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

“老头哪里能喝什么名贵的茶叶啊，都是自己家后山小片茶树采的。一个破瓷缸子，以前当村干部用了几十年，上面的搪瓷都缺了好多块，陆鸿煊好多次想悄悄的给老头把那破缸子给扔了。没一次成功……”

那缸子在桌子上立的好好的。

陆鸿煊打开一看，里面还是干的。今天还没泡过茶。

“砰！”

陆鸿煊瞬间惊醒，弹坐起来。心脏还在怦怦撞个不停。

“原来只是一个梦嘛。”陆鸿煊心想着

陆鸿煊接了水开始通上电，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咕咕的声音。电器倒是方便多了，老头对这个烧水壶也欢喜的不得了。

“咕咕咕咕。”外面传来了母鸡的蛋鸣。所谓蛋鸣，就是那高傲的母鸡在下完蛋之后便要用尽全力扯着嗓子昭告世界它母性的能力。

“呦，老头，下蛋了下蛋了。”不自觉的陆鸿煊就喊了出来。以前这种时候哪里需要陆鸿煊喊叫。用老头的话来说他的耳朵还好着呢。这时候老爷子就兴冲冲的跑去鸡窝，赶走母鸡，捡起他的战利品。

陆鸿煊手里的鸡蛋还带着温热，壳子还泛着桃红。他站起来环顾四周，老头也不在这里。

他捏着鸡蛋，怦怦怦。手里的鸡蛋好像在跳动。他把鸡蛋放在眼前，桃红已经褪去了。壳子已经完全坚硬，米黄色的外壳依然炽热。

他感觉自己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他急忙放下鸡蛋。

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浮现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邻家。

“陈大叔，陈大叔！”也没有人应答。

“奇了怪了。难道陈大叔下地了？”陆鸿煊心里更加担心了。

“陈大嫂？陈大嫂？”按道理说陈大嫂应该在家的呀。

陆鸿煊站在马路上，左边的马路通向镇子，右边的水泥路通向的是一片老林子。他不知道该走向哪一边，老头子会去哪里呢？去山里的庙里？还是去镇上呢？陆鸿煊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向镇子那边去。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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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着走着就后悔了，说不定这死老头去了庙里，有时候他就爱去那里，他喜欢跟那里的老和尚说话，每次听着他们将一些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在旁边就忍不住打瞌睡。但是万一没在庙里呢。镇子至少繁华些，认识的人多一些。可以打听的人也多一些。但是万一老头子……

陆鸿煊忍不住思绪的跳动，他只能跑起来，让自己先集中在路上，快一点去看看镇子上能不能找到，之后在迅速的回来去看看老和尚那里。就这么办。陆鸿煊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了。“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只能这么做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陆鸿煊跑着跑着，对面迎面一个胖女人快步走来。

“这不是老陆家煊煊嘛。”胖女人隔着好一段距离就开始打招呼。

“陈大嫂啊，你看见我家老爷子没有？他一大早不见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陆啊，你不知道？河边的鞭炮厂昨天晚上给炸了，哎呦，嘭咚一下子，好大声哦，我还在做梦呢，被吓醒了。我一醒，就知道坏了，肯定是鞭炮厂炸了。一看果不其然真的炸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爆炸？”难道那不是一个梦嘛？陆鸿煊心想着。

“是的呀，一看你就不知道。还是小伙子好啊，睡眠真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想睡都睡不着了。对了，那个鞭炮厂，我早就知道它要爆炸。你看吧结果真的就给炸了。还好人没事……”

这个大嫂就是这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大嫂子，大嫂子。”陆鸿煊连忙叫停，“我们家老爷子呢？你得告诉我呀。”

“哦哦哦，你们家老爷子昨天晚上就去救火了呀。你别说，别看你家老爷子八十多岁了，快九十岁了吧好像。身体是真的好啊。他像个小伙子一样，提一桶水没一点问题。当然那么多小伙子怎么能让他一个老人家来救火呢……”

陆鸿煊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去了。可是一听老头那么大年纪了还想着要去救火，他又焦急起来了。他连忙向陈大嫂道谢。向着河边跑去。

陆鸿煊有点不敢相信了，河边的鞭炮厂爆炸了？真的假的啊，昨天晚上感觉那明明就是一个梦而已。只是一个比较真实的梦而已，大概是这样吧？“老爷子昨天晚上就去了？那混蛋老头居然不叫我。”

好像是真的炸了啊，天空那边隐隐还在冒着黑烟，陆鸿煊一直没有抬头看过天上，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又开始责怪起自己了，要是早点注意到，就好了。但是还好老头没事。

黑烟越来越浓重，热气也是，好像那些被火焰拉扯过的空气还不愿意消散，拂过脸颊的感觉越开越强烈。气味也是，烧焦的味道不由分说地钻进鼻孔。

“真，真的，太震撼了！”跑到鞭炮厂跟前，他就被吓到了。

该怎么去形容呢？壮观，惨烈，曾经壮观的独立建筑成了一堆黑不溜秋的废墟，甚至坚固的水泥路都被炸碎了。以前中秋节人们大都站在这里看龙舟，这里有一个宽敞的小广场。他看看河面，水里甚至都飘着黑不溜秋的东西。废墟之中还不停的传来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不断地有硬块掉落的声音。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陆鸿煊开始盯着看，他感觉到自己的好奇心都被这团废墟给吸引住了。

这一切陆鸿煊脑海里只有一个词来形容：壮观！

“实在是太壮观了。”陆鸿煊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爆炸，只在电视里面，但是真实的感觉远远不及此时此刻。烧焦的气味，还有炙热的空气，升向天空的黑烟，不停的还在炸裂的声音，带着黑色的水流……陆鸿煊快要看上瘾了。他开始深呼吸起来，他甚至感觉这里的气味都已经变得好闻起来了。一切就应该这样子啊。他这样想着。他感觉自己完全能够想象熊熊火焰燃烧起来的样子。火舌不停地向着天空示威，急速的扩张也警告着人们勿近。对一切都是张牙舞爪，不可一世，对什么都是无所畏惧！最高傲，最疯狂，最自由！美丽又伟大。他激动不已。

他突然头痛起来，一下子袭来，痛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隐隐约约他看见一个人向他走过来，从废墟顶上。昨天晚上的那个梦突然不停的在他脑海里闪回。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突然在他脑海里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了，好像就是强行被塞入大脑的那种感觉。身体以疼痛作为信号在不断地发出抗议。

火舌不停的在抚摸他的脸，狂热的气焰简直就像是在眼睛里灼烧一样。那个人离得越近就越感觉炽热。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太阳一样耀眼。陆鸿煊眯着眼睛捂着头。

“昨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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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我们还没有聊完呢。”那人开口了，可以清楚的看见他脸上温柔的笑意……

“陆鸿煊，陆鸿煊！”他突然听见好像有人远远的在叫他。

“陆鸿煊！”声音越来越大了。

他惊醒了。原来是自己的发小周正廷。

“陆狗子，你在干什么呢？看的入迷了还，我喊你都没听见。你没什么事吧？不是犯了什么病吧？”发小一脸疑惑。

“我能有什么事。”陆鸿煊感觉有点惊慌，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你怎么也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陆鸿煊赶紧转移话题。

“本大爷昨天晚上就来了，被我爸拖过来救火，累死大爷我了。对了，怎么没看见你，我昨天晚上还看见你爷爷了呢。你现在才来？不是吧大哥，早知道这么累我也在家里睡觉了。”

“你看见我家老爷子了？在哪儿呢？”陆鸿煊突然想起来自己过来是为了老爷子。

“在那儿呢！自己不会找，凡事都要劳烦本大爷。”

“谢啦，廷狗。”陆鸿煊急忙往老头那里去。

老头还是像既往一样，一副老干部的样子。尽管捉着拐杖，但是还是昂首挺胸。任何小事都要拉着给开个会。当然今天这不算是小事。

“这件事值得引起注意，防患于未然，老话说的好啊，一定是平时有地方是疏忽的。”老头清请了嗓子，提高了音量：“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这不仅是鞭炮厂，我们自己在家也是一样，这是鞭炮厂还好爆炸的时候没人在，我们自己在家的时候，家里着火了怎么办？那就得活活烧死在家里了……”脸上还漆黑的村民面面相觑，有人已经累坏了，打起了瞌睡。都想让这老头别唠叨了，但是没人敢打断这老干部。

陆鸿煊轻轻的站在老头旁边。老头余光一瞥，看见了陆鸿煊，扁了扁嘴。收住了声。

“老爷子，你昨晚就来了，累了吧，咱们去那边坐坐吧。”陆鸿煊边说着，边扶着老头往人少的那边走。

“你看你，都退休了，你开什么会啊，大家都累了，您自己不累？”

……老头不愿意说话。

“完了，老头还闹脾气了。”陆鸿煊心想。

“老爷子，你咋不叫我呢，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这种场面哪能让你大晚上的亲自来啊。”说着，陆鸿煊边给老爷子揉上了腿。

“嘿呀呀，你这龟蛋。我能被你这兔崽子活活气死。”老头没好气的说着。

“我？我咋了？我哪敢惹您生气啊。”陆鸿煊一脸疑惑。

“你咋了？嘿呀，我昨天晚上没叫你？好你个小子啊。”老头子说罢，便举起拐杖要打。

陆鸿煊连忙躲开。“老爷子你别动气啊，动气伤身。兴许是你昨天晚上喊我声音太小了，我睡得死没听着。”

“咳咳。”老头差点被一口气给呛住。

“龟蛋，你昨天晚上爆炸那会儿坐在窗户边上，要我这老东西先走，口口声声说马上来。这就是你的马上来？”老头用拐杖狠狠的戳着地面。

……

陆鸿煊一脸疑惑和惊讶。

“老头，你在说什么呀？你哪里来叫过我…呀？”陆鸿煊越说声音越弱。

昨天晚上？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自己现在完全不敢确定。他感觉周边的一切突然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了。虚幻，如梦一样罩起了一层朦胧感。

这天气刚刚有这么阴沉吗？乌云有这么近吗？风有这么清凉吗？

这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做了一个梦，我惊醒了。我看见窗外有月亮，很亮堂。我当时想明天可能有个好天气。当时我就躺下了，接着我分明记得不久后我就睡着了……”

“醒来老爷子不见了，我着急了，找了一通，捡了个鸡蛋，那时候天气明明很晴朗，十点多明明，太阳已经很刺眼了。我抬头看天的时候很刺眼啊……”

“抬头看天？当时是因为背对着河边，所以没看到黑烟嘛？难道真是我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了？刚才也是明明我记得我突然头痛，我都已经痛到蹲下了，可是廷狗看见我的时候却说我盯着废墟看……”

陆鸿煊突然感觉背后噼里啪啦响得厉害，声音越来越大。他回过头去看，熊熊的火焰正在大肆对着世界咆哮着。人们正在疯狂的跑来跑去，听不清他们在喊着什么。

橘黄色的火焰映在他的眼睛里，光芒不停的在他脸上跳动着……

（本章完）

.

他喘着粗气，心情一时难以平复。往身上一摸，浑身汗湿透了。他擦擦头上的汗，看向窗外。月光很是亮堂，星星也格外明亮。

“睡啦。”他无心欣赏夜色。

陆鸿煊急忙冲出门去，老头果然不在院子里，拐杖也不见了。

“既然拐杖不见了，那肯定是出去了呗，一个大活人难不成还能丢了不成。”陆鸿煊笑了起来，被自己给逗笑了。他转身进去了。

“老头不在？一大早就跑哪去了？”

第一章

他接着躺下来，但是难以入睡。那个梦不断的在他脑海里被回想起来。那切肤的真实感，爆炸的轰鸣声在他耳朵里不断的产生共振，嗡嗡嗡。他努力让自己安静下来，他仔细听着窗外的虫鸣，但是脑袋里除了嗡嗡嗡的耳鸣再无其他。他一闭上眼睛，那炽热鲜艳的火舌直逼瞳孔。高温扭曲空气的热浪冲击着撕扯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疲倦终于战胜了胡乱傲游的大脑，他终于才睡着了。

“靠，十点多了，要被老头子骂死了。”

“老头？”他再一次尝试叫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应答。

他收起了多余的笑容，叹了一口气。开始慢慢的洗漱。

“老头今年八十九了，比起一般人身体还算硬朗。腿脚到了这个年纪拄拐也是正常的。昨天这个时候他坐在院子里喝茶，拐杖放在太师椅旁边，前天这个时候也是坐在院子里，拐杖放在左边还是右边来着？还跟路过的人打招呼呢，那是邻家的大叔。‘呦，陆大爷，又晒太阳呢？’他还这样跟老头寒暄呢……”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刷着牙，泡沫流在衣服上了也不知道。

“看样子昨晚还睡的不错。昨天晚上梦见是什么来着？哪里爆炸了。”他自言自语着。“昨天晚上醒来的时候明明感觉还很是清晰，现在突然变得模糊了。唉，算了，不重要了。”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哎呦，泡茶肯定要先烧水啊。”陆鸿煊心想着，便起身去烧水。

水壶里也是干的，今天还没烧过水。

他急忙穿起衣服冲出卧室。

“老头，你今天怎么不叫我啊。”空荡荡的房间没人回应。

第二天早上，陆鸿煊感觉神清气爽，所有的疲劳感都消失不见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