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吧龙少年

“小愚，如果我出事了，龙潜还不能独当一面，你要帮我，帮我完成我的使命，好不好？”

“好呀，我也一定像你一样。”

小愚回家时，龙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暗下来的夜色中，觉得他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孩子，自己跟他说的他事情太过沉重了。

“倒是苦了乔蓁这女娃，一个人在野外生存那么长时间。也真是遇上高人了，那模样，竟和以前一个样，甚至还美上了几分。”

“咋，灼华这娃就不苦啦？也挺苦的好不好，要不是他执着，恐怕大家也不会知道这儿还有这么好一水源。”

大家大声说着话以驱赶黑夜带来的压迫感。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

“哎，你和乔蓁姐姐会不会有一天也搬走了呀？”念汐问来给乔蓁挑水的灼华。那么多人的离开让念汐感到很不安，她总害怕，身边的人也在有一天，不得不离开。

“不会呀。”

“那要是乔蓁姐姐想搬走呢？”

“会呀。”听灼华这么说，念汐没有感到意外，但她还是冷冷地瞅了他一眼。灼华傻傻地一笑。

“我还是去问乔蓁姐姐好了。”

“我当然不会搬走了。大不了，我再去找一次水源，然后再迷失在一个美丽的地方，再让你灼华哥哥去找一次。”

“对！让他再急哭一次。”念汐安心了很多，便和乔蓁开玩笑。乔蓁又一次要她讲当时灼华哭时的样子。

“我当然不会走啦？我能走到哪里去呢？我的家你不是知道吗？你看，我奶奶离开以后，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我都还没有回家呢。”那天，念汐因为提不动一桶水，小愚过去帮忙过后，念汐问他会走吗，他回答。

“可是，万一你真的要走的话，你一定提前很长一段时间告诉我好不好？这样我就不至于一下子太难过，我们就会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共同珍惜。我也可以用很长的时间告诉自己，你需要自己的世界。我同样也可以用很长的时间，为我们的告别做准备。直到我很高兴你离开。”

“我真的不会离开的。”

“我知道。万一的话，你一定要让我知道你要去什么地方，到了那里以后，一定要告诉我你的情况，你要告诉我你在路上遇没遇上什么事，你还得告诉我，你有没认识新的朋友。”

“我真的不会离开的。”

“我知道。万一的话，你得让我送你，我可以送你很远很远。”

小愚看着念汐，看着她的眼睛里的小小的恐慌，安慰她：“只要卧龙谷下雨了，有水了，谁都不会走，走了的还会回来，放心吧。会好起来的，很快，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是的。到时，谷帛带头修的水渠也会有汩汩清流长年不息，稻子也会长得和又一村一样又青又壮，结出大大是稻穗来。”

“是的，到时，还会有很多动物来喝水，他们一见到人就会慌忙地躲起来，也许也不会躲，谁会去伤害他们呢？”

“灼华哥哥也不会因为找不到乔蓁姐姐而伤心的大哭了，嘻嘻！”

“可是，既然水渠都修了，谷帛为什么没有修水池呢？”

“可能大家还没选好地方吧？我想一定要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才行。”

“对，马上就要夏天了，夏天的雨那么大，那沟渠里的水也很大，要很大很大的水池才能装得下。”

不久，卧龙谷果真下了很大的雨，但是依旧没有留住一滴水。无影河的水大涨起来，浑浊的奔流的河水发出漫彻天际的声音。好多人只是望着河水发呆，远处的带着泥土腥味风吹过来，让他们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水来了，有水来了。”小愚和念汐本来是打算去爬台阶的，突然听到龙洞里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接着就看见略有些浑浊的水了出来，顺着水渠往前流去。水流得比小愚跑得快，大家听到小愚的喊声时，也看见了水流。紧接着，大家就主动去补修因为在干燥时修的水渠无法解决的漏水的问题，水最终得以流到水渠的尽头，渗入一片大荒地的土里。大约持续了两个时辰过后，水断了，沟渠两边，很多地方留下一滩一滩的湿土，水渠尽头的大荒地里的土，终于被浸湿了。

“哇，小愚，快看，燕子，小燕子！”念汐喊。有几只燕子在水渠尽头的湿土中衔泥，接着又飞来了几只。

渐渐的，燕子越来越多，在水渠尽头的大荒地里，就有衔泥的燕子。

“有希望了，燕子来了，有希望了。”燕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都远远地看着它们劳作和嬉戏，就像看着是一群很久没有见过的客人一样，他们都很高兴，都很想留住它们。

每只燕子都啄好了泥，然后一起飞起来，已经是密密麻麻一群了，它们简单的盘旋两圈后，飞回了自己的筑巢的地方，一只都没有留，谁家的屋檐下也没有飞去一只，大家有些怅然若失。

“燕子燕子，你们别走啊！”念汐喊。

“要留住它们，得要水渠里的水经常流，得有生机无限的原野，得有温润的气候，就像以前一样，下一次雨，大地就像洗了一次澡一样，透明发亮，空气里还有草木的味道。”有人叹了一口气。

“可是刚刚来了那么多燕子，它们一定是预知到了什么？它们还会回来的，对不对？”

“谁知道呢？”

“来了来了！又来了！”又飞来一只燕子，它盘旋了几圈才落下来。然后啄好了泥，径直飞走了。

“可能是一只掉队的。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兆头，肯定错不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似下暴雨的声音。大家已经没有兴趣看雨是从哪里来的，下得多大，正如人群中有人说：“这雨呀，就是下也只是走个过场。”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已经到头顶了，大家才发现，那声音是飞行的燕子发出来的。

“哪里来的那么多燕子，总不至于要把人也给叼走吧？”是的，燕子的数量甚至比雨点还多，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都不免有些恐惧。念汐本来站在屋前的空地上，被小愚拉进屋去。小愚打算关门，念汐挡住了。

燕子越飞越低，好多开始落下来，但它们只是做了简短的逗留就又飞了起来，就像落下来只是为了喘口气一样。它们再次落下来，则依旧落在水渠尽头被水浸湿的大荒地里，黑压压一片，每只燕子衔一小嘴泥，然后像被风吹起的羽毛一样，围着中心转两圈就散了。地面早已又是全是啄泥的燕子了，一波又一波，不曾间断。地面渐渐出了一个圆形的大坑，足有两亩地那么大，四周都是燕子无法啄动的石壁。

“我猜，这些燕子会给大家一个很大的水池。”小愚对念汐说。

“我猜，不用等太久，水池里就会装满清澈的池水。”念汐说。

小愚见念汐这么镇定，也安心下来。

灼华见那么多燕子，怕伤到乔蓁，去找她，发现她正在门内看得出神，也安心下来。

“你看，燕子都是成双成对的。”灼华想说，“它们还会一起筑巢呢。看它们成双成对的，就跟我们一样呢。所以我们该成亲了。”

然而，他没有说，只是在乔蓁不注意的时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不过虽然他们惊恐得都不说话，但心里还是觉得一生能见这么一大奇观也是一件畅快的事情。

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燕子们该归家了，渐渐少了。等最后一只燕子飞走时，一个碗形的有三四丈深的水池已经形成。大家都往水池里边赶，有些大人也像小孩一样，跑着进到里面，还沿着边沿转两圈。

“这水池是燕子一点一点衔泥衔出来的，不如就叫‘衔泥池’吧？”

“好啊，春燕衔新泥。这日子，还是要有盼头的。”

“以后，就要让这池子时时刻刻都装满水，我算是体会到了没有水的滋味。”

“是啊。夏天热得不行，我只能每天傍晚到无影河里去洗个澡，然后回来。冬天连澡都没得洗。”

“只能干搓对不对？”这话让大家大笑不已，尤其是可能真打算或干搓过的人。

“这水渠也有了，池子也有了，我们要感谢谷帛，感谢那群燕儿。可是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总不能就干等这水来吧？”

“那就去龙洞烧香拜龙王吧，求龙王赐水。”

“可是，我们现在都没谁喂猪了，没有猪头做祭祀啊？”

“我们凑钱去买一只不就好了吗？”

“好啊好啊。据说，老一辈的人有人见过龙王呢？”

大家都很兴奋，因为据说能见到龙王，又在一起说说笑笑很晚才各自散去。

“龙吟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小愚在一边小声跟念汐说。

“我觉得也是。可是大家总得自己做点什么吧？”

“是啊。可是很多事情需要的是有人愿意为大家牺牲。能为大家多少，就得牺牲多少，甚至更多。”

“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太明白。以前龙吟告诉我的。”

“龙吟告诉你的？他还说了什么？我那天还忘了问你。”

“也是为卧龙谷感到特别担忧。”小愚说。

当大家准备猪头到龙洞祭龙王的时候，被念汐和小愚劝了下来。接下来的几个月，别的地又下了好多场雨，无影河的水自春潮过后，一直没有小过，而卧龙谷这一片，没能留住一滴水，衔泥湖也再没飞来一只燕子，也还未装一滴水。挣命的，又走了几家，哪怕是出去讨饭吃。

看着出走的人家，甚至有的抛家舍业，流离失所，想留却留不了，念汐感到心痛无比。

第二天大家又往外引出差不一里地，再往外挖沟渠时，却什么用都不管用了，水要么是从挖的沟渠渗入了地里，要么是冲破沟渠流到了外边去。一开始家觉得是土质的问题，就把沟渠挖地深了一些，这样，水是不会冲破沟渠了，可是挖得越深，渗得越快。于是，谷帛让大家改道，改了好几次也都是一样的结果，改最后一次道时，居然又成了，又往前走了差不多半里。又是多次的改道，终于找到一条合适的，又不出半里。最后一次，大家再也没有找出合适的来，眼见天马上就要黑了，大家只得怏怏而回。

第三天，大家到那里一看，昨天费尽心思修的水渠，全部都干了，好多人都没有心思再补去，谷帛不顾大家的埋怨，自己去补，补了好几个缺口，终于又把水引了来。大家似乎又拾回一些信心，正准备劳作时，水又断了。这次，谷帛忙得满头大汗，也没能再把缺口补上，不是这儿渗了，就是那儿破了。等他擦擦汗时，已经破了还几处，接着，就连续着，一直往上游破了开去，一直到苔藓地。大家的希望落空了，谷帛的脸也绿了。

“小愚你知道吗？云横岭、无影河、卧龙谷从来都算不上名山大川，从龙洞走蛟成功的蛟龙也依旧寂寂无名，但一代又一代的蛟龙却愿意选择这里，不单单是因为这里环境优美，灵气充盈，还有归仙台，更多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或附近长大，守护这里成了我们的向往。”

“是啊，莫名其妙的，刚到这里我便觉得这里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龙吟，你可以的，不要放弃呀！”

小愚、念汐、灼华带着谷帛和几个人找到他和乔蓁都知道的那条小溪，大家顺着苔藓地把溪水往外引，很快就引出了苔藓地。如果一直这样顺利的话，不出几天，就能把水引到卧龙谷他们修的水渠上了。于是谷帛让大家歇口气再干。当天，他们有些劳累，可是看看结果，差不多有两里远，都很满意。

在回家的时候，碰上了一只因为干燥，嘴唇流血，已经快要死了的兔子，谷帛把他带的水给它喝了，希望能救它一命。

谷帛没有办法，于是去找无道师父寻问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小愚和念汐也跟了去。结果无道师父也无能为力。小愚看到作为一个出家人的无道师父连连叹气。于是，小愚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龙吟身上。

“我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我将龙洞里的水带出来过一部分，结果也没有起到一丝作用。”龙吟很生气。

“我没有放弃这个选择，直到自己化为乌有，我都要坚持到底！”

“我陪你一起！”

龙吟看了小愚一眼，露出了并不灿烂开朗的一笑。他很高兴有小愚的一直以来的支持，他也能看见落在小愚肩上的担子。

“正常来说，如果有水，是可以唤回地气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可能我们得付上更大的代价吧！”

“你是守护这里的人，你不能不管呀。”

天气渐渐炎热了起来，而不幸的是，没有生机的，除了大地，还有人，大家也仿佛在等着哪天被渴死算了。没有什么可喜的事，就是有可喜的事，大家依旧高兴不起来。无道师父终于把台阶修好了，大家上上下下要方便很多的，可是，当大家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勉强的“哦”了一声。

卧龙谷的生灵走得所剩不多了，现在的卧龙谷看起来，就像是被抽干了肢体，已经不在是大地的一部分了，很快就会和大地脱离。被掩埋在尘土和碎石之中，没有一点生机。这让念汐很担心，因为到时可能只有他和爹爹还留在卧龙村，那样太孤单了。

小愚以为自己惹他心烦了，也没再说什么？

“我原以为，我们蛟龙拥有守护众生灵的使命，是因为我们的能力比众生灵强，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享受这份使命带给我的荣誉。可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真正需要我们去拥抱的时候，我才发现它是那样的沉。沉到让我无所适从，让我无能为力！”

见天色晚了，小愚让念汐回家照顾白阳叔叔，自己去找龙吟。见到龙吟时，龙吟显得很颓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