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片天下

密室中虽然有些昏暗，但依旧能瞧出剑鞘剑柄上华丽的龙纹，易臣轻轻拔开宝剑，只听一声清亮龙吟，便见剑刃森然胜霜雪。

“这般说来，我是个西域人？”易臣有些犹豫的将宝剑归鞘。

孙景城只是看着他，不由叹息一声，“那宫装妇人应是你的娘亲，也应是金叶国的皇后！”

囫囵的殿所只剩面前这一处，孙景城有些疲乏的挥挥手，止住了军队的前进，孤身一人走入面前残破的王宫。

周围的火焰缓缓的燃烧着，不时“噼?”作响，宫外围着近万大军，只是喘息都隐隐如同雷鸣。

靴甲砸在地上，轻踏的声响回荡在破败的王宫中。

长长的舒了口气，孙景城脸上也慢慢的露出了轻松的神色，再一会儿，便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传的极远，也让镇中的武林之人疑惑是哪位前辈高人生了什么开心事。

孙景城长袖一挥，熄灭了密室中的灯盏，也快步的离开了这阴暗的密室。

“孙先生！孙先生！”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易臣收剑前去开门，原来是何发财的娘亲刘氏。

“哎哟！孙先生呐！我家发财给我讲，您把私塾停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我家小子太笨，把先生惹恼了？我这就替我家小子给先生赔罪！”

原来是这事儿，孙景城轻轻笑道，“何夫人，发财聪明伶俐，老夫喜爱还来不及，如何会恼他。”

“那您这是…”刘氏有些不解。

都说望子成龙，如今这山野中好容易有个读书人，自家孩子就凭在此学个出路了，如今孙景城撤了私塾，可算是让刘氏急到心坎儿了。

不只是刘氏，这么会儿功夫，又来了几家大人，大抵皆是因为私塾之事来的。

“诸位乡亲莫急，来，咱们进屋说！”

孙景城依旧一副云淡风轻，若是有人朝他诉苦，便也是温和对人。

“诸位乡亲！孙某虽识些字，但也并非学问大家，如今教了一年多的日子，已是倾囊相授了，再让孙某教，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孙景城缓缓道来，他开办私塾只是一时兴起，也从未从这些学生家中收取分毫，如今有了正事，自然不能再这般蹉跎下去。

“再者，过几日孙某便会携易臣离开山阳镇，也是在分身乏术了。”

此言一出，便引得众人纷纷色变。“孙先生要走！”

孙景城脸带笑意，轻轻点头。

“先生这是要去哪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门口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看他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带有虎豹雷音，正是山阳镇唯一一家武馆的掌门师傅曹安。

“曹兄大驾，让孙某寒舍蓬荜生辉啊！”孙景城起身相迎。曹安为人豪爽，又极重义气，更有武功傍身，在山阳镇有着不小的威望。

“孙大哥！这好好的怎么要出远门？这是有那个不开眼的泼皮惹了大哥！告诉曹某，定叫他晓得曹某拳头的厉害！”

孙景城连连摆手，“山中镇民最是淳朴，哪来无所事事的闲人来找老夫的不痛快，况且老夫的长剑虽有几日未曾出鞘了，但制伏个毛贼小盗还是绰绰有余！”

孙景城回头看向易臣，“臣儿，快去添碗茶！”

“老夫这徒儿如今也大了，该领他出去走走，见见世面了。”

曹安满脸惋惜，“原来如此，那曹某就不再挽留了。待临行之日，曹某定会好好送送大哥！”

众人相互客套一会儿，便各自散了，各家皆有自家的营生，少有如孙景城这般悠闲之人。

“师父，咱们要去哪？”易臣看着孙景城，不由发问。

“去那片江湖，那片天下。”

言罢，便不再理会易臣，只是自顾自的翻阅手中读了十几年的书卷。

山阳镇只有自北向南的一条大路，近几日不知益州生了何事，每日都有不少入蜀之人路过山阳镇，直叫镇中饭庄酒馆的掌柜小二又喜又怕。

喜的是食客络绎不绝，挣了不少往常少见的元宝银锭，怕的则是这些外乡之人皆是持刀带剑，叫上菜小二腿肚子直转筋，生怕这些江湖大爷一个不高兴，自己的脖子可没那刀剑硬。

孙景城挥刀斩杀了几个不知死活的侍从仆女和王宫卫士，甩干刀上的鲜血，继续向前走着。

如同惊蛰的春雷，一声婴儿啼哭在孙景城耳畔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着华丽宫装，面色有些慌乱的妇人，以及她怀中哭泣的婴孩。

易臣看着密室中间石台上的木匣，心中的思绪有些理不清楚，只是先打开了木匣。

一道寒意使密室中的二人打了个寒噤，再定睛一看，原来匣中放着一柄三尺青锋。

“大人，金叶余孽，当诛！”

火焰像是亘古而存的山脉，在这片古老又神秘的土地上沉沉的燃烧，原本的华丽宫殿只余下些许残砖碎瓦，漆黑的浓烟遮掩了天空，叫原本的晴朗也慢慢阴沉下来。

妇人见到了孙景城，脸上满是仇恨，只是拿起手边的短匕，朝着怀中的婴孩刺去。

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孙景城快步上前抓住那妇人手中的匕首。

眼前渐渐暗了下去，妇人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迷人的笑。

孙景城轻轻看了那副将一眼，抱着那婴孩，缓缓离开了这片满是血腥的天地。

回朝之后，孙景城遭多人弹劾，虽有凤歌出声庇佑，然众怒难犯，只得准那孙景城辞官归隐，叫凤歌直呼太康再失一员栋梁。

“当初你那襁褓上还系着一个黑色木匣，便是此物。”

妇人有些绝望，但眼神中又有些莫名的光，随后便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

眼角流下了几滴泪水，她这才发觉，原来兵刃刺入血肉是这般滋味，有些让人着迷。

二人寂静半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易臣打破了宁静。

他拿着长剑快步走出来密室，便在院中使起了先前孙景城教他的一式剑法。

从王宫出来后，这座耸立了数百年的殿堂再也不堪重负，化为了一片废墟散落在大地上。

灰烬像潮水蔓延开来，待到周围安宁下来，孙景城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殷红的血滴在婴孩的襁褓上，孙景城从妇人手中抢过那婴孩揽于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