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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报恩

第185章 叠

林渐也跟着停下。

三人停在一块《植物人护养中心》的牌子下。

庄可雄推门进去。

那里他去过很多次了,很熟。

只是他摸不准庄可雄到底在想什么。

串烧事件后,庄可雄的行为跟以往大不一样,变得陌生起来。

老徐的目光自打进病房后,就再没离开过那个女人,像是一池滚烫的沥青浇到女人身上,胶结在一起。

林渐知道那女人肯定就是田雅思了。

老徐张张嘴,终究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等着庄可雄给他一个解释。

林渐看看另一张病床上的男人,又看看庄可雄。

庄可雄跟老徐相反,进来后,扫了田雅思一眼,就再没看她,反而是一直盯着那个穿着彩虹袜的男人,好像那个年轻男人也是他失散在外的亲儿子。

林渐咳了一声,提醒庄可雄。

庄可雄这才把头扭回来,看着田雅思,说:“五年了。她已经躺在这里五年了。我已经老了,她还那么年轻。”

“从伏陀海上回来后,经历了那些古怪的事,我再也不想出海了。不管工资给多高都不去。船上其他人估计也都是这么想的,下船后,就再没联络。我也一样。只带着章鱼串烧回去。想着怎么养活这只可能是异种的伏陀海章鱼。”

“我联系了田雅思给我介绍的那个研究章鱼的同事,他叫我把章鱼的断腕送过去。田雅思的同事脾气很怪,不肯和我直接接触,指名要先给田雅思,再让田雅思转交给他。我照做了。”

“田雅思的同事收到断腕后,很是激动。跟我说这只断腕上的细胞活力非同寻常。即便离开主体,再次切断,也能在半小时内补全,而且明显没有达到极限。他需要更多的材料研究。我说章鱼就八只脚,一天断一根也不够你研究的啊。他只好说慢慢来,一定要保证这只章鱼能活下去。”

“在他的指导下,我购买了全套的设备,用在串烧的海缸上。他的研究每天都有新的进展,还用串烧的断腕制成了一种粉剂,掺入鸡食后,养鸡场的鸡都长出了第五趾,肉质更加鲜美,更有嚼劲。养鸡场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我对串烧的研究也更加上心。像田雅思同事所预测的那样,这种粉剂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副产品,要是能完全破解,长生不死都有可能。”

“长生不死的章鱼,长生不死的伏陀海异种。我本没有想得这么远,只是觉得这只偶然得来的章鱼有些与众不同,可能能换大钱。听他这么一说,我更加笃定串烧的价值,一门心思地砸钱进去,让他加快研究进度,多招些人也没关系。他说不行。这种伏陀海异种一出现,都是各个机构和各领域前沿学者关注的焦点,其中实力最强的组织,像是报恩组,可能会动用各种手段来抢。现在他一个人研究,慢归慢,但只要低调行事,没人会觊觎他们的研究成果。”

“低调?我懊悔起来,说我的牛皮都吹出去了,说我养了只长生不死的章鱼,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低调?他笑着说没关系。现在市面上的伏陀海概念炒得火热,不知道有多少东西都给自己脸上盖章,说是伏陀海异种。你越是扯得玄乎,反而没人相信。”

“我放下心来,当起撒手掌柜,把研究的事交给他做。自己倒是抽空跟田雅思见个面,送个样品,感情迅速升温。就像你们了解的那样,像我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很容易让女人沉沦的。更何况托了章鱼串烧的福,我的养鸡场生意大好,各项事业都迈入正轨,我已经不是出海前的那个刀功出神入化的高级厨师,而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了。”

林渐四周看了一圈,确定紫阳不在场,这才松了口气。这话要是让紫阳听到,紫阳又要委屈半天了。

“很快我就跟田雅思确定了关系。我经常去田雅思家玩。有时也会把串烧的断腕拿给她看,跟她说最新的研究进展。田雅思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就跟她聊以前出海的事。她更不感兴趣,戴上耳机。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她也有讨厌的东西。”

“有一次,我在她家呆的时间久了,想上厕所,田雅思让我去外面上,我很伤心,以我俩现在的关系,至于做得这么绝吗?我问为什么。她说她有洁癖。我说屁。船上冷库边的水槽你都通过。你有洁癖?开玩笑。”

“就说了这一句话,她的脸色顿时白了,还是挡在厕所门口,不让我进去。我急了,弯着腰原地跳脚,她还是不让。我不想在她面前出丑,只好跑出去找厕所。”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到了她,那次之后,我有段时间没去看她。我觉得我俩之间出了点问题,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当然主要原因是在她身上。可能是出海的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只要我一提起出海的事,她就不接话,假装没听到。尤其是提到冷库边上的那个水槽。有几次我想问她,暴风雨的第四天,你去船长办公室到底吵了些什么。可是看她的样子,我要真问了这句话,估计又是大吵一架,或是冷战收场。我只好忍了下来。”

“过了几个星期,我觉得大家都冷静得差不多了。我挑了个礼物,准备去找她和好。这次出发前,我还特意上了趟厕所,大的小的都解决了,为的就是不再出现上次的状况。”

“不管怎样,情侣因为不能用厕所的事吵架,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叫上老徐开车去她家楼下,然后带着礼物上楼,我敲门。门没开,又等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田雅思在门缝里看着我,问我什么事,她手里拿着一个皮搋子,皮搋子湿淋淋的,神色紧张,好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当时我就笑了。”

“原来就因为你家厕所堵了,所以才不好意思让我上你家的厕所。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害羞的田雅思好可爱啊。在船上的时候,我就帮你通过一次马桶,再通一次有什么关系?我说我来帮忙,就要开门进去,田雅思却堵住门,用她整个身子把门挡住,就是不让我进去。”

“我怕用力撞坏了她,不再勉强,问她又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关系?你还是不会用皮搋子啊。她说没关系。她自己会通的。叫我回去。我以为她还在生我的气,耍小性子,正要说几句好话,她突然把门关上了,隔着门叫我走。”

“我的心凉下来,铁青着脸下楼,上了车,回家。一路上,我都在想一个问题。田雅思到底生我什么气?明明就是厕所堵了,为什么不让我帮忙?还有——”

“我回想起门缝里的田雅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耳机,田雅思这回没戴耳机,当然她只露了半张脸,可能另外一只耳朵戴着,但是自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她的两只耳朵上每天都是戴着耳机的。”

“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掉了一只耳机,或者根本没戴?”

“回家后,我越想越不对劲,打电话给她她不接,发消息她也不回。”

“难道她出轨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再也遏制不住,滋生蔓延,分出无数分叉。上次在她家想用她厕所,不是因为堵了,而是因为里面有人。每次戴着耳机,一说到伏陀海的经历,她就心不在焉,连头都懒得点,可能是用耳机跟别人通话。有几次我想听她耳机里到底在听什么,有没有可能是什么都没听,只是戴上耳机假装自己没听到,结果手刚伸出去,她就躲得跟兔子一样快,耳机比她的命还重要。”

“对于耳机的解释,她说以前她妈妈回家的时候买了两个冰淇淋,一个自己吃了,一个放冰箱里等她回来吃,还打电话跟她说这件事,结果因为她没戴耳机,手机放在包里,错过了这个电话。结果回到家后,她妈妈跟她说冰箱里有冰淇淋,她打开冰箱看,已经没了。冰淇淋被老爸吃了。她很伤心,从那以后,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冰淇淋,她一天24小时都戴着耳机。”

“当时我听了她这个理由,觉得编得非常牵强。为什么不是警告你爸不要动你的冰淇淋啊!她回答得无懈可击。我要先收到我妈的电话,知道冰箱里有我的冰淇淋,我才能打电话给我爸,叫他无论如何不能吃冰箱里的那个冰淇淋啊!”

“她说得很有道理。错过电话,确实是她错过冰淇淋的根本原因。等等,我刚才说到哪了?”

庄可雄说到一半脑子糊了,林渐看看老徐,贴心地提醒:“你跟田雅思道歉,田雅思不让你进去。”

“哦。然后又过了不知多久,我好久没收到田雅思的消息,也没收到田雅思同事的消息,就打电话问田雅思同事,有没有什么最新的研究进展,比如什么粉剂能换鸡爪再多长一趾,这样我还能提提价格。上次收到的断腕对你的研究有什么帮助?田雅思的同事大吃一惊,说你不是中止跟我合作了吗?”

“这回轮到我大吃一惊。像你这样价钱便宜的专家我到哪里去找?我什么时候说跟你中止合作了?田雅思同事说第一句话我假装没听到。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回答。田雅思跟我说的。你不会再跟我合作了。我很生气,刚刚还去田雅思家里准备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我花了这么多心力,还购置了不少设备,还有一辆宝马车,方便我早点到实验室做研究,提高研究效率,结果你一句话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田雅思和你就是不开门……”

“我打断田雅思同事,问他:什么叫田雅思和我就是不开门?田雅思同事说:就是田雅思和你啊!听不懂人话啊!我说我没跟田雅思在一起!田雅思同事说:别装了。屋里明明有男人的声音,不是你是谁?”

“我挂了电话,叫上老徐,还叫他带上家伙。该死的!田雅思真有男人!”

“老徐说水果刀可以吗?我说随便。上了车,老徐的车开得极快,我本来心很急的,恨不得马上拿着水果刀杀到田雅思家,看她家里是不是真有男人。真有男人的话,我就把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田雅思选一个。到底选他还是选有情有义的我?要是没有男人,我就当场表演一个水果刀一刀削苹果皮,劝田雅思多吃水果,增加素食比例,才不会老是堵住马桶。”

“结果老徐的车开得比我的心还急。急着要把我送到火葬场,迟了就凉了不好烧了的那种感觉。我尖叫着,等车停下来,真想骂老徐一句:以后再也不给你交社保了!可是马上想到我本来就没给他买社保,这句话就说不出口,然后下了车,就扶着电线杆吐起来。一只狗过来,抬起腿要给我加料。我吐得胆汁都快倒出来,哪有力气赶狗,还是老徐拿了我的水果刀赶走狗,我很感激他。”

“然后重新拿回水果刀上了楼。到了田雅思家门口,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本想叫一声,可是想到田雅思同事跟我说的家里有男人的声音,我的心就烫了起来,捏紧了水果刀,慢慢走了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倒是有一件外套挂在椅子上。那件外套我从没见田雅思穿过。我的心猛地一揪,最坏的可能在我脑海里预演。我继续往里走,本来是想去卧室的,可是看到厕所的门,想到上次田雅思紧张的表情,又转了方向,轻轻推开厕所的门。里面没有人。”

“我又检查了一遍马桶,马桶好的,通的。我松了口气。就好像我的心也被皮搋子捅过一样,疏通了。也许只是田雅思叫了通马桶的工人进来,被田雅思的同事听到。椅子上的外套肯定就是那个工人的。是我多想了。我这么有情有义的男人,一般情况下,女人是舍不得背叛我的。”

“我正要出去,看到门后有一双运动鞋。嗯——工人的运动鞋,进来通马桶,怕弄脏了鞋,干脆把鞋脱了,这样万一弄脏,直接冲冲脚就好。我已经勾勒出这个工人的大体形象,跟一般人认为的邋遢形象不同,这个通马桶的工人明显是个年轻有为,讲卫生,爱干净的男人。”

“我转向卧室,卧室的门虚掩着,一只穿着彩虹袜的脚耷拉在床边,然后——然后——”

庄可雄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

“然后呢?”老徐焦急地问。他上次也是看到这里,就被庄可雄赶了出去,“然后怎么了?”

老徐差点要按住庄可雄的脑袋,帮他擦干泪水,逼着他讲下去,林渐拦住老徐,让他不要激动。

林渐似是提前猜到了什么,倒不是他未卜先知,或是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只是庄可雄现在脸上的泪水特别像一个人,像紫阳,像每次去理发店洗头被女人伤透了心唾了一脸唾沫回来默默流泪的紫阳。

庄可雄呜咽地像蚊子叫,“然后我看到了田雅思。”

“再然后呢?”老徐追问。

“然后我又看到了一个拿着皮搋子的男人,穿彩虹袜的脚就是他的。”

“就这样?那你哭什么?”老徐不理解。

林渐也是一样。

田雅思就是叫了一个通马桶的工人来通厕所,不是出轨,你该高兴才对,怎么哭成这样?

庄可雄的呜咽转成抽泣:“可是——可是——他俩叠在一起啊!”

他也有很多话想问庄可雄,难道田雅思的事另有隐情?可是如果另有隐情的话,庄可雄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到了医院,老徐把车停好,庄可雄带着林渐、老徐坐电梯,直上顶楼。

经过会议室的时候,门口还立着一张边角卷起来的旧海报,上面写着:报恩组第七小组伏陀海异种研究会。

林渐正思考着这个会议名称时,庄可雄的脚步停了下来。

庄可雄点点头。

老徐开车,带着庄可雄和林渐去植物人护养中心。

这是家顶级私人医院兼研究院。环境清静,病人不多,装修非常豪华。

光亮的电梯门像面镜子把庄可雄三人照了出来。

庄可雄大踏步走了出去。

看样子他经常来这里。

林渐观察四周的环境,顶楼更像是一个机构的研究室,两边走过的病房里病人不多,大部分病床都空着。

墙上的装饰也别具一格,是嵌在墙上的长条扁型的玻璃鱼缸,五彩斑斓的鱼在里面游动。

老徐站在庄可雄身后,通过电梯门看庄可雄,看得入神。心不由自主地嘭嘭跳。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静悄悄地向两边滑开。

病房的环境很好,两张病床,边上的窗户放眼望去就是马路对面的湿地公园,一有大车开过,路面轰轰地响,就有一群白鸟从各处飞上半空,绕树盘旋,好像一只潦草的白毛笔在空中涂抹。

病房里躺着两个病人。一个是穿了彩虹袜的男人,一个是长发像海草一样铺在身下的漂亮女人。

三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偶有路过的护士看到庄可雄,都会跟他点头打一下招呼,“庄总,来了。”

庄可雄微眯着三角眼,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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