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生而为神

郭子玉和庞道统说话，哪有张虎一介行商插嘴的份，虽然被郭子玉冷眼相向，也知道他已经迁怒于自己，张虎也不敢贸然出声辩解，甚至还要小心陪笑。

他心中想着，只要能将孙书敏这尊瘟神送走，就算自己现在受点委屈也算不得啥，姑且忍过这一时，往后的日子还长，万事还要从长计议才好。于是只管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缩到裘皮衣领里面去。

但转过头来，他在心中却将庞道统骂了一通，难怪来衙门面见郭子玉偏偏将老子拉上，感情是让老子来顶雷的。明明是你庞道统在中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会儿不急，一会儿急，到头来却又将你和整件事说得一点关系也无，反倒说是自己举荐，分明是将自己摆上台来，实在不是东西。

所以，哪怕正值隆冬时节，他一大早也是按照惯例，脱了棉袄在衙门中的院子里走上一趟拳法，直到打得头上白汽蒸腾才停下来。

而后又让军士在井中汲来一桶凉水，褪去衣衫赤裸裸在院子里站定，将井水兜头劈面浇下，再用毛巾反复擦拭，直到皮肤被擦得泛红，再浇第二桶。如此往复三次，再大叫一声“爽快！”才算彻底结束晨练。

最后他穿好衣裳，或去公堂断案，或去里间审阅公文，正式开始一天的公务。

他而今帮着张虎将孙书敏弄出高阳城，自己却半分好处也没捞着，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唯有在他与郭子玉之间埋下裂隙，才能让张虎倚靠于他，有求于他，往后才好继续从张虎身上捞取好处。

否则，孙书敏一旦离开此地后，时过境迁，张虎未必还会想着他，商人嘛，不都是利字当头，哪里能指望张虎对他忠心耿耿呢？万一他不再做屏州的钱粮师爷，只怕转眼就将他抛去九霄云外也未可知。

“好一个人中龙凤！果然做得些大事！”郭子玉哈哈一笑。

听得郭子玉的笑声，张虎虽然心头发紧，嘴中发涩，但还是赶紧起身离坐，恭恭敬敬弯腰为礼，半扬着头，一脸谄笑的说道：“不敢！不敢！”

看他那模样，只恨不得连那狰狞的长疤中都挤出些许卑微，只不知是不敢做人中龙凤，还是不敢做大事。

但在他心中又把庞道统骂了个狗血淋头，若在自己府上遇见这等烦心事，恐怕早已一脚将得禄踹死了。

郭子玉也不理他，对庞道统说道：“只是青峰村离高阳城颇有些路途，又兼路上积雪，即便现在派快马前去递送消息，孙书敏过来恐怕也要几日。所以庞师爷若是不急，等天气好些，我再着人点起车马，过些日好端端的将人直接送去庞师爷的府上。若是苏大人催得焦急，那就还请庞师爷先在我府上将息几日，我这就让人传他来高阳见过庞师爷。”

“郭大人不知，这次苏大人催得紧急，我若回去屏州，却又没带回确实的消息，苏大人万一怪罪下来我哪里担待得起，还是在郭大人府上静候佳音为好。”

庞道统知道郭子玉并不贪图享受，所以在他府上盘桓，肯定谈不上多么舒服。而且他也知道，张虎这时候虽然心中恨死自己，但却也巴不得自己去他府上叨扰，而且定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但去张虎府上却有两样不妥，一来难免有些闲言碎语，二来这事儿定会被张虎用来拉大旗。而郭子玉府上虽说比不得张府舒坦，而且使唤下人也肯定不如张府方便，但能避嫌，胜在清静。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清静，庞道统得让张虎明白，搬走孙书敏不是他溜须拍马得了逞，而是自己办事顺便给他的一点施舍，离开了自己他什么也干不成。

一念至此，庞道统竟和郭子玉一起去了后院，临走时两似乎商量好一般，都没和张虎打招呼。

但他这脾性却害苦了冒雪赶来的庞道统和张虎二人，两人下了马车，急匆匆进了衙门，才发现偌大个厅堂，莫说地龙，竟然连个火盆也无，坐在其中，简直如坠冰窖。

衙役将二人安置停当，这才去后院通报。

庞道统不知郭子玉与孙书敏的关系，但心想既然能帮着填补高阳城的亏空，想必二人之间并非泛泛之交，生怕贸然开口郭子玉不肯放人，反倒怪自己在中间搬弄口舌。于是言语间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说一边是苏望催促，一边是张虎举荐，总之他只是在中间听人差遣办事而已。

郭子玉听了，哈哈一笑说道：“此人的确是个人才，只可惜并非在我手下当差，也不知是哪个浑货多口说是在我门下。若真是在我门下，苏大人想见时，哪里用得着庞大人专门跑上一趟，只用一封官函我定然差他去面见苏大人。而今此人还在青峰村，不过在我看来，此人似乎意在农耕稼穑，兴修水利一类，至于营商和仕途反倒兴趣缺缺。”他心中对张虎的来意已经有了七八分明白，不由得冷冷的看了张虎一眼。

“坐吧！”郭子玉又转身将手伸出虚虚一按。

郭子玉始终相信行伍之人应该在严酷的环境中锤炼，更应该适应自然变化，所以他对地龙、暖房一类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总觉得若是成日与那些东西为伍，最刚强的汉子也会变成娇滴滴的娘们儿。

张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将身上裘皮又裹得紧了些，庞道统更是打了三个喷嚏，鼻子前挂着晶晶然的一滴，也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显得有些滑稽。

少倾，郭子玉从后院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房中二人，对着庞道统略一抱拳道：“庞师爷！”

屏州城三个师爷中刚直不阿的关弘毅最合郭子玉脾性，所以二人最是熟络。

庞、张二人这才又坐了，自有军士出去斟来茶水。少倾，三个五尺见方的火盆也被抬了进来，其中堆满了木炭，上面旺旺的窜起一尺来高的火苗，房子里终于有了几分暖意。

郭子玉再次瞄了一眼张虎，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又抬手示意庞道统喝茶，嘴中问道：“不知庞师爷此来，所为何事？”

庞道统早就将双手捂着热茶取暖，听得郭子玉问，仍是不肯放下，托着茶杯说道：“今年高阳城遭了大旱，苏大人唯恐考成银粮会有缺漏，终日愁眉不展。不想，郭大人竟是一项不漏的交得齐整，苏大人动了好奇之心，便让下官留意探查。倒也是无巧不成书，我正是没个主意，张老板便向我举荐了一个名唤孙书敏的少年俊才，听说而今在郭大人门下当差。你知我们苏大人一向求贤若渴，便急急的催着我过来，若是真是堪用的，还要带去苏大人那儿当面问话呢。”

而今他见张虎屁颠屁颠的跟着庞道统来到府上，还道他打的狐假虎威的主意，心里已然有些不喜，所以在招呼庞道统后，没过多理会张虎，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就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庞道统的脸上。

师爷不是朝廷封官，没有品级，庞道统自然不敢托大，也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郭……郭……啊啾……”城守二字终于没说出来，反倒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郭子玉与张虎的关系，庞道统早已心知肚明，而郭子玉那一瞟落在他眼中，他对郭子玉的心思更是了如指掌，但却装作不知，笑道：“如此便更好了，若是孙书敏真在郭大人门下，此事还让我颇为为难，毕竟贸然将人带走，实为夺人之爱，让我如何与郭大人交代。既然而今孙书敏不在郭大人门下，那么无论他意在稼穑还是意在营商，又或者还有其他想法，都不妨请郭大人传他来见。以前囿于小小的青峰村他目光难免短浅些，若是换个地方，见了高阳城张老板这般人中龙凤，便又转了念头，忽然对仕途、营商生了兴趣也未可知。”说罢笑眯眯的看了张虎一眼。

这话看上去是赞了张虎，却是实实在在的将张虎摆了一道，彻底将他推上了前台，吃挂落、递小鞋庞道统自然是用得炉火纯青。

如此一来，郭子玉对管理钱粮的庞道统自然也添了些隔膜，平日里，郭子玉对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而今见他这般狼狈模样，暗自嘲笑庞道统无能。

虽说郭子玉有些瞧不上庞道统，但毕竟彼此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官场中人，心中喜恶也不能太过露骨，遂转脸对军士说道：“旺旺的生三盆火来，燎一燎这冰窟窿，别叫远道贵客着了风寒！”

郭子玉生性嫉恶如仇，从来觉得商贾之事最是奸猾，只是做了城守才不得不与张虎、黄一龙二人周旋。倒是孙书敏干脆、干练又兼能有担当，以商人论，算是唯一一个他能看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