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剑作歌辞

“我靠，你居然没睡着。”段渔舟吃了一惊，这属实没有预料到。

“我倒是想睡着，可是你们说得那么大声。”李鱼儿奶声奶气地说道，听着还有些生气。

“呵呵！那你睡吧，我们不说话啦！”穆云平道。

二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却没有发现李鱼儿已然昏昏欲睡了。

“对了段兄，既然你爹要你习武，你为何不学？那也不会耽搁你的读书时间吧！”穆云平好奇地问道。要是自己出生在段家，巴不得习武呢！这么多绝顶的武功秘籍，练到了至高出也不亚于武林巨头的武功。

“事成于专注，古人想要成就一见事，穷极一生也未可得，我段渔舟岂敢一心二用？”段渔舟答道。

穆云平道：“我说段兄，你这么念叨，不口干舌燥吗？”

段渔舟笑道：“那有什么，就着晚霞阑珊，万水千山，正好吟诗作对，反正也没有白天那般毒热了。”

穆云平道：“你倒是舒心了，可把李鱼儿吵得不行了，待会儿只怕要和你拼命。”

段渔舟嘿嘿干笑两声，这才把高有八斗的才华收将起来。毕竟这丫头片子隔应人还是很有一套的，自己可不想被她搞得头皮发麻。

马蹄声在夕阳之下清脆悦耳，滴滴答答的，算是一路下来的寂静的时候唯一的安魂曲了吧！

随着段渔舟的闭口不言，李鱼儿本来紧蹙着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睡觉时候的呼噜声开始唱响，嘴角挂着口水。

“睡觉还留口水很，也是人间造化了。”段渔舟嘲笑道。

这不由得使穆云平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睡觉的时候也爱流口水，等到天亮之后，枕头已然打湿了一半。

“段兄，你小时候不这样吗？”穆云平好奇地问道。段渔舟一向文质彬彬的，却不知道小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呃……我不知道啊，小时候的事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段渔舟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看他吞吞吐吐的滑稽模样，断然是比李鱼儿还不如了。“我说穆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孟浪了？”

“呵呵！一时兴起而已。”

在二人聊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因为时值清秋，树上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就算是有些叶子还顽固地掉在树梢，但摇摇欲坠的趋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清冷的月光从尚掉在树梢上的枯叶洞孔之中直射而下，映在了李鱼儿这个七岁的孩子脸上。

马蹄子踏在清澈如玉的月光之上，如同走在月桂上面。

穆云平借了三分月光，看着李鱼儿脸上的皲裂，裂口之中便是血丝，穆云平有些心疼。一个靠乞讨活下来的孩子，确实可怜得很。

在月光笼罩下的山峰和树林，都如同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霜。段渔舟嘴皮子实在难受得厉害，那些美妙的诗词便要随口而出，但是害怕吵到李鱼儿，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弯弯曲曲的山道上，云烟送行，不胜荣幸。烟霞问讯，风月相知亦不过如此吧！

“嘿嘿，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我起初还不识其中乐趣，今夜得见野外胜景，日后便要多多秉烛夜游了。”段渔舟小声地对穆云平说道。

“这我可不知道，在我的故乡，有一处胜景，可比此处好得多，那时候我没心思观赏，因为有猛兽出没，只知道一心逃跑了。”穆云平说道。

他在六年前前往乔仁明凿石洞的地方打猎，被老虎追，那场景今日仍然历历在目，不过如今回想起来，那地方的月色真的美不胜收。

“真的？”

“自然是真的，段兄要是到了姑苏，我一定带你前往品评一番。”穆云平道。

“好啊好啊！”段渔舟欢欣鼓舞起来，旋即又摇摇头说：“不好不好，你说那里有猛兽出没，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是去了，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不去了不去了，保命要紧。”

穆云平大笑，数天下识时务者，段渔舟笑必然名列前茅。

啪！

熟睡之中的李鱼儿一巴掌甩了过来，正好打在了段渔舟的脸上。穆云平尴尬地笑笑，看来自己的笑声还是吵到了她。

“我……他笑的笑声打扰到你，你打我干什么？”段渔舟捂着通红的脸颊，委屈地质问道。

“是你在逗他和你说话。”李鱼儿依然匍匐在马背上，眼睛也不睁，似乎在说梦话一般。

看着依然熟睡的李鱼儿，段渔舟哼了一声，然后把头别过一边去。

太气人了，自己堂堂且兰谷长房大少爷，居然被一个乞讨的丫头片子打了一耳光，这成何体统？

但是自己又不好和她一个小娃娃置气。

“嘿嘿！连累段兄遭罪了，得罪得罪！”穆云平惭愧地向段渔舟抱拳赔罪。

“别说话啦！还想害我被打一次吗？”段渔舟连忙说道，再吵醒这个小小年纪的母夜叉，只怕打的人又是自己。

穆云平呵呵一笑，不在言语。

一路上段渔舟气呼呼的，格外的气不过。

这母夜叉迟早要跟自己走的，居然敢打自己，这样的侍女只怕闻所未闻。

看着低垂着头独自生闷气的段渔舟，穆云平心中总是觉得这两个活宝真有趣，日后主仆二人估计相处得很精彩，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咻！

突然，一声刺耳的金属穿击空气的声音传来。

穆云平耳力何等毒辣，一下子便猜到了有人在偷袭他们。他长剑连着剑匣一道挥出，格挡住了那只飞向段渔舟的毒针。

看着黑黝黝的毒针，穆云平和段渔舟都惊出来了一身的冷汗。

这针上的剧毒可凶得很呐！

穆云平甩掉毒针，环顾了一下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这些人隐藏在暗林之中，确实不好对付啊！

穆云平横剑将段渔舟二人护在自己的身后，然后高声道：“是哪路朋友在此等候？可否现身相见啊！”

“把剑谱交出来，便放你过山。”一个阴鸷的声音从丛林深处冷冷地传了出来。

剑谱？看来是那些知道自己身怀裴旻十八剑的家伙们按捺不住贪欲，想要出手了。

穆云平把浑浑噩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李鱼儿交给段渔舟，然后示意二人赶紧走。然后独自上前说道：“剑谱是在，但是我不知道各位朋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把剑谱交出去。”

“不交？那就死吧！”那些蛰伏在暗林之中的人也没有什么废话，穆云平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他们自是清楚。

既然剑谱在这小子身上，那他们把对方射杀了之后再收身则可，没有必要在和穆云平说话。

咻咻咻！

一时之间，林子里毒针如同雨水一样喷薄而出，黑压压的一片。穆云平连忙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然后贴着地面匍匐下来，如此对方便无法扎到他。

因为刚刚穆云平叫段渔舟带着李鱼儿跑了，所以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过可惜了那匹马，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被黑压压的毒针扎成了马蜂窝。

那马儿凄惨地嘶鸣一声，倒在了地上。

穆云平连忙翻身到那马儿的身后藏起来。

那些人眼看扎不着穆云平，其中一人说道：“大哥，这小子狡猾得很，我们这样扎不着他呀！”

“可恶，大家亮兵器，随我杀出去。”那个带头的人暗恨道。

只听一阵金属的铮铮声，那些人已经抽出了兵刃，然后杀了出来。

穆云平冷笑，自己唯一怕的就是他们的毒针，现在他们想和自己短兵相接，自己求之不得呢！

估计是对方的毒针放得差不多了，所以只能抽剑格斗了。

穆云平从腰间拔出宝剑，然后登时站了起来。

围上来的大约三十来号人，每个人都是蒙着面，看不清是哪个门派的。他们小心翼翼地靠向穆云平，然后将他围在了中心位置。

穆云平机警地环顾一下这些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莫管，只要交出剑谱，然后自废一手一脚，我们便放了你。”那个带头的人手持一把银钩，凶恶地看着穆云平。

穆云平冷笑一声，要自己自废一手一脚，因为自己练了剑谱上的武功吗？

真是好笑，自己就凭着它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些人能留得住自己。

“抱歉，我没有打算遂了你们的心意，想要剑谱的，有胆子就子上来拿吧！”穆云单手持剑，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挑衅着那些人。

“臭小子你找死！上！”那带头人见他们三十人不能让穆云平屈服，不禁觉得自己被人小视了，顿时怒不可遏，招了招手，便让兄弟们一道上，杀了穆云平。

人多便可为所欲为吗？未必！

穆云平抖动手中长剑，借着三分月光，剑锋上的寒气不降反增。

段渔舟捂着李鱼儿的嘴巴蹲在远处的丛林之中，生怕李鱼儿尖叫声引来那些黑衣人。

这时候穆云平那边早已经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剑锋惊起层层月光，森白的杀气在丛林之中乱窜，接着便是三个人应声而倒。

“可恶，这小子剑法实在是太高了，裴旻十八剑果然名不虚传。”那带头的黑衣人又惊又怒，他们怎么会想得到穆云平已然又了二品高手巅峰的实力了。

要是他内功能跟上去，那些一品高手只怕也要岌岌可危。

穆云平才不管向他们解释裴旻十八剑的事情，既然这些人能干的出杀人越货的事情，必然不是良善之辈，那便杀了，也算是为武林除害了吧！

银钩撕裂着周围的空气，向穆云平的后背割了下去。

穆云平凌空一跳，踏上一个黑衣人的肩头，然后剑出如银蛇吐信一般，“嗤”的一声，便挑下了那个为首的黑衣可怖的面具。

那人一脸凶恶，有一道深可及骨的刀疤，胡子拉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但是穆云平觉得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

穆云平倒退一步，问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劫我？”

“哼哼，江湖上都说穆少侠得到了裴旻十八剑，如此宝贝，足够吸引我们了。穆少侠虽然剑术精湛，但是想要从我们的包围圈逃出去，那也是万难的。”那为首的大汉自信地说道。

毕竟江湖上那些成名的二品高手想要打倒他们三十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穆云平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虽然剑术高明，但是能和二品高手相提并论吗？显然不能！

“你们是什么人？”

“嘿嘿，我们兄弟的贱名何足挂齿？而且我们也不是所谓的正派之人，少侠想要日后找我们算账，只怕也不能够。”那为首的黑衣人言道。

所谓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们可不想被穆云平日后找上门去一个一个地杀。

他们能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上混迹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小心谨慎，做事绝对安全。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便手底见真章吧！若是能杀了我，剑谱自然是你们的。”穆云平不再试图知道他们的身份，既然对方不想说，那就让他们去见阎王吧！

呼！

穆云平停驻在原地的身子忽闪一下，便已经杀向了那些黑衣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惊愕，旋即指挥道：“大伙儿一起上，免费被这小子一一击破。”

那些黑衣人闻言，都操着手中的寒兵利刃高呼着，一起砸向了穆云平。

穆云平一人之力，自然无法撼动三十个人一起砸下来的力气，他除了往后退却，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些人见占到了先机，便又分工有序地向穆云平杀了过去。

穆云平刚刚抵住几刀，周围又出现了无数的刀光剑影，他在吃惊之余，心中在想：这些人会不会是一个门派的？

因为这些黑衣人配合居然如此紧密，这是穆云平万万想不到的。

是啊！许多人穷尽一生都在习武，但是始终成不了高手，就是因为他们学的武功太多，多而不烂，自然一事无成。HD学步者，往往连自己之前的武功也会忘记。

而一辈子只专注于一本武功秘籍的人，往往要比学得多的人更容易成为高手，所谓熟能生巧，便是如此。

歇息到日暮黄昏的时候，太阳终究是落了下去，穆云平三人接着上马赶路。如果马儿跑得够快，那便可以明日到达开封了。

“你们两个真吵。”李鱼儿依旧昏昏欲睡，似乎因为穆云平二人的谈话而没有睡好。

“人生于浩荡的世界，是何其的渺小啊！咱们看蚂蚁，亦如世界看我们，或许还不如呢！”段渔舟油然生出感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感觉来。

二人惺惺相惜，互为知己，不过一个誓要步入文坛，一个要独步江湖。穆云平心中想，要是他们二人都两处开花，那是不是可以说是“并蒂莲”了。

“段兄说得在理。”

穆云平这才发现虽然平日里段渔舟做事很繁琐且缓慢，但是说的话却十分在理。

穆云平一笑，自己还怕和他一醉方休吗？段渔舟一个文绉绉的书生，酒量能好到哪里去？进了开封城，非得把他灌得耍三天酒疯才行。

穆云平点点头，说到底，立于天地之间，便注定是一只蝼蚁而已，万物皆是平等的。可惜还有许多人想要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撼动天地，真是可笑不自量啊！

不过这样的人也叫人佩服，敢于攀登昆仑者，才配俯视整个世界。

穆云平认识的人里，好多都有着这样的雄心壮志，不过手段却是天差地别。有的走光明大道，有的行阴谋诡计，不过结果如何就不好说了。

穆云平读书不多，这几句文绉绉的话他也没有听过。除了感觉有理之外，便不知其深意几何了。

“对了，先前在贵溪镇还没有喝够，此番到了开封，我定要与穆兄再醉一番。”段渔舟儒雅地说道。

夜路一向不好走，所以三人在夜还未全部暗下来的时候基本上是以最快的速度在赶路了。

虽然李鱼儿昏昏欲睡，但是段渔舟却是兴致勃勃，口中时不时地念着什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和“国语园林绿渐浓，晚霞明处暮云重”的诗句。

“好，反正到了开封城，武林大会还有几天，这几天咱们就烂醉如泥得了。”穆云平挺剑而立，豪迈地说道。

二人并肩看着浩浩荡荡的山峰，那浅黛山外，还有无数的群山大川。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段渔舟看着绵延起伏的翠岭，口中欣然念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