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吧龙少年

龙伏完全没有当回事，甚至还发出了足以让南乔听见的呼噜声。

南乔半桶油浇在了龙伏头上，龙伏一下子就醒了，瞪着南乔。南乔也瞪着他，他的目光差一点就软了下去，但他还是扛住了。

“我是认真的！”

“采薇呢？采薇在哪里？”

“等你明白什么是真爱了，我再告诉你！”

“你能明白？说话都还带着孩子气，净说一些哄骗人的话。你不告诉我，我就在这泉水边等着，在哪儿不一样呢？”

“一！”他开始心里默数。

“二！”

“三！”他转过身去，看见龙伏已经闭上了眼睛，他举起火种的手抖了一下，接着便将火种扔了出去。

一下子，熊熊大火便蔓延了龙伏几乎整个身子。南乔怕龙伏在挣扎的时候伤到自己，便迅速跑开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觉得担心有些多余，火越烧越旺，开始传来肉焦味，龙伏却只是微微抬起头，在空中晃了晃，又耷拉了下去。火更旺了，连油本来都没有泼到的地方，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痛快，连这么厉害的蛟龙都能搞定，太痛快了。南乔当时觉得，这是为念汐做的，自己也可以为念汐做些什么，念汐就算真的小瞧他现在也不会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火渐渐灭了，龙伏身体变成了一根还在冒着烟的黑炭，有的因为燃烧而爆开的地方，还露出蜡黄色的烤熟的肉。

就这样就把一条恶龙给杀了。他看到他的角只剩一根断桩留在他头上，而他的鬃毛被烧掉而露出他比原来看起来要小得多的头时，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无疑了。

他盯着他已经没了眼睛的眼洞，一步一步走上去。还有十步远时，看见他嘴里还有一团依旧在燃烧的火苗，只当是还没有燃尽。这时，他余光中看见念愚泉一个大水球向他飞来，那团火焰也在这时突然爆裂开来。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闪躲，先是被水球包裹，接着便是熊熊火焰将他吞噬。

他看见火焰疯狂的舔着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在他身上找个口子钻到他他身体里里面去，不由得将嘴闭得紧紧的。

“我没能帮得了念汐，却又被她救了一命。念汐要我有什么用呢？”一这么想，他的心底便升起一阵悲凉，每次都是。

火焰持续了一会儿，便便消散了。这时，他觉得自己好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看见，那恶龙的尸体中的骨骼爬了出来，不，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蛟龙挣脱了那层黑黑的灰烬。他很快变得饱满了，强壮了。角也变得有光泽了，鬃毛也变得茂密而且层层堆叠了。

像是浴火重生一般，他的身上透着活力。他大叫了一声，然后冲着念愚泉周围，喷出火焰来，巨大的火焰再次将他包围在了其中。

这时，念汐来到他身边，对他说：“帮我找到采薇，照顾好采薇。”

那说话的口气，完全不是他期待中的对他有爱慕之情的女子说话的口气，而是而温柔又带有命令的口气，像极了一位疼爱他的长辈。他不想拒绝，显得自己像是小孩子，又不想答应。他可以为她舍命，但是他不能丢下她。他爱的是她念汐，怎么能去照顾别的女子呢？

“你觉得我很好看，很温柔对不对？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会很好对不对？你觉得你该为我做很多很多，哪怕舍命也在所不惜对不对？”

南乔觉得自己一下子被理解了，感动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可是，南乔，你真正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内心承受的是什么吗？我被这蛟龙围困，你冒死相救，我真的很感动。可是，我的感受你不能感同身受。你的喜欢就如这熊熊的大火，可是你爱的种子或许还没生根发芽呢。不是我，你要相信，不是我。当它发芽的时候，你会看见一个柔弱的，如刚出生婴儿的生命，你会用尽全力去呵护它。”

这时，他们感觉火焰更大了，念汐引出念愚泉的水来。水火相遇，都化作了无尽的缥缈的白雾。巨大的白雾快速地上升，形成了一朵巨大的云朵。但云朵没有升上天空，很快的，又落了下来在念愚泉周围散开去，绵延了好几里。

“要不是我得在这里才能长久地生存，我才不会被他困住呢。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去吧。”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说，你不喜欢我。”南乔想，他有些生气了，他知道，念汐很快也会生气的。他转过身去，想一抱将念汐搂在怀里，却被念汐挡住了。念汐抓着他的胳膊，放下去，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你这算什么行为？”

南乔有被豺族吓倒，有被龙伏吓倒，他都觉得没什么好丢脸的。可是，如今，念汐的一句话将他吓倒了。他觉得自己污秽、龌龊。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别。”念汐也觉得刚刚的话有点严厉了，说道，说完又有些担心不果断。看着他肩膀因为挑酒磨破皮的地方渗出的血迹，她知道只有自己狠下心来，才不会让他卷得更深。

“好，我帮你照顾她。”南乔说，故意将“帮你”说得又重又长。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念汐的心都变得比较沉重。“为什么会是你？“有时，她想到小愚，虽然他身上还有一些孩子气，但有时却显得太过成熟稳重了。

“小子，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一把火，我这最后一次蜕皮估计还得好多年后呢。我等着你回来！”看见南乔离开，龙伏有些得意地说，就差没有吹口哨了。

念汐看着在雾中只能看见的龙伏的黑影，有些像幽灵，有些恐惧！此时，他又在靠近，不知道会不会使出一些很损的招数。

南乔一看龙伏一副无赖的样子，再看看念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想着要为念汐做点什么。可是，能做什么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眼前的无赖赶走，这个庞然大物，假如他是死的，把他的尸体挪开，都要费他不少的精力，想要赶走几乎是痴人说梦。

“你全身臭烘烘的，离念汐远一点！”南乔说。

龙伏就当没听见。假装换个姿势，又靠近念愚泉一些。

“你再不离远一些，我就给你洗洗澡！”

“恶龙，我要让你化为灰烬。”南乔想，不仅是为念汐，也为采薇。

至少龙伏认为自己喜欢采薇是真的，所以他不敢不听念汐的话，同时，他看见和自己一样痴迷的的南乔，为他的真心真意所打动，本就没有想真正伤害他。他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将南乔放低一些，然后丢在了地上。南乔立马站起来，挡在念汐前面。

听到南乔的话，龙伏当然又靠近了念愚泉一些。

“你给我等着！”南乔说吧，便离开了。他想到了办法，而说龙伏臭烘烘的，正是他找的借口。

南乔更加愧疚了，他知道采薇虽然很倔强的说出了这些话，但是她再次伤心的哭了，已经说明她出卖了自己的真心，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眼泪。

南乔用水桶挑了满满两桶油。虽然肩膀已经磨破了皮，但他还是心急如焚，想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念愚泉，满头的汗流过他因为热而开始红胀的脸，一改他以往文弱清秀的模样。他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当时，油坊的老板听说是要烧死一条巨大赖皮蛇，都没有收他的油钱，还亲自找来了水桶。

就要到念愚泉时，南乔尽力收起了他的慌张，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我再给你说一遍，你这臭烘烘的，离念汐远一点。”南乔说，语气中还故意稍稍掺杂一点胡搅蛮缠。

南乔心里一下像是在滴血，不仅是因为对采薇的愧疚，还有一些他不敢面对，不愿直视的东西，现在她一心想要救念汐脱困，完全忽略了。他也不完全确定采薇为什么哭成这样，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说：“采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对了，那条恶龙一直想找到你，你一定要躲好，等我收拾完他，我再来找你。”

“你不用管我，我不是念汐姐姐，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人，你不用管我了。你可以告诉那蛟龙，说我在这里。”

说着，他将剩下的半桶从龙伏的脖子往下淋，然后是另外一桶。

龙伏还在瞪着他。那又能怎么样，半桶是泼，两桶也是泼，既然已经泼完了，就没有回头之路了，他内心苦笑了一声。他等了一口气的时间，看着龙伏没有反应。说了一句怎么更臭了，便转过身去，掏出了火种，看着火种遇着空气，冒出小小的火苗。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你在这里，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是东西吗？听话，你就躲在这里，不要出去。”

采薇抬头看着他，点点头。南乔也点点头，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到采薇躲藏的那个山谷上的时候，看见山谷像是一片湖，可是到了湖边，才发现通往湖底的路依旧清晰可见而且是干的，忍不住迈进了一步，等真正走进去，才发现并没有水。这又是要通往什么样的地方？他想着再往前走走，随便看看就行，然后回来，办正事要紧。没有走几步，却发现了坐在那里抱着自己双腿的满脸泪痕的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