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公爵联合（下）
实。你可能没有感觉到，但我可以预言，这股力量将来会变成刚铎发展的中坚力量。”
海因里希仍旧不说话，且眉目里带上了些愠色。
伊辛多夫离海因里希有些远，没有看见海因里希的表情，便自顾自地说下去：“马克，我知道你很缺钱。你是这个国家里最缺钱的人。你要逐渐放低学勋制的门槛，这是在掏空国家的财富。而我粗略地估计过，阿尔托曼可以提供的奴隶不下百万。”
这里是刚铎城的顶峰，能涉足这里的客人在这个国家里寥寥可数。这里的内部是一个颇似审判庭的大会议室，席位如同竞技场的座位般呈环状且层层高起，中间的发言人讲台是处于最低位的。
此刻，只有两位老人坐在这大会议室的一隅，他们的面前则摆放着一块名为阿佩涅之心的巨大海蓝宝石。
透过方尖碑形的海蓝宝石去看晴午时刻的海天相接，可以看到不同程度的蓝色在这块宝石的内部流溢。以特定角度射入的光线被宝石的巧妙结构层层折射，使得碑块如沐浴在海面下的光缕中。如果要给一个没有见过海的人描述海是什么样子，把这块宝石搬到他面前就可以说是恰如其分的描述了。
“我不否认。”海因里希轻声说，“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他起身来到伊辛多夫身边：“安特纽斯城辖下边区的公民在几十年前还保留过一种蛮族信仰，他们认为森林里有一种人身鸟头，浑身羽毛又长有翅膀的精怪，他们称之为哈比神。”
“不论这是个什么神，最后都被共和国正义的信仰杀死了。”伊辛多夫插话道。
“恰恰相反，哈比神作为刚铎可怕的威胁从未被根除。”海因里希瞪了一眼伊辛多夫，意下叫他不要插话，“一天晚上，几个孩子没有听取他们父母的忠告，摸黑来到了森林里。森林里阴风阵阵，不时传来鵟鸟的嚎叫，几个孩子害怕极了——”
“——停，要是你要告诫我晚上不要出门或者要实行什么宵禁，那随你的便。”伊辛多夫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沉默。
“要是你在开玩笑的话，我要开始笑了。”海因里希皱着眉头说，就好像在进行什么宣战威胁一样。
“哦哦哦，我在开玩笑，你没听出来吗？”伊辛多夫忙说。
“——哈哈哈。”两人一阵尬笑。
“妈的，恐怖故事现在完全不恐怖了。”海因里希继续讲下去：“忽然，一阵像是乌鸦的笑声从树林深处传出来。孩子们没命地逃，就在森林里跑散了。然后，随着如同人类嘶哑的狂笑一样的声音，每个孩子都遇见了那个鸟头人身，形貌丑陋的怪物。”
“你说的这个哈比神有很多个？”伊辛多夫问。
“哈比神是妖怪，妖怪会分身，妖怪他妈什么都会。”海因里希不耐烦地继续讲：“哈比神告诉他们，为了惩罚他们闯入祂的森林，祂决定在森林里藏一样宝物，只有第一个找到宝物的人才能活下来，而其他人都会被杀。”
海因里希停下喘口气，又继续讲：
“这些勇敢又细心的孩子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森林的最深处，那里放着一衔洁白的宝珠，那就是哈比的心。”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伊辛多夫：“故事从这里开始有了不同的版本，有些说这些孩子们为了哈比的心大打出手，终于在宝物前面同归于尽；有些说某个孩子抢到了哈比的心，他立刻长出羽翼，生出鸟类一样的喙，变成了哈比，然后杀了所有其他孩子。”
伊辛多夫听出了海因里希话里的意思，他低头想着如何回答。
“而我最喜欢的是这个结尾。”海因里希的声音细微起来，却如在耳边低语一样：“这些勇敢而忠诚的孩子们团结起来，他们围坐成一圈，手与手紧紧拉在一起，为防止自己和对方向哈比之心伸出手去。他们在那座森林里坐了上百年，最终成为那个蛮族传说里的七位保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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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伊辛多夫冷笑道，“我们之中有人向哈比之心伸出手了？”
“你如此殷切地向我介绍这位新来的孩子，他叫尤里亚努斯，不是吗？”海因里希不为所动，朗声说。
“你不信任我。”伊辛多夫冷冷地说。
“我不信任你。”海因里希复述道，轻描淡写地，“我不信任所有面对着哈比之心的人。”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你是怎么通过战争变成声望最高的元老的？你借战争之手排除政敌，你的卑劣手段伤害了公爵联合，是我和沃兰维护了公爵之间的忠诚，二军作先大破阿尔托曼的旗军，而你那时候在做什么呢？是你先向哈比的心伸出了手，但这样的你居然可以站在这里不信任我！”
伊辛多夫怒意汹汹地退开两步，手里像是拿着一柄宝剑一样作势后提。他见海因里希不回应，便借着这股怒意补充道：“哦，对了。还有沃兰。他是你排除的最后一个政敌吗，混球？”
“我们互相之间说好不臧否对方。混球。”海因里希还以颜色。“我为防止刚铎在集权的狂热之中燃尽而做了这些。”
他闭上眼睛，似乎正在接受一个令人痛苦的事实：“至于沃兰，我在我余生的每一天都向他道歉。”
听到这话，伊辛多夫虽然还保持着怒色，但语气缓和了一丝：“我们不是敌人。”
“我们是共和国最后的监护人，我们是这个国家里最最要好的老朋友。”海因里希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埃辛。看看这大会议室，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国家的人在怎样地生活，我们要做的无非是让国家强盛，人民幸福；但当你想出一个好办法时，就要站在这被不同目光所审视的发言人讲台上，去让自己的建议契合所有人的想法。”
“你在害怕，公爵联合的再次形成会和十五年前推翻帝国一样推翻你心血所铸的共和国。”伊辛多夫说。
“我不否认。”海因里希说，“在这件事上我不能冒任何风险。既然你认为公爵联合无法避免，那么我必须来当总指挥。”
两人互相点一点头。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和你动手？”海因里希忽然问。
“你打不过我。”伊辛多夫不加思索。
“我是怕打碎了宝石。”海因里希笑嘻嘻地从怀中拿出阿佩涅之心，“你要是不愿意送我，就还给你吧。”
伊辛多夫扫视了一遍海因里希，语气讥讽地说：“怎么，要跟我绝交吗？我的马克男孩？”
他又皱起眉头，恢复了严酷而又阴翳的神色。两人一同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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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在韦塞尔将军缺席会议的情况下，议会以绝大多数票通过了海因里希为总指挥的公爵联合再次形成。自此，所有军爵摩拳擦掌，粮草辎重开始运移。刚铎这头巨龙开始咆哮起来，将要向世人展示它的强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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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似乎都陶醉在这宝石的美丽之中了，久久不发一语。
“你真的要把这个送给我，埃辛？”
“东部山区大概每年损耗近千个奴隶，却能产出数以吨计的海蓝宝石。”伊辛多夫眉目间露出傲然神色，“我们把这个叫做商业。它催促奴隶劳动，让公民变得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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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遵守的是你的规则。”伊辛多夫反驳道，“但是时代在变。你的规则，或是说你的理想，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纯洁了。”
两天后，在议会塔的最高层。
其中一位老人是海因里希，他神情放松，语气里多少带些自然的放纵。
另一位老人即是伊辛多夫·康尼格大公，他穿着黑色的军官袍，一半面容沉没在阴影里。光芒被他锋利的五官切削成小块，却照不亮他如深渊一般的双眼。他发出声来，却看不见嘴唇在动：
海因里希正了正颜色，又恢复了他那闲适的语态：“玩耍对我们的身心都有好处。像你这样一丝不苟，生命会变成一种负担啊。”
海因里希闭上眼睛，算是默许。
伊辛多夫起身，走向大会议庭的最外圈，那里同时也是一个极佳的观景台：“马克，来看看吧，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儿，从阿尔托曼掳来的奴隶正在东部山区为我们开采海蓝宝石。你怀里的那块是那片矿区十几年来开采出最大的一块，它由夏尔所培养的全世界最稳当的挽马运来刚铎，再由城里最厉害的宝石匠雕刻，现在它在你手里，价格甚至可以买下这个国家里的一个小城镇。”
海因里希不说话，但他不再看那块宝石，他怕自己的目光变了。
“那可由不得你！”海因里希一把将阿佩涅之心揽在怀中，又警惕地看着伊辛多夫。
“有必要这样吗？”伊辛多夫看看海因里希，语气里多少带些无奈。
他顿了顿，说出结论：
“战争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觉得我们还活在这里，不正是因为我们的肩上还有负担吗？”伊辛多夫改变了个姿势，以便能坐得舒服些，“公爵该有公爵的样子。你必须以身作则，树立权威，惩罚或处决那些违反规则的人，这个国家才能步入正轨，变得严肃和务实起来。”
海因里希甩出一套话来：“但是，这样做的副作用就是，你将无法改变。你筛掉了你身边那些有着自由想法的人，而随着年岁增长你的错误会越来越多。你大可以把你的错误归入大家都必须遵守的规则，但就好像一条船一样，那些用规则来弥补的错误不会真正消失，而是化作了这条船上的一处弱点。他们积蓄着，等待着把这条船掀翻的那一天。”
“我开始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