这些线条又好似无数的蠕虫和蛔虫，它们在脸庞上肆意爬行，时而交织在一起，时而分散开来。</P>

随着这些线条和虫子的蠕动，点点的黑色颗粒从它们身上散落到空中，如同黑色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旋转。</P>

伯洛戈屏住了呼吸，眉头拧在了一起，加护之力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伯洛戈就会再次令身体长满狰狞的锯齿刃。</P>

“伯洛戈，还没到你我决战的时刻。”</P>

猩红的目光从无数的线条里挤开，窥视着伯洛戈。</P>

“玛门？”</P>

伯洛戈认出了这张脸庞的主人，正是贪婪的玛门。</P>

“决战的时刻？”狂妄的笑意从伯洛戈的脸上浮现，他毫不留情道，“我还以为我们早就开始决战了。”</P>

火剑劈出一道炽热的刃浪，重击在吞渊之喉的身上，炸裂成一连串耀眼的火光，吞渊之喉蠕动着身体，数不清的手臂在空中狂舞着，划出一道道细小的曲径裂隙，伸入其中。</P>

在伯洛戈的周围，无数苍白细长的手臂从四面八方伸出，它们如同枯枝般扭曲，锋利的指尖闪烁着寒光，仿佛一把把利剑，争先恐后地伸向伯洛戈，试图将他撕成碎片。</P>

然而，伯洛戈的反应速度却远超这些手臂的攻击，身形如闪电般迅捷，手中的刀刃更是以超越急速进行斩击，将那些伸来的手臂纷纷斩落。</P>

每一刀挥出，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手臂应声而断，炸裂出一朵血花，散落在地上，如同被斩碎的漫天落叶，积满了一地的猩红。</P>

“这些招数太老套了，玛门！”</P>

伯洛戈叱喝着，朝玛门的脸庞挥起又一道火浪。</P>

火光中，玛门无比憎恶地盯着伯洛戈，伯洛戈也不畏惧，反问道，“怎么？和利维坦的战斗很顺利吗？居然有闲心来妨碍我了？”</P>

从先前遭遇别西卜的事件可以看出，魔鬼们是可以同时出现在多地的，但他们本身的精神与力量，也会随之分散。</P>

玛门应该正专心致志地应对利维坦呢，要不是伯洛戈逐渐把吞渊之喉逼入绝境，他也不会冒着被利维坦击败的风险，短暂地降临此地。</P>

“你确定要继续这样吗？”</P>

邪异的声音鸣响，玛门咬牙切齿道。</P>

“你威胁谁呢啊！”</P>

伯洛戈反过来咆哮道，身影扭曲消失，只听一声轰鸣，伯洛戈居然杀至了玛门眼前，临近吞渊之喉那巨大的口器。</P>

“都已经刀剑相向了，你还在谈什么礼仪吗？”</P>

伯洛戈有些搞不懂玛门，统驭之力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一瞬间，有无数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吞渊之喉的口器，避免它将嘴闭上。</P>

“玛门，有人说过你废话真的很多吗？”</P>

伯洛戈落在了口器的边缘，踩在了诸多尖锐的牙齿之下，“还是说，你们商人都是这副模样？”</P>

他说着，火剑刺向玛门的脸庞，“用没完没了的废话，把自己真正的目的藏在只言片语中？”</P>

火剑抵至玛门眼前，伯洛戈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阻挡，可剑刃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贯穿了玛门的头颅，将他的脸庞、那些恶心至极的蠕虫一并斩断。</P>

焰火燃烧着玛门的脸庞，但他的皮肤血肉却没有被此烧烂，就像水火不侵一样。</P>

玛门面无表情地叹息道，“那还真是遗憾啊。”</P>

口中的黑暗沸腾翻滚，溢过了玛门的脸庞，将他重新掩埋在黑暗中，一股强大的巨力从吞渊之喉的身上爆发，它甩动着身子，不仅挣脱了伯洛戈的压制，还将伯洛戈震出了口中。</P>

伯洛戈在空中翻滚了几圈，稳稳地落在地上，此时再看向吞渊之喉，只见它那光滑的皮肤快速蠕动了起来，紧接着一枚枚猩红的眼瞳从其中长出，遍布全身。</P>

粘稠的漆黑焦油从吞渊之喉的口中渗出，这本该是魔鬼真实形态下的物质，可现在却从吞渊之喉的体内淌了出来，这是伯洛戈在先前几头此世祸恶身上看不到的，伯洛戈的心底不禁升起了诸多的怀疑。</P>

“玛门？”</P>

伯洛戈高声呼喊着，但吞渊之喉没有回应，似乎玛门已经离开了。</P>

吞渊之喉挥起细密的肢体，撕开又一道曲径裂隙，和之前惊慌的逃跑不同，仿佛有另一个意志控制了吞渊之喉，它挑衅似地，在原地等待了伯洛戈一会，接着大摇大摆地钻入了曲径裂隙之中。</P>

伯洛戈熄灭了燃烧的光灼之火，一丝的犹豫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他不明白为何此世祸恶的体内会渗出魔鬼的焦油，更不明白吞渊之喉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更重要的是，伯洛戈无法确定，这道曲径裂隙通向哪。</P>

一旦吞渊之喉将自己引向某处险地……</P>

不，没必要考虑这些了，伯洛戈已下定决心，今日必须斩杀吞渊之喉，绝不能让这一危害延续下去。</P>

伯洛戈挥起火剑，将眼前的烟尘斩破，也将那些荡起的碎片逐一烧成细腻的灰烬，消散于风中。</P>

“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P>

除去撕裂曲径的力量外，吞渊之喉还具备着可怖的吞噬能力，凡是只要纳入它口中的事物，都会消失在那片黑暗里，并且它的咬食力极为强大，如同从空间层面错位切割般，无论是钢铁还是岩石，都挡不住它那尖锐的齿群。</P>

即便和其它此世祸恶相比，吞渊之喉不具备太强的战斗力，但它的本质依旧是一头此世祸恶，这是绝对无法改变的。</P>

一个新的、超凡的时代即将到来，许多旧事物都将被毁灭，在它们的灰烬里，又将有许多的新事物诞生，社会结构会出现重大的变化，人类生活的基础也将改变。</P>

击碎又一层曲径，伯洛戈穿过昏暗幽深的裂隙，刚刚的白雪皑皑消失不见，重新映入伯洛戈的眼中的是无际的绿野，他站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刚嗅到一丝野草的清香，随后凝腥的恶臭味便扑面而来。</P>

伯洛戈一边训斥着，一边向前追击，路途上，伯洛戈留意到了不远处坐在围栏上的牧民们，他们的表情苍白，如雕塑一般待在原地，一动不动。</P>

当伯洛戈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其中一个牧民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先是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然后扭头奔逃了几步，他的步伐踉跄着，没跑多远就摔在了地上。</P>

伯洛戈疲惫地叹了口气，按照秩序局的条例，即便是荣光者行事，也要尽可能地避开普通人的视线，但现在是紧急事态，伯洛戈没空考虑这么多了，更何况……</P>

对于这样的未来，伯洛戈并不感到恐惧，其实只要把超凡之力视作另一种革新的力量就好，就像旧时代的领主们，头一次见到蒸汽机时那样。</P>

周而复始。</P>

思绪从对未来变化的担忧里挣脱，伯洛戈将注意力放在眼下，怒视着前方的吞渊之喉。</P>

恐惧完全俘获了这些牧民们，他们远离城市，生活简单且朴实，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一生都会在这单调又静谧的循环里结束，直到这一天，伯洛戈把他们平静的生活彻底击碎。</P>

当你见过某些东西后，你原本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去了。</P>

甚至连生长在原野上的野草也无法幸免，它们被连根拔起，整片草皮就像一块巨大的地毯被完全剥离，露出了下面黑褐色的土地。</P>

伯洛戈站稳了身子，没有被吸力撼动丝毫，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形成了一道道奇异的气流，就连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了，只剩下那呼啸的风声和涡旋的咆哮声。</P>

群山之上，耸立于天地的光之树宁静摇曳，向着尘世播撒着无穷无尽的以太。</P>

伯洛戈本能地觉得，这条条例再不久后的未来就要被取消掉了，随着大裂隙的展开，超凡与尘世间的界限正不断地模糊，直到融合在一体。</P>

起身、再次摔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