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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斓猛虎

第十八章 火箭(二合一)

虎二娃早早醒来——它是被饿醒的。

眯缝着的小眼睛还未睁开,呜哇呜哇的嚎叫先行响起,不但唤醒了北极星,孟焦和虎三妹同样不能幸免。

新的一天开始了。

群鸟飞过云杉,飞过蒙古柞、黑桦、白桦、樟子松等等高大树木和低矮灌木嫩绿草丛覆盖的原始森林,归巢。

洞穴陷入黑暗。

北极星喂完三只幼崽,暂时忘却了女王的雄心壮志,侧卧在沙地上,三只吃的饱饱的虎崽依偎着它,让它心里翻涌着一股股暖意。

它有些洁癖,舔舐虎二娃的绒毛可以,吃饭的地方却一定要固定,它不能接受虎二娃的口水。

大口吃奶,孟焦看着身旁高兴的哼哼叫的虎二娃,想到自己这种所谓的“洁癖”,不免有些感慨,人与兽不愧出自一门,相似之处还真不少。

虎妈每天梳理绒毛,沾上一点泥土掺杂一点枯枝都殊为不满,连带着它们三只幼虎也被舔舐的干干净净,抱有这种干净心理的同时却可以毫无负担的吃下沾满血污的动物内脏,丝毫不在乎腥臭。

而有些人一天不洗澡都无法忍受,恨不得除去自身任何一点泥垢,却可以作出最污秽最肮脏的事情,相较之下,似乎还不如虎妈。

另一边,过了一夜的虎三妹对虎二娃依旧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侧着小身子,远远隔开,小尾巴不满的左右甩动——它的记忆可不止七秒。

二哥凶狠残暴的那一幕已经深深烙印在它的脑海,恐怕终生难忘,就连吃奶,它都要远远避开。

幸亏此时未长大,体态娇小,还有周旋的余地,要是再成长些时日,想不挨着都难了。

早饭吃完,在虎妈的照顾下排泄完后,精力旺盛的虎二娃又活跃起来。

死兔子它已经摆弄够了,这个不会出声不会活动的玩具初见倒是新奇,经过它一番祸害,现在已经没兴趣了。

去找三妹?三妹冷冰冰的,一见它就躲起来,不和它玩耍,它也不大喜欢这个妹妹,只能去找大哥。

一边呼噜着,一边低吼,虎二娃朝着大哥蹭了过去,溜须拍马,指望着大哥陪它玩耍。

虎的声音极为粗糙浑厚,在人耳中似乎没有区别,其实就像千人千面一样,虎的声音也各不相同,但那些差别,人类很难辨别。

大多数人都患有外国人脸盲症,看其他人种都是一个模样,其实这都是后天环境逐渐造成的认知模式固化。

生活在同一个环境里,我们往往会通过熟悉的男女,发色,瞳色和五官的区别分辨人与人的不同,建立信息库,形成一种固有的辨别方式,而与常人不同的人种,因为认知模式的固化,就较难分辨了。

虎的听觉嗅觉都远超人类,它们因此获得了更准确分辨猎物追踪猎物的能力,可以听声辩位,嗅着气味儿追踪,大大提高了它们的觅食和追猎能力。

只可惜它们并不识得人类的圈套夹子,再叱咤风云也会被小小的圈套要了性命。

虎二娃的声音在孟焦耳中就极为特别,那是一种类似于烟嗓,非常粗犷浑厚的声音,和虎三妹尖细清澈的声音有很大区别。

这种差别在人类耳中可能并无区别,在它耳中却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撒娇时,更是有种张飞挥舞着小拳拳高喊捶你胸口的既视感,让孟焦一阵恶寒。

呼噜呼噜低吼着的虎二娃缠着孟焦陪它玩耍,孟焦倒也想的开,将昨天发生的事抛之脑后,继续带虎二娃玩着“斗牛游戏”。

睁开眼睛以后,虎二娃的战斗力飙升,虽然体型比孟焦小,但丝毫不落下风。

虎二娃动作矫健,一次又一次发起进攻,孟焦聚精会神,紧盯着虎二娃的一举一动,或是躲避,或是反击,搅起沙土一堆堆,弄的洞穴乌烟瘴气。

未睁眼前,孟焦还能仗着视力的优势欺负虎二娃,现在面对睁开眼的虎二娃,孟焦顿觉压力大涨。

它对虎本能的攻击手段和运动方式太陌生了,反应没有虎二娃快,转向没有虎二娃灵活,进攻没有虎二娃迅猛,和虎二娃相比,它的进攻防守都显得过于笨拙。

体重和力量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却不能占据上风,孟焦很是苦恼,好在它有样学样,嬉戏的过程中也在偷师虎二娃的攻防姿态。

虎二娃是一头极有战斗天赋的虎,它的动作凶悍,发力强劲,攻势如狂风骤雨般,连绵不绝。

或是突然跃击,或是站起用虎掌拍击,或是蹿到后背上锁喉攻击,或是假装后撤突然转身反攻,小小年纪便显露虎王雄风,就是见多识广的孟焦也为之心惊。

真是天生的猎手!

不是每一只雄虎都能称得上虎王,能在残酷的大自然中站得住脚,与同样强悍凶狠的雄虎争斗屡屡取胜,以鲜血和死亡铸就王座,扩张领地,统领诸多同类之佼佼者,才称得上王字。

著名虎王查吉尔、kzt085、拉贾、穆加、博卡等等,无一不是以单挑死斗的形式赢得地盘,坐拥三妻四妾,才得以将自己优秀的基因传递下去。

它们的成长伴随着血腥与伤痛。

兄弟,父亲,姐妹同类,但凡阻碍它们成长的道路的,都将被它们击败。

它们用强健的躯体,精湛的战斗技巧,不死不休的战斗精神,凶残的进攻手段和象征着力量与荣耀的伤疤,赢得了人类的尊重。

在孟焦看来,虎二娃绝对是一头具有虎王潜力的优秀幼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将会如火箭般崛起,征战南北。

在成年后用凶狠的手段和强横的力量打造统治地位,壮年期控制这片领地七八年之久。

然后在岁月的侵蚀下,年老体衰,跌落神坛,或将倒在其他挑战者口中,甚至死在亲儿子爪下。

可惜,它遇到了孟焦,一头狡诈如狐,善于学习的心机虎,不巧又是它同胞大哥。

戏耍这种小家伙,不会比训练自己家的哈巴狗困难太多,若不是想套取虎二娃的绝学,孟焦早就将游戏结束了。

游戏没持续太久,无论攻击还是闪躲都需要体力的支撑,恰恰这种行为非常耗费体力。

虎二娃毕竟是幼虎,年纪小,一会儿就玩累了,低着脑袋呼噜呼噜去找虎妈吃奶了。

孟焦倒是不累,虽然它也在攻击闪躲,但它的动作幅度极小,一直在方寸之间腾挪。

倒不是它身法高超,只是它知道虎二娃没有杀伤力,细牙嫩爪无法破防,因此也就自信的任由虎二娃左来右去,跳蚤般的进攻,造成搔痒般的威力。

和幼小的虎二娃相比,它可是老奸巨猾,不一会儿就耍的虎二娃筋疲力尽,差点累尿裤子,趴在虎妈肚皮上睡觉去了。

打发了虎二娃,孟焦默默的找个角落侧卧起来,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与虎二娃的战斗记录。

虎二娃的每一个进攻动作都被它逐步分解,像在剖析一本武功秘籍,腰腹的变化,步伐的急缓,脊椎的发力技巧,机智的时机选择,它在思考。

虎二娃天赋异禀,战斗全凭本能,每一次进攻防守,选择时机都不用经过大脑,完全是下意识的选择,这是孟焦羡慕不来的。

若是正常幼虎,只能望之兴叹,被压在脚下,一辈子抬不起头。

可孟焦不同,它没有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却有远超老虎的智慧,它会学习,善于思考,且对老虎的骨骼肌肉结构分布十分了解。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战斗技巧能靠努力弥补,智力上的差距是羡慕不来的。

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在这个残酷的自然环境下生存下去,孟焦必须竭尽全力。

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虎二娃那些本领掏空,全都变成自己的技艺。

别看现在和和气气,互相亲近,日后若真有兄弟阋墙,反目成仇的那天,它也不得不痛下杀手,绝不会留情。

想到这里孟焦又有些神伤,可惜虎的智力太低,大部分行为都被天性限制着。

猎杀是本能,同类相残又何尝不是本能,虎二娃不对它下手,它也不会主动攻击虎二娃。

它是有感情有记忆的人,若不是为了保全性命,怎可能那样冷血,不过那可能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下,还是要抓紧时间,磨练技艺。”

孟焦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模仿起虎二娃的进攻闪躲起来,这些流畅的进攻动作分解之后变得僵硬无比。

孟焦静静体会着每一个动作的发力技巧,需要动用的肌肉群和骨骼,心里叹了口气。

本以为简单的进攻姿态,真正应用起来竟然如此艰难,可能这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区别吧。

动作尚且这般困难,战斗天赋岂不是更难磨练,莫非动物的天赋产生差距,一生都不能弥补?

孟焦做了几组攻守闪避练习,没有气馁,它相信,些许天赋的差距凭借智慧和实战的锤炼,定能后来居上。

来自虎二娃的打击倒是让孟焦认清了自己,收起了那些因为高智力和超常色觉产生的傲气。

三种视锥细胞在一对一战斗中可派不上用场,生死之争,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力量才是王道。

攻守闪避练习被孟焦郑重的列入了《虎族—从出生到入土》成长指南中,在随后的日子里,它将持续练习,将每一个标准的进攻姿态刻入本能。

先天不足,后天弥补。

练习一阵,孟焦肚子里的那点奶水也消耗殆尽,早已适应吃奶生活的孟焦自然是去寻虎妈,填饱自己的肚皮,营养的供应关系着成长的速度。

在孟焦眼里,当下,吃饭比练习战斗更重要。

雌虎护崽心理极强,只要不是遇到了它难以抵御的敌人,它是不可能抛下幼崽不管的,只要母兽在身边,自己的安全定能得到保障。

试问,在原始森林里,又有几只猛兽敢捋母老虎的胡须呢?除了成年雄虎,成年雄性棕熊。

还有人类......

孟焦已经确定自己是一只生活在野外环境的野生东北虎,虎妈的脖子上没有项圈,不像是被追踪研究的雌虎。

它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作为一只拥有人类智力和记忆的虎,它对人类毫无亲近感,只有提防和畏惧。

叶公好龙,人类好虎不过是看中了虎的美丽和力量,野生虎对所有人而言都是远在天边的观赏物,玩物罢了,谁会看中畜生的命呢,哪怕是稀有,濒危的畜生,在人类眼中也迈不过畜生的门槛。

曾经为人,深知人性可怕的孟焦希望自己最好一辈子都不被人类发现,纵横山林,做一只逍遥虎王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没有偷猎者,凭它的智慧和手段,平平安安渡过一生并非难事。

若有偷猎者,孟焦就只能想办法迁徙,边境地区对偷猎盗猎的管理较为严格,相对而言安全些。

“只是……”

孟焦复杂的望向洞口。

那狭小的洞口照进来一点点光亮,洒在它的额头上,它的大半身躯还被吞没在黑暗里。

虎目中闪烁着迷茫的光。

“这个世界,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母性的力量足以让这头凶猛的雌虎暂时放下杀戮和征服,沉浸在温情中。

虎三妹不敢靠近二哥,一心一意跟着大哥讨生活,就连睡觉都要紧挨着大哥,它着实是被吓坏了。

淡蓝色的天空像一湾湖水,宁静不带一丝波纹。

微风吹进洞穴。

北极星,孟焦,虎二娃,虎三妹各怀着不同的心思,各有各的经历,或是牵挂,或是惊疑,或是担忧,或是恐惧。

红日倦了,撒下最后一抹光亮沉入森林高低起伏的地平线上。

虎二娃也跟大哥亲近的很,和虎三妹一左一右将孟焦瓜分了,好似两块恼人的口香糖,就黏在孟焦身上,仍也扔不掉,扯也扯不开。

又好似一对门神,拱卫着孟焦。

孟焦侧耳聆听,渐渐的便也习惯了。

都伴着呼啸的晚风,随梦而去。

............

太阳将升未升,地平线一片清冷白色。

风又呼啸起来了,山腰的夜总是无法宁静的,或者,莽荒本就无安宁之处。

这大作的狂风,好似厉鬼哀嚎,又似金戈铁马交战,天地之威鬼神难测。

清晨的洞穴还有些清冷,孟焦晃了晃脑袋又往北极星温暖的绒毛里蹭了蹭,恰好它也有些饥饿,昨天运动量着实不小,正好一起吃奶。

推开挨着自己的虎二娃,孟焦找到了自己的专用进食区。

一种属于野生动物的本能注入它的骨髓,闭上眼睛,这风声,不过是天公哼唱的摇篮曲罢了。

长夜漫漫,三只幼虎陆续入梦,这漫长的,跌宕起伏的一天终于过去。

若是成年后,这一雌一雄两只猛虎左右相伴,想必再凶狠的兽群也要为之胆战,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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