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报恩

“不，我在上厕所，我要纸，或者随便什么能擦的东西。”

女人犹豫了一下，转身出去。

林渐坐着喊，提醒女人：“楼下还有一个卫生间，你去找找，两个卫生间的纸同时用完的机率很小。”

“我是仙尊，你是我的恩人，我来报恩。”

“说吧。恩人你有什么愿望？”

林渐坐着，皱眉看向闯进来的女人，那女人一身白衣，全身发光，双脚离地。长得还挺漂亮，也不知道是谁生的。

女人说：“我还没报完恩。”

“够了，够了，没你我就要提着裤子到一楼拿纸。不管我对你有什么恩情，都够还了。你可以走了。”

女人摇头，“不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一定要报？”

“不得不报。非报不可。”

林渐放弃了，也坐下来，说：“那你报吧。快点。”

他半夜被饿醒，起来上厕所，现在又困又饿，心情相当低落。

女人说：“那就说出你的愿望。”

林渐一脸茫然，好像又陷入了死循环。

女人目光中的期冀越来越浓，林渐有些不好意思，盯着那张漂亮的脸，问：“你能以身相许吗？”

“恩人——”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渐渐。”

“渐渐，我是男的。”

林渐看女人看了很久：“对不起，当我没说。”

两人沉默了一阵。

林渐问：“那你能给我一个亿吗？”

像女人的男人：“可以。恩人的大恩，别说一个亿，就是十亿、百亿、千亿的灵石也是应该的。”

林渐：“不是灵石，是钱。”

男人：“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我现在没有，要等明天。”

林渐：“明天就有了？”

男人：“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双龙公园，双龙公园里有座桥，桥边有棵柳树，柳树下——”

林渐：“柳树下有一亿元？现金？”

男人瞥了林渐一眼，说：“不是，柳树下灵气聚集，对修炼很有好处。我坐那里练功，不一会儿就会有三个人过来，一个唐装老者，一个貌美女子，一个沉稳中年，那老者就是本地首富南天养，女子是南天养的孙女南婉词，中年是南天养的保镖小陈。南婉词说我占了她练武的地盘，还说看我像个好女孩，好女孩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更不会占别人地盘练武。我说我确实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可我不是好女孩，因为我是男的——”

林渐：“然后你打败了她，保镖小陈出手，你打败了小陈，南天养出手，你打败了南天养，最后南天养心服口服，给你一亿元，拜你为师，对不对？”

男人摇头：“不是。我是打败了他们三人，南天养对我另眼相看，与我把臂共游，去公共厕所畅谈天下时势，治乱兴衰——”

林渐击掌，“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在厕所把臂共游时，你看出南天养身患隐疾，秉着早发现早治疗的原则，顺手治好他的隐疾，他心服口服，给你一亿元，拜你为师，对不对？”

男人终于受不了了，跟林渐说能不能听他把话说完，一般情况下，仙尊说话，是没人插嘴的。什么？仙尊是啥玩意？恩人，等一下，先让本座冷静一下。

嗯，这么跟你说吧，修仙分为炼气、金丹、元婴、渡劫四个大境界，仙尊就是修成渡劫境，站在宇宙星空万族顶点的人物，有吞日拿月、逆死为生、开辟虚空、构建法则之能，因此被称为万仙之尊，简称仙尊。

现在就吞个太阳给你看看？现在不行。刚重生回来，还只是炼气初期，这样吧，你对这张茶几有感情吗？

“没有感情。不过——”

林渐说到一半，男人抬起手，轻轻按在茶几上，一声轻响，茶几的桌面平平陷下去，咣当掉地上，只留四只木脚直直立着。

男人摇头，轻叹：“看到没？仙尊之威，恐怖如斯。恩人你也不要太惊讶。想当年，本座与星空大敌厮杀时，一掌抹平一个星系，现如今，却只能——唉。”

“这是我爸的遗物。”林渐说。

男人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当即表态：“仙尊有逆死为生之能，我保证让这张茶几——”

“算了，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明什么？”林渐问。

男人说：“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仙尊不可辱。”

林渐：“要是辱了呢？”

男人负手站起，身形慢慢拔高，双眼一片淡漠，俯视林渐：“辱我者死。”

林渐冲他招手，“好了好了，我不插话了，你快从冰箱上下来。”

茶几坏了，他不想冰箱也坏了。

男人跳下来，仍旧负手而立，双眼淡漠，问：“我刚才说到哪了？”

林渐提醒：“把臂共游厕所。”

男人：“嗯，我们在厕所里相谈甚欢，南天养当场就签了我，让我当他的投资顾问兼注册会计师……”

林渐忍不住，差点插话，硬生生憋了下来。

男人：“月薪五万，还有各项福利奖金期权优惠券，一年拿到手估计一百万左右。”

林渐憋得很辛苦。

男人：“好了，恩人，你可以说话了。”

林渐长出一口气，在“投资顾问“和“月薪五万“两大槽点中摇摆不定，最后还是选择月薪五万，“月薪五万又不是一个亿。”

男人微笑，身形又慢慢拔高，林渐瞪他，男人又一点点矮下来，最后妥协，单脚站在茶几剩下来的木脚上，目光放远，悠然道：“夏虫不可语冰，凡夫不可语道。仙尊之境，不死不灭，万劫难摧。放在时间长河中看，月薪五万和一个亿又有什么区别？区区百年，弹指刹那而已。别说月薪五万，就是月薪三千，不含五险一金，还没加班费，本座也能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攒出一亿！”

林渐叹气：“这位仙尊大哥，你等得起，我等不起啊！话说回来，你都仙尊不死不灭了，还靠这点死工资，格局是不是小了点？”

可能是气林渐说他小，男人愤然落地，把茶几四只木脚拼成一个长条立着，准备跳上去跟林渐争论。

林渐怕自己仰脖子说话伤到颈椎，忙拉住男人劝，说仙尊嘛，修仙修到脑壳坏了，不知道公司会破产、老板会跑路，现金会贬值，这也不怪你。要不这样，我再许一个愿望。

男人不跳了，说：“好，你许！你快许！”

林渐摆手：“别嘘我。让我想想。”

林渐看地上坏掉的茶几，又想起楼上踹烂的门，一时悲从中来，寻思这仙尊口口声声说来报恩，却先后弄坏家里两样东西，还动不动爬冰箱上面去，太讨厌了。

可恨对方是个仙尊，打是铁定打不过的……

等等。

“我想到了！”林渐目光重新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精神一振，喜道：“是什么？”

林渐说：“我要成为仙尊。”

男人看着林渐，说不出话。

林渐解释：“你看，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自己想要啥，你又很急赶着去葬礼投胎的样子，还不如让我成为仙尊，仙尊无所不能，对吧？”

男人点头。

林渐说：“那就好了。你把我变成仙尊，从今往后，我想要爱情，要钱之类的，都可以自己搞定，不麻烦你了。怎么样？”

男人沉默。

林渐：“做不到吗？”

男人突然又开始发光，如同实质的光华一圈圈涨开，将男人整个包住，林渐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恩人，上一世，你连遭打击，下半生过得混混噩噩，穷困潦倒，一事无成，连两个卫生间的纸巾都不够。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都失败得一塌糊涂。亲戚疏远你，朋友嘲笑你，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你只能守着你爸留给你的这栋别墅和鱼缸凄惨度日。”

“这一世，照常理你还会继续这样堕落下去，沉沦压抑，苟延残喘，毒舌话痨，孤独终老。可是你的仇敌们绝不会想到我玉虚仙尊重生归来。”

“上一世，你助我偶获仙缘，捡到天书一卷，觅地苦修百年后，飞入星空深处，转战万界，成就仙尊无上境界。这一世，我携五百年修仙记忆重回故地报恩，让恩人你修成仙尊，快意恩仇，一扫前生今生恨！”

“拿着！这就是助我修成无上剑道至高境界的天书《一百年学会大罗天剑》，内容详实，细节生动，插图全彩，课后习题还附有参考答案……”

“停、停、停停……stop！”林渐打断，看着手上那本书，再看向白光中的玉虚仙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问：“练这本书练到仙尊要多久？”

玉虚仙尊收了白光，说：“一百年小成，三百年大成，五百年仙尊可期。”

林渐想了想，指着门口，说：“你还是走吧。”

玉虚仙尊一脸错愕，“恩还没报呢。”

林渐推他出去，“不用报了。”

两人到了大门口，林渐正要关门，玉虚仙尊扑通一声跪下来，抱住林渐大腿，死也不撒手，说：“你觉得我报恩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你改不掉的。”

“不，我一定能改！我这人很好说话的，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恩人指出来。”

“时间太长，别老是一百、三百年的。立刻、马上、现在就能兑付的愿望没有吗？”

“有的！有的！”

“是什么？”

“那个，恩人，你一开始不是问了以身相许的愿望吗？”

“是的。”

“我只说我是男的，可没说不行啊。”

……

……

“滚！”

林渐说：“有没有素质？会不会敲门？没看我忙着吗？门都被你踹烂了，你就不会不好意思吗？”

女人说：“你门没关。”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林渐听得入神，不再用力，脸也不红了，想了一下，说：“我要纸。”

女人愣了下，说：“你要写下来？”

“是。”

“重生后的仙尊，总要通过报恩来弥补前世遗憾，这是天道轮回不可违背的基本规则。”

林渐更生气了，“门没关你就能进来？这是我家！”

女人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说，你想要什么？我的恩人。”

“你是不是叫林渐，小名渐渐？”

“你爸是不是星海集团的老板，前几年因为经营不善，公司倒闭，之后意外去世？”

“是。”

“那就是你了。我懂你的感觉，公司破产，父亲去世，朋友背叛，你心中一定有很多想法，只是从来没有力量去做出选择。现在我来了。告诉我，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女人没生气，耐心地问林渐：“你这里是不是纬八路二十九号？”

“是。”

女人拿着纸回来，林渐说谢谢，叫女人先出去，关上门，过了会儿，卫生间里传出水声，林渐提上裤子出来。女人还在一楼客厅等着，坐在沙发上，看着靠墙的冰箱，冰箱边上有个大鱼缸，里面只有一条金鱼游来游去。

林渐说：“你还没走？”

“是。”

“这幢独栋别墅是不是你爸留给你的？”

林渐的脸憋红了，愤怒地挥舞拳头，“我不是你的什么恩人，我都不认识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