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作歌辞

屋外恭维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不一会儿，众人便簇拥着峨嵋派的武阳师太步入了厅堂上来。众人本来笑意盈盈的，但见穆云平一人四脚八叉地坐在凳子上，旁若无人地嗑着瓜子。

陆通脸色有些难堪，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吧！见到武阳师太这样的武林高人都要如此托大，但是碍于他不是自己的门人，却又不好意思发作，他刻意提醒道：“穆少侠，这位便是武阳师太了。”

穆云平道：“知道知道，我们刚刚在华山见过的。”

她说的地痞流氓小子自然是指穆云平了，穆云平却无暇理她。因为归雪派一位妙龄女子深深吸引住了他的眼球。这女子一身雪白素衣，发髻高耸盘绑在头顶，气若幽兰，蕙质兰心。那如三月梨花一般的肌肤更添一丝清淡，即使在这些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弟子中，都是翘楚一般的存在。穆云平注意她，并不是因为她如何美丽，而是因为认识这女子。穆云平兴奋、激动地跳起来，尖叫道：“这位姑娘莫不是霍英梨么？”

那女子奇异地看了一眼穆云平，心中疑云，这无迹小子如何识得自己？毕竟自己在归雪派从师六七年了，不曾在江湖上行走，此番还是第一次随师门来到陕西境内。却不想被一个无名小子给认出来了。她彬彬有礼地抱拳，气质清雅地问道：“我与少侠素昧平生，少侠如何识得我？”

穆云平确信了此人便是霍英梨，心中当真欢喜。自从姑苏一别，二人已经是大约七年未见了，今日再逢故人，心中欢喜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穆云平笑道：“我曾经立誓要娶你为妻，如何不识得自己的未婚妻？”

嗯？

众人一怔，按理来说，穆云平即使是白玉道长的徒弟，也不能如此恃才放旷，目中无人。哪怕武阳师太武艺不如白玉道长等一众高手中的高手，但是说到底也是穆云平的长辈。但是刚刚这话却如同一个长辈叫一个晚辈坐下似的。

“这小子。”莫一行生怕武阳师太一时火起，一掌毙了这穆云平。

武阳师太确实素养极高，她在陆通这位主人的指引之下，坐在了主人的旁边。

大家都把穆云平当做泰山派的纨绔子弟，便也不再理他。

各自奉了茶之后，陆通道：“今日恰逢在下贱诞，逆子陆丰又得罪了归雪派的高足，因而伏白鹿掌门兴师问罪，在下却是无话可说，怠慢了师太和各位嘉宾，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伏白鹿冷哼一声，这陆通倒是精明，处处显示自己的无奈，却是暗搓搓地叫这些嘉宾帮他对付自己。

武阳师太哦了一声，便扭头看向一众归雪派的人，笑问道：“伏掌门，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乃是陆庄主寿诞，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今日暂收刀兵呐？”

伏白鹿知道自己已然占不了便宜，既然这些嘉宾或多或少都表明了要帮陆家庄。自己现在要是硬来，那不是自讨苦吃吗？既然武阳师太给了自己台阶，那便就坡下驴吧！

“我归雪派和峨嵋派交情也是不浅，既然师太开口，我伏白鹿自然不好拂了你的面子。今日权当我归雪派是来为陆庄主祝寿的，不过三日之后陆庄主必须差遣贵庄少主亲自前往我派致歉。”伏白鹿中气十足地说道。言语之间已然没有了半分商量的余地。

陆通本还想讨价还价，但是他知道伏白鹿这女人素来有一说一，既然她说了这话，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再去讨价还价。无奈之下，陆通叹了口气，然后作揖道：“多谢伏掌门了，我一定和犬子一同前往归雪派赔礼道歉。”

穆云平见双方都化干戈为玉帛了，笑嘻嘻地对一旁的莫一行师兄妹二人说道：“哈哈！怎么样？解决了吧！”

韩灵君无语道：“真不要脸，又不是你解决的，神气什么？”

“只要是解决就是好事，管他是谁解决的。”穆云平恬不知耻地说道，然后缓缓向归雪派那边一点点挪了过去。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霍英梨的身边，然后道：“阿梨，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嗯，还不错。”霍英梨已然褪去了刚刚见到故人的那种喜悦，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文静。

“各位，舍下准备了酒席，请各位朋友入席。”

厅堂内外都摆上了二十来桌酒菜，厅内三桌，只由前辈高人在此受用，其余年轻一辈全部安排在院子里的桌椅上。

各派虽然表面上热情招呼，但是都不会混搭在一起吃喝玩乐，而是你派扎在一起，我派聚在一堆。

穆云平本来是安排和莫一行一干人等坐在一处的，但是为了能和霍英梨多说一会儿的话，他主动把自己的凳子搬到了归雪派的那一桌去。

“哦哟！归雪派那边可是美女如云呐！没想到被这小子捷足先登了。”其他门派的弟子说道。归雪派的弟子个个貌若天仙，他们哪里能不心动，可是各派规矩森严，他们可不敢像穆云平那般轻浮。

但是让穆云平做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他们心中又暗戳戳地嫉恨穆云平。

“啊！”归雪派的那些女弟子见一个粗布麻衣的臭小子举止毛毛躁躁地过来了，她们都尖叫起来。

穆云平硬生生把自己的凳子挤了进去，然后心安理得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

“就是，男女有别知不知道？”

那些归雪派的女弟子娇骂起来。

穆云平不怕你骂他，就怕你不和他说话，他笑嘻嘻地说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男女是有别，但是有别就不能在一起吃饭喝酒了吗？”

“当然了，本门严禁接触男子。”

“那你们倒是可以进去看看，要是你们的师父和师叔没有和男子坐在一起吃饭喝酒，那我马上走。”穆云平一腔打赌的口气敲着桌子说道。“再说了，我和阿梨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呸！你再胡说八道，我一脚把你踢出去。”霍英梨愠怒道。

“你说没有便没有吧！”穆云平笑道：“怎么样？敢不敢赌？”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玲珑娇小的女弟子低头轻声道：“刚刚我出来看到了师父、师叔与武阳师太坐在了陆庄主那一桌。”

穆云平哈哈大笑，然后心安理得地那过桌子中间的酒壶，然后道：“各位师妹要喝酒吗？”

“谁是你师妹？登徒子。”

“哎呀呀！咱们都是江湖儿女，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而且我师父是泰山派的白玉道长，你们的师父是归雪派掌门伏白鹿，怎么就不是师兄妹了呢？”穆云平的话说得在坐的人都是一愣一愣的，看似还十分在理，但是再细细一想又觉得怪怪的。

见归雪派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女弟子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的，无话再能辩驳，穆云平兀自拿了酒杯来问道：“喝不喝？”

“你自个儿喝吧！归雪派的女弟子严禁喝酒。”霍英梨见自家师姐妹不是穆云平的对手，只能说道。

穆云平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小酌了一口，一阵清爽之感在舌苔处散发，淡甜的高粱味儿萦绕口腔，久久不能离去。

“穆云平，你适才在厅堂里面说阿秀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是什么意思？”霍英梨问道。她和段秀芙一同来自梅花庄，早已经将她作为自己的亲妹妹，所以刚刚听穆云平失落地说段秀芙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便想要多知道一些。

“自古美人爱英雄，何况是阿秀这样没见过世面的貌美女子呢？”穆云平惆怅地喝下一杯酒，苦涩地说道。“她喜欢的是她在逍遥派的大师兄欧阳晨，这欧阳晨武功一般，这个为人吧倒是文质彬彬的，依我看就是道貌岸然。”

“哼哼，得不到就诋毁，小人的伎俩了。”归雪派的一个弟子冷哼道。在她看来，穆云平这是因爱生恨，更是嫉妒欧阳晨能俘获段秀芙的芳心。

作为逍遥派的大弟子，欧阳晨相貌堂堂，气质儒雅那是江湖众所周知的，更是被许多门派的女弟子爱慕。而穆云平一副破皮无奈的模样，换作是谁，都会选择欧阳晨的。

“我嫉妒个毛，只是担心阿秀一直跟着他，以后吃亏罢了。”穆云平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到了此刻，谁又会认为他说的是自己真实的想法呢？

其他人不再理会穆云平，霍英梨对一个师妹说道：“大师姐不是说会赶来陆家庄和我们汇合吗？怎么还不来？”

“不知道啊！”

“不会是消息有错吧？”

“不会错的，消息是师父亲自给我说的。大师姐一定会来的，除非中途出现了意外。”

穆云平自顾自地喝着酒，偶尔夹点菜来下酒。他心中道：你们倒是年轻貌美，只怕大师姐已经明日黄花，没有那么养眼了。

穆云平此话一出，霍英梨娇怒的脸上却是染上了一丝红晕，陆家庄的厅堂之上顿时哄闹起来，有唏嘘之声，有嘲笑之声，有吆喝之声……有人朗声道：“小子好样的，归雪派的女子个个年轻貌美，正适合当夜里暖被窝的心肝宝贝。”

顿时一阵哈哈之声不绝于耳。那归雪派的凶戾妇人气急败坏，她向来严肃，门中弟子都十分畏惧她的雷厉风行，而此刻自己的门人被这小子和那位吆喝助声之人调戏，她自然是不能忍受的。她破口大骂道：“阁下是云鹤派的吴长祁吧？你云鹤派上至掌门长老，下至门人弟子，向来不务正业，手中没有点滴的武功才识，这泼皮无赖的口头禅倒是被你们学了个遍。想我武林正派这些年惩奸除恶，却偏偏被你们这些无赖败坏了名声。”

师兄妹对视一眼，便小跑出去。

诺大的厅堂上，红烛高烧，一片祥云映照在其中。桌子上的瓜果飘香，肉食林立，却只剩下穆云平一人而已。他抓过一把香瓜子，然后嗑了起来，穆云平也不讲究什么礼节，直接把瓜子皮乱扔。

穆云平只是听说了一些关于武阳师太的事迹，也算是武林的一个前辈高人，不过她素来不在乎身外之名，所以江湖人士都说她年轻的时候妖艳得很。

那归雪派的凶戾妇人拂袖闷哼一声，显然是对穆云平的话全然是不信的，她然后说：“白玉道长一生虽然风流多情了些，但是也算是潇洒大度，怎么会收这样猥猥琐琐的腌臜弟子？只怕是哪条田野路间的地痞小子冒充白玉道长的徒弟吧！”

云鹤派的吴长祁听这老刁妇如此无礼，自然心中不爽，他一只脚搭在长条凳上，道：“伏白鹿，你不要以为将六冰七雪掌练到了二品便可以为所欲为，我云鹤派的青云控鹤手也不是吃素的。”

那伏白鹿闷哼一声，霍英梨似乎认出来了穆云平，她嘴角上扬，神色依旧冰冷地说道：“你是穆云平么？”穆云平一喜，原来她还记得自己，自己还以为她已经把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呢！穆云平挠挠头，欣喜地说：“不错，正是我，我前些日子还和阿秀说起从前的事情，说什么时候去归雪派找你呢！不曾想今日在陆家庄遇到了。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啊！”

众人浮躁的心思这才平静下来，各自坐回了先前凳子，这时候一个蓝色短褐的家丁急促地跑了进来，在陆通耳畔细语道：“家主，门外一位自称峨眉山武阳师太拜庄。”

他见莫一行和师妹韩灵君也准备出去迎接峨嵋派的武阳师太，他拉住二人道：“咱们就别去了，这武阳师太就是再日理万机，也不可能一一收下这么多膝盖骨。嘿嘿，咱们还是吃吃喝喝得了。”

莫一行和韩灵君面面相觑，他们伏龙观和峨嵋派同处于蜀中，交情也有上一些，现在不去迎接却是他们的不礼貌了。莫一行道：“穆兄出自泰山派门下，自是不用趋炎附势，可是我伏龙观和峨嵋派交情匪浅，我们作为晚辈，自然要去拜会的。”

穆云平道：“你们想去便去吧！我自己嗑瓜子得了。”

“她在逍遥派可受欢迎了，唉！不过她已经找到了自己心怡的人，我想要功成名就之后娶她，亦是不能了。”穆云平假装十分不舍地说道。看他如此耍宝，堂上众人呵呵一笑，陆通道：“穆少侠既然是白玉道长的弟子，可知道道长西来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为了落霞剑嘛！”穆云平不假思索地说道。众人都失惊不已，有的人更是立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座的大多数是江湖人士，哪个会没有听说过落霞剑的传言呢？穆云平知道自己闯了祸，这些人要是一道冲上华山去，只怕又要掀起一阵风雨了。他连忙又说：“不过经过家师、楚剑寒、司空桦、张道玄等前辈高人的商议，还是决定在九月初九河南丐帮举行武林大会的时候再一并处理这把落霞剑。”

武阳师太却也没有责怪穆云平的傲慢无礼，而是笑笑挥动手中拂尘道：“这不是白玉那老家伙的爱徒吗？还别说，这桀骜的本性，倒是一模一样。”

众人一愣，他们大多数人还以为穆云平说自己是白玉道长的徒弟是胡诌的，没想到现在却得到了武阳师太的印证。穆云平笑了笑说道：“山野之人自然不会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坐吧！”

陆通和伏白鹿等人俱是恭恭敬敬地立刻站了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毕竟这武阳师太贵为峨眉派的掌门人，她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极为崇高的。那可是不比白玉道长这样的顶尖高手差多少。今日武阳师太登门拜庄，那是给足了他陆家先人陆逍的面子了。陆通道：“我等到院落中去迎接武阳师太。”

然后不等他人作答，他已然往厅堂外走去了。其他人也随着陆通蜂拥般走了出去迎接峨嵋派大驾光临，穆云平道：“呵！真是凑巧啊！才下华山，便又见到了这老姑子了。”

霍英梨听到阿秀段秀芙的名字，面色动容，她向来视阿秀为自己的亲妹妹，只是梅花庄突遭变故，她们姐妹二人不得已分开了六七年之久。她问道：“阿秀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