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作歌辞

穆云平一怔，他吃惊地看着大哥王保保，王保保笑道：“我三弟想要做那天下第一，便只有来请教来先生了。”

胡则钧拿着一把笤帚扫着地面上的泥土，他摇摇头道：“他没有惊才绝艳的天赋，成不了天下第一。”

王保保插腰，笑了起来，他偏偏要和这个扫地老头打个赌。“胡先生，我和你打个赌，要是日后我三弟成为江湖中的天下第一，你输我什么？”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在乎的是孩子，可不是青蛇，在孩子没有生下来时暂且迁就她一二吧！”王保保笑道。

穆云平摇摇头，要是王保保如此待自己身边的女人，只怕日后这边是祸事的根源所在了。

二人吃饱喝足之后，王保保便要带穆云平上聚贤阁，穆云平临行前看了一眼风姿绰约的江瑟，呢喃道：“我去了。”

王保保把“裴旻十八剑”这几个字说得又长又响亮，胡则钧手中的笤帚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只见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裴旻十八剑？不是已经失踪上百年了吗？”

王保保拍了拍穆云平的肩头，笑傲地说道：“不巧，被我三弟得到了。他如今已经习到第九剑，所以才来请教剩余的剑法。”

穆云平哼哼一笑，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这么话多起来了。胡则是道：“虽然他自己习了九剑，但是习武之人最讲求天赋这个东西，他也许可以跻身于一品高手的行列，但是却无法成为天下第一。”

穆云平轻生一笑，他从来没有觉得会成为什么天下第一，就是胡则钧说的一品高手他也觉得没戏。只是人要在江湖里摸爬滚打，必定要有一技之长，所以他才想要把这剑法学到登峰造极，那自己便心满意足了。

王保保不再理会胡则钧，而是拉着穆云平往楼顶上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这胡则钧向来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穆云平道：“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啊！我觉得我最后一品高手都做不了呢。”

王保保笑道：“有了来先生的指点，我相信你可以的。以后我叫聚贤阁的高手们找一部天下无双的内功心法给你修练，管叫胡则钧刮目相看。”

穆云平道：“我这人连剑法都练得不好，练内功只怕更加沉不住心了。”

王保保笑笑不说话，突然想起什么，便道：“咱们这次请教的人是来相沉，乃是和靖虚真人一辈的武林高手。只不过他一直在门派中修行，所以世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是漠北的慧剑门不世出的天才，其剑法在靖虚真人那一辈也可以说是剑道魁首，独尊七十年，直到他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来到了我河南王府。”

穆云平点点头，这个慧剑门怎么如此耳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二人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五层楼上，五层除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袍老头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王保保向那背对着他们的黑袍老头深深鞠了一躬，抱拳道：“来先生，小王来了。”

“王爷第二个愿望就是要老夫教这小子剑法么？”那老头头也不回，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折服在水底的龙鼍一样。

“是的，他叫穆云平，乃是小王的结拜兄弟，而且他习的是天下第一剑法：裴旻十八剑。”

“呵呵！老夫就说嘛！习一般剑法的，王爷怎么会向老夫推荐呢！原来是裴旻十八剑，那倒是有些意思。”来相沉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如果是一般的剑法，他自然不屑一顾，直接三言两语打发了穆云平，但是一听是《裴旻十八剑》，他便动了心思。

王保保知道来相沉已然答应了教穆云平剑法，便识趣地退了下去。穆云平抱拳作揖道：“晚辈穆云平，拜见来前辈。”

来相沉转过身来，只见他带着一块青铜面具，面具之下是一把花白的长胡须。身形高大而清瘦，两只袖子紧紧地握在一处。他给穆云平的印象就是他不是一个武功卓绝的高手，反而像是一个善于操纵人心的阴鸷谋士。

来相沉踱步走了两步，打量了一下穆云平，然后说道：“你小子天资不咋地，但是剑术却是最为上乘的，耍两招来我看看。”

穆云平点点头，然后挺剑而出，将自己会的《裴旻十八剑》的前九招悉数舞了出来。

剑招各种起承转合都很娴熟，穿、云、挂、撩、点、崩、绞、架、截、刺等技巧都已经登堂入室。而且穆云平剑术灵活，而不是一般门派中弟子使的那般死。来相沉捻须，满意地点点头。

“你的剑术很自然，而且各招不相互统属，前一招未必就要连贯第二招，而是根据需要来使。”来相沉夸赞道。

穆云平收剑入鞘，立于一旁道：“前辈过奖了。”

来相沉冷哼一声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老夫才不会过奖任何人。”

穆云平一愣，大哥王保保说这个来相沉脾气古怪执拗，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来相沉道：“你应该是剑法遇到了第九招的桎梏了吧？”

“正是。”

“我虽然阅尽天下剑谱，却没有见过这裴旻十八剑，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回复你。如果你信得过老夫，便取出剑谱我看看。”来相沉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丝毫不在意什么趁人之危，盗取别人剑谱这些。

穆云平心道：反正这剑谱也不是我的，给他看一看又何妨？而且这来相沉虽然看似古怪，但是为人还算可以。而且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所以他从自己贴身的胸前掏出来一块羊皮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到来相沉的面前道：“前辈请看。”

来相沉也诧异穆云平的豪气，他接过剑谱笑道：“要是换做是其他人，只怕会怀疑老夫其实是想偷看剑谱了而不拿出来了。可能还会找一些理由来搪塞老夫，你小子为什么敢相信老夫？”

穆云平道：“这剑谱也不是晚辈的，谁想看尽管拿去好了。”

来相沉叹了一口气，这话虽然天真了些，但也坦率，他说：“你小子是不知道武林门派把自家武功看得多重要，为了秘籍甚至大开杀戒，你却拱手送人，如此大方的人，老夫前所未见。”

穆云平却是笑道：“晚辈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只愿学好剑法，然后行走江湖不被其他人杀死就好了。”

来相沉哈哈大笑，然后道：“老夫在江湖将近百年，却没有见过你这等无欲无求的家伙。也许你是一个值得神交的侠客，但绝对不是称霸武林的好手。既然你大方把剑谱拿出来给老夫看，老夫一定会竭尽所有指教你。”

来相沉一边看着剑谱，一边问道：“你知道裴旻掷剑百丈取星辰的事情吗？”

穆云平摇摇头，他只知道裴旻是盛唐时期的绝代剑圣。一把长剑使得风云变色，就是那以剑术横亘古今的公孙大梁也被他以一根桃花枝打得丢盔弃甲。

从此便没有人见过这位传奇剑圣出剑了，就是那以诗歌著称于世的李太白也是裴旻的弟子。

“当年裴旻的母亲去世，请画圣吴道子为母画神符，吴道子说许久没有作画了，没有契机作不出来，便让剑圣持剑舞上一段。”

穆云平认真地听来相沉滔滔不绝地说：“裴旻持剑起舞，越舞越是精湛，最后凭借自身强悍的内力束剑升天，直至不见，大伙儿都佩服裴旻剑术之高，说他的剑法可以摘星辰，这就是裴旻掷剑百丈取星辰的由来，他剑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说，再上乘的剑术，也要配上上乘的内功才可能傲视群雄。你现在可以把剑术推演至无人可破的境地，什么三品、二品高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那些一品高手之所以是一品，就是因为他们不仅剑术高明，还有就是内功精湛纯厚，也许他们拼剑招拼不过你，但是他们完全可以用内功来强硬杀了你。”

穆云平点点头，他也不认为自己凭借剑法就可以天下无敌了。毕竟那么多的高手，白玉道长也曾经和自己说过内功的重要性。

内功和外功都是相辅相成的，如果你内功不行，你剑法再高明，你也撑不了多久。再面对内功比你强的人，人家完全可以凭借内功来打死你。而只会内功而不会外功，那你就不知道如何使用内力，就好比一个两岁孩提，手里拿着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却不知道怎么用。

所以说内功与外功一样的重要。只是修练内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自己成天这里跑一趟，那里跑一趟的，压根就没有时间修练内功，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内功心法来参悟。

穆云平道：“前辈，您的意思是裴旻十八剑不是用手来使，而是用内力来超控的吗？”

来相沉点点头。穆云平想到白玉道长的那黄龙剑术，不就是凭借自身强大的内力来超控长剑的吗？那日看到白玉道长神技的武林人士，无不对这一剑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再来说说这裴旻十八剑前九剑为什么你能领悟，而剩余的你就遇到了桎梏。”

穆云平竖起了耳朵认真地听他说，毕竟内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裴旻十八剑》的其他招式学会。

来相沉思忖了片刻，然后盘坐了下来道：“你也坐下，我与你慢慢说。”

穆云平“嗯”了声，然后坐得远远的，毕竟来相沉一脸凶相，他还是有些畏惧的。

“我刚刚看了看，这剑谱的前九剑是入门剑法，所以相对要简单了一些。你学这些基础剑招用了多久？”来相沉盯着剑谱问道。

“晚辈不才，用了六年。”穆云平如实地说道。

“唉！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剑谱居然让你这蠢才得到了。”来相沉不禁摇摇头，可怜地看着《裴旻十八剑》的剑谱。“这些稀疏平常的剑招你居然还练了六年之久。你随便拿到楼下找那些隐居于此的江湖人士，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便可以把前九招练得炉火纯青。”

穆云平苦笑一声，大哥真的没有骗自己，这个来相沉虽然一百来岁了，但是火气还是一样的大。要不是自己坐得离他远，只怕他骂自己的口水都要喷在自己的脸上了。

穆云平挠挠头，他虽然向来崇拜“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潜，但是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现在在来相沉这样的顶尖高手来硬的，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他不知羞耻地笑道：“嘿嘿！也许是这剑法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底线在哪里。看看能连裴旻十八剑的最低天赋在哪里。”

来相沉本来气得不行，但是见他如此一说，知道他居然还敢开玩笑，说明他没有怕了自己，所以气也就消了一半了。

江瑟点点头，相比王爷王保保来说，还是自己的情郎懂得心疼人。不过二人各有千秋，王爷志存高远，匡扶社稷就是王爷的使命，哪怕这个使命会要了他的命。而穆云平则是喜欢放浪形骸于江湖，喜欢漂亮的女人，待红颜可以豁出去性命。

绿蚁看着王爷和公子都已经走远，便调笑道：“呵呵！公子走了，看这孤苦的秋夜你如何独守空房？”

王保保道：“我是带我三弟来请教来先生剑法的。”

胡则钧打量了一下穆云平，笑道：“你运气不错，来先生许了王爷三个愿望，居然被你拿去了一个。”

王保保敲开了聚贤阁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他一身下人的装束，一把山羊胡须乱糟糟的，眼神十分混浊，没精打采的。王保保道：“这位便是星宿派的胡则钧，胡先生，这位是我三弟穆云平。”

王保保点点头，他承认自己心中真正在意的是家国天下，而不是男欢女爱，可以说，王保保在乎青蛇肚子里的孩子比在乎青蛇要多得多，对于女人他向来凉薄。

江瑟插着小蛮腰笑道：“没有人折磨老娘，老娘还要睡得香甜些。”

穆云平二人已经走远，对于那两个女人的话自然听不见。

穆云平点点头，想要金盆洗手的江湖侠客看中王保保在军队的实力，而王保保借助这些江湖人士使得自己的势力更加庞大。这各取所需的法子确实是一举两得。

穆云平朝胡则钧抱拳作揖道：“拜见胡前辈。小子在江湖时经常听到大家称赞您。”

胡则是苦笑一声道：“呵呵！小兄弟过奖了，江湖往事，如梦幻泡影，想来除了无尽的杀戮，便无甚作用，老朽已经不是星宿派的人了，现在是河南王府的一个开门小老头。”

穆云平点点头，毅然退出江湖，那必定是对江湖失望透顶了。他不愿意提及往事，那便不提。

穆云平道：“江湖儿郎江湖死，怎么还会有人选择退出呢？金盆洗手可不是好做的。”

王保保笑道：“这就是他们来到聚贤阁的原因了。只要进入了江湖了，哪会有这么好退出？除非你武功已经站在武林的顶峰上了，不然你退出江湖便是在找死。各种江湖势力都会找到你，然后杀掉你。聚贤阁里的那些人都没有天下无敌的实力，所以投靠在我河南王府上，毕竟我手下二十万铁骑，虽然只是一些武夫，但是二十万大军，足以震撼整个江湖。归隐到我府上的那些江湖人士，也没有人敢来寻仇。”

胡则钧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好输的。而且我看人很准，他成不了天下第一。”

王保保道：“可是他习的是天下第一的剑法：裴、旻、十、八、剑。”

王保保道：“在第一层的是星宿派的名宿胡则钧，他是星宿派的掌门房井斗的师叔，因为厌恶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所以来到了聚贤阁。”

星宿派穆云平不算陌生，毕竟房井斗和沙湖帮的宋锡壬一同惨死于天师府张道玄手中的事情穆云平是亲眼看到的。那时候，他便知道，江湖也不是正大光明的打架，还有多少数不清的阴谋诡计。

王保保引着穆云平来到聚贤阁下，看着这高耸入云的阁楼，穆云平心中顿生仰之弥高的心境来。王保保道：“聚贤阁可以说是我府中的另一个江湖，里面住着许多想要退隐江湖的江湖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