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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报恩

第116章泥人

他在船上!就在门外!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掀开被子下地,脚上剧痛,差点摔倒,我扶着墙开门,只有黄医生站在门口,我问他:“你刚才跟谁说话?”

他摇头说没有。

“你说什么?”林渐好不容易攒够了力气问。

“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人死了?”

“你不是说那人被一个长着巨大复眼的海怪咬到海底,消失不见嘛?”

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怎么回来的?我明明看到他沉在海底……

黄医生说怕我太激动,加重病情,才不跟我说。至于海底的事,那都是幻觉。海底的巨大压力,加上你想要救人的执念,造成了海哥在你面前被海怪吞噬的假象,其实只是你的大脑自我保护的机制,想找到一个让你放弃的理由。不过没事了,人都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睡吧。

就这样我睡了整整七天,也许黄医生说的对,海底的时候我是产生了严重的幻觉,那哩应的怪声一直在我耳边盘旋,每次黄医生过来给我喂药时,我都问他有没有听到哩应哩应的声音,像是船里有什么东西窜来窜去,黄医生总说没有。

游轮返航靠岸,我被人搀扶着上了岸,却没看到海哥,我问黄医生,海哥人呢?你不是说他回来了吗?

黄医生说没了。

我觉得好笑,更多的是生气,问他说回来的是你,说人没的也是你。海哥到底怎么了?

黄医生说跟你一样,减压病并发症,突然发作,从甲板上掉下去了。这回真的找不到了。

我不说话了。海哥跟我一样,都从海底深处回来,表面上是拣了一条命,其实那条命早就丢在海底里,快速上浮带来的减压病就像埋在人身体里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

我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因为严重的减压病引发的晕眩和发烧,让我老老实实在床上睡了七天。

而海哥能跑能跳,只受了些皮外伤,还以为自己一切正常,结果碰到大浪天,站在甲板上,突然晕倒,一头栽进海里。

“所以,我跟你说,游泳最重要的就是谨慎。咦?你怎么哭了?”

林渐摇头,说自己突然想到自己学游泳的整个过程还是不够谨慎,后怕起来,那个,黄医生的联系方式有吗?说不定上次潜水我也得了减压病。

文子砚点头,欣慰林渐终于真正谨慎起来了。

“不过我不推荐你去看黄医生。”

“为什么?”

“因为他只是个美容医生,好像在正大商场有家美容店,生意不错。在船上照顾我的时候,也只是给我吃些降烧的药,帮我控制住病情。要看减压病,还是要去大医院。”

“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林渐说,正要出去,三个人开门进来。

这三个人林渐都认识。

市中心游泳馆的倪馆长,东京第一寿司店的清水建,24小时健身房的秦玉雄。

三个人都是两手空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倪馆长跟林渐打招呼,谢谢他救了人,也谢谢他的颜值评定活动,因为出人意料的巨大争议,吸引来不少客流量,游泳馆的生意好了很多。

秦玉雄更是热情,感激林渐救了儿子,以后一辈子去24小时健身房看瑜伽班女学员后抬腿都不要钱不用办会员卡,还给您留最好的观景位置。

秦玉雄还说动用了关系,把健身房那里颜值评定的星星数人为刷高,从小帅一路刷到了大漂亮,可惜最后跟游泳馆的票数合计,还是没能拿到第一名,对不起。

林渐说没关系,颜值嘛,身外之物,小帅就够用了,不一定非要第一名。

秦玉雄摇头,说你那四个朋友好像吵得很厉害,都快打起来了。

林渐多少已经预料到这个场面,一点都不意外。

清水建也谢谢林渐。要不是你过来问起文子砚的事,我的壮志还……唉……

清水建叹气,林渐搞不明白他谢自己什么。

然后三个人围在文子砚床边,盯着文子砚看,神情肃穆,好像送终。

林渐怀疑他们三个人是不是太感激了,真想把文子砚当爹一样养老送终,伺候一辈子。

问题是秦玉雄和倪馆长有充分的理由,清水建你凑什么热闹?

秦玉雄咳了一声,问:“子砚,你身体好点了没?”

文子砚说:“好多了。”

倪馆长问:“真的吗?能剧烈活动吗?经得起巨大的情绪波动吗?不会突然心梗吧?”

文子砚说:“还行吧。你们有什么事吗?”

清水建上前一步,贴得更近:“身体真的没问题?”

文子砚:“谢谢关心。真的没问题。”

三人齐出一口气,“那就好。”

然后三人互相看来看去,就是不说话。

病房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林渐在边上看着,就算这三人突然跪下来,把身家掏出一半来,成立一个“壮志凌云”基金,实际受益人就是文子砚,林渐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唯一奇怪的点,就是清水建,你混在里面干什么啊?

救人的事,从头到尾,好像都跟清水建没关系。

他过来凑什么热闹?

最终还是秦玉雄先说话了,“子砚,那个,虽然你可能身体还没完全好,但是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了,实在憋不住,想跟你说。”

“说吧。”文子砚痛快地回答。

“你还记得五年前,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事吗?”

“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呢。”文子砚淡淡地笑。

秦玉雄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色,整齐划一,好像三胞胎。

秦玉雄继续:“那你还记得你说过你要成为全球知名的雕塑家,雕刻出一个永垂不朽的作品吗?”

文子砚身子一震,抬头看看秦玉雄,又看看清水建,低下头去,嗯了一声。

秦玉雄的语速加快,“我被你的壮志感动,被你眼神中坚韧震撼,主动邀请你免费使用我的健身房。”

“整整五年,你每天都来健身房,坚持洗澡,坚持刷牙,坚持早上七点15分大便,清洁阿姨跟我投诉,说你用过的厕所太臭了,有股深海鱼油的腥味。我安抚了阿姨,说他有壮志,可以理解。”

“有的时候你还会带你的朋友来。胸有壮志的人的朋友也有壮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能理解。你的朋友也免费使用健身房。虽然大部分情况,他们也跟你一样,洗澡,刷牙,大便。”

“更衣室的洗发水用得很快,卫生纸也是一样。我问你雕塑进展得怎么样,你总说快了快了。我问什么时候能在新闻上看到你的作品,你也总说作品还要打磨。”

“问得多了,你偶尔会有几天不来健身房。”

“那时的我就会开始自责。心有壮志的人要把那份壮志变成现实,需要做出多少努力,经历多少挫折,这些我最清楚不过。明知道践行壮志是世上最困难的事,为什么我还这么急着催你?”

“我所提供的只不过是一个可以洗澡、睡觉的场地。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付出,却只想快些看到你的成功。好像有了你的成功作榜样,我才有勇气开始践行我自己的壮志。”

“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你都没来健身房,我在新闻上看到那些自杀的新闻,都有些害怕,害怕看到你的名字。当一个艺术家由于种种原因,无法实现自己脑海中的理想国时,巨大的挫折和现实的泥沼会拉着他下沉,选择另外一条路。”

“我后悔,我自责,一拳拳地打击沙袋,发泄心中的不安。然后你拖着疲惫的身躯进来,满身伤痕。我惊呆了,扶你坐下,问你要不要看后抬腿,恢复些元气。你摇摇头,说不用。”

“我问你这几天你干什么去了。你微笑,说去找灵感了。我说骗人,你明明是被打了。你摇头,坚持说是去找灵感了。”

“从此,我再也不问你作品的进度。真正心有壮志的人,是不需要外界的催促。所有的压力和动力都是他们自己永不满足的内心渴求造就的。”

“那件事后,你又天天来健身房,洗澡,睡觉,偶尔锻炼,偶尔看后抬腿。然后有一天,你上完厕所,神清气爽地出来,保洁阿姨捂着鼻子进去,你拿给我一个泥人。”

“泥人翻掌弓步,一掌掌心指天,一掌掌心指地,怒眉横目,我惊了。差点说不出成句的话。问这是你做的?你点点头。”

“送给我?我还是不敢相信。你还是点头,微笑。”

“我把泥人珍藏起来。泥人身上还有新鲜的指痕,和醋的味道。我深吸了一口,这是壮志已酬的味道啊。”

“之后你陆陆续续地送了我十七个泥人,凑成十八泥人,各式掌指腿法,一套完整的武功,不管是立意,还是技巧,在我这个外行人来看,都是巅峰之作。”

“受你的壮志影响,我也拣起被我差点遗忘的一个壮志,画画。我把拳法和你送我的寿司当作材料,一拳拳打在墙上,造就了一副超现实主义的抽象画。我自己看了是很喜欢,可是不确定你喜不喜欢。”

“当我犹豫地把画送给你,担心会被你嘲笑时,你开心地收下画,说我画得真好。我说唉,随便画的,别夸我了。你说不是,真的画得很好很好,帮了我的大忙。听你这么说,我很感激。”

“你说一定会把这副画珍藏起来,当作传家宝一样传下去。”

“我更感动了。偷偷看了眼立在健身房墙角的十八泥人,很不好意思。同样因为壮志连在一起的人,彼此看重的心意却不一样。你对画的态度,明显比我对泥人的态度要认真得多。我很惭愧。”

“除此之外,当你听说阿杰在倪馆长那里学游泳后,还主动承担起接送阿杰的任务,有时我想进去看一下阿杰游得怎么样,你都说不用了。虽然让我错过了阿杰那个很漂亮的女教练,但是,我很感激。”

“再之后,就是你舍命救了阿杰的事,我除了更加惭愧、更加感激外,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可以代表我此时的心境。”

“子砚,那个,接下来的问题,不是说要质问你,或是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只是我很好奇,不对,是我们三个人很好奇。”

“我送你的那副画,你说要珍藏起来当传家宝的画,嗯,为什么会出现在倪馆长的游泳馆里?”

“消失不见是消失不见,死是死,怎么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没死了?”

然后一个人说:“我的手好痛。”

那声音我认的,就是那个人。

又过了一天,或者两天,我记不清了,我发了高烧,脑子糊涂了。

林渐站了很久,盯着文子砚的眼睛看,好像想数清他的眼睫毛。

“当然。至少小艇坠海那次没死。”

林渐以听不懂为由,请文子砚细说。

我想问黄医生那人怎么样,救回来了没,黄医生只叮嘱我好好休息,不要乱动,减压症引发的后遗症很麻烦,游轮上没有相应的治疗设备,只能等回到岸上再说,叫我不要多想。

黄医生过来给我喂药,然后出去,关上了门。

我听到门外黄医生惊呼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出来了?”

声音很低,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

我昏睡了一整夜,然后暂时清醒过来,除了小艇上的那个贸易公司的职员和摄影师来看过我,就只有黄医生来喂了我几次药。

我说你骗人,我明明都听到了,海哥回来了,是吧?

黄医生把我扶回房间,小声跟我说是,他回来了。

我吃了药后,很快睡着,中间又做了无数个恶梦,梦里的人和影晃来晃去,只有那巨大复眼和哩应的怪声始终不变。

甚至有时我睁开眼了,从恶梦中挣扎出来,一身冷汗,耳边还响着那哩应哩应的声音。

文子砚说起他回到游轮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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