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众态人生

她劝慰：“雨霏都跟王芳说了，她和唐虎都订了婚约，牛一是彻底没戏。

这感情的事，不是你想谁跟谁？还是人家心里喜欢谁，心心相印。”

“话是这么说，这一年多，牛一为雨霏付出了那么多，出力出钱，还请假照顾她的两个小孩，买了那么多礼物。难道就这样白费了？”

她约他来到了龙扬餐馆，这是两人相识相知之地，有一种亲切感。

进门时，雨霏满脸笑容的跟他打招呼，他当做没听到，没有理会。

雨霏意识到他是在替牛一生气，没有责怪。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我伤害他太深，对不起他，见面不合适，求你帮我这一次。”

“看在你帮龙扬餐馆份上，我答应你，但是，我不保证牛一接受。”

她说：“雨霏不是那种利用牛一感情贪图钱财的人，你小看雨霏姐了。

不要站在这里气雨霏姐，跟我进办公室找周旺。”

他跟着她，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周旺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两个人都不忍心叫醒周旺。

直到现在，他不知道她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不主动说，他也不想主动问。

两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中，各想各的心事。

他回忆起去年年底，这个房间，把写的几十首诗，做成爱的礼物，向她进行了表白，她答应做自己女朋友。

当时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一个人，一生中能为爱勇敢几次，肯怕不多，因为伤一次就退缩许多恐惧几分，下次，他要向她表白，不知要聚集多少激情和冲劲。

时光一晃过去半年多，很多爱情走向成熟，比如唐力，已经有了爱情的种子，唐虎和雨霏后发制人年底结婚令人刮目相看，周旺和王芳的感情已驶入了快车道，就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有了女朋友……，还自己呢，始终跨不进热恋期，情以何堪。

他不够激情和冲动吗？还是她不够配合和肯定？他很想她呀，想和她睡在一起，想每天亲着她醒来，想她每天叫自己亲爱的，可是，他和她相处的气氛总是充满了一种束缚和阴沉的味道，令他兴奋不起来。

如果她对他风情万种些，她对他搔首弄姿点，不要一本正经，不要扯到事业心，他或许是另外一个他，像唐虎一样，为她某个美丽点心动万分，义无反顾选择去爱，用山盟海誓狂轰滥炸。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年他还没写一首诗，难道诗也变成了一种功利性物品，追求爱的时候疯狂写，不追求爱的时候束之高阁，不，坚决不能这样，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热情的文学爱好者，写诗是一种爱好，更是一种情操的陶冶。

他决定今晚写一首诗，关于悲伤，关于幸福，就像人的头发一样，每天在生长。

想起诗，不禁情绪高涨，发出了一声咳嗽，吵醒了周旺。

“你俩来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

“摸摸你嘴巴上浓浓的口水，像几百年没睡个觉。”

“说得太夸张。我今早3点起来的，又在菜市场忙个死，哪像你们，按时上班按时睡觉！”

“这个月底，是不是要给项目部发8月份的工资？”

“对啊，你有事情！”

“我在王芳那里查了一下账目，每天的营业额平均在二万左右，虽然比隆海酒店的10万差远了，但我们的成本不高，利润还可以，对吧。”

“对，然后呢？”

“这个迅猛发展商机无限的时代，有钱肯定要拿来投资。”

“投资不错，有眼光，你有了可靠回报的项目？”

“唐总在正大公园正对面买了500平方米的地皮，你知道吧。”

周旺点了点头，充满了好奇心。

“唐总既然敢买这么多，说明他非常看好那个地段的升值潜力。你为什么不跟呢？”

“我肯定想啊，可是，现在没钱啊？”

“你现在有钱，每个月差不多盈利10万，这可是现金，填补了工程欠款，手里头还有30万，别忘了，这30万我还有4个点。”

“这30万不能动，工程年底肯定会开工，投入很大，我得做好准备，我装修房子也要很多钱。”

“我看你在唐总那里学到半点皮毛，唐总那60万地皮款，都是银行贷款，借钱投资，你手头有钱却不敢投，差距太大。”

“他没跟我说那钱是借来的？”

“这种借钱的事，谁也不会自揭疤痕。现在离开工不是还有几个月，你还会赚，再说，地皮买在那，它会升值，就算万一你资金链断裂，你可以把地皮高价转手卖出去。”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看来，也要学唐总一样，去大学培训深造一番，增长见识和学会长远思维。”

“不要等到年底了，因为人家不会等你。”

“这事我听你的，把手头的钱，加上王芳为我筹集到的10万，全投进去了，你快回去一趟，把地皮的事落实了，咱们一九分。”

“好，到时我把合同给你一份。也马上中秋节了，跟唐总一起去龙扬，顺便把地皮的事撸了。

现在有钱人最流行一种投资手段，炒股票。你了解过吗？”

“深圳股票交易所，我去过里面，很多人坐在里面炒股。”

“很多专家和股民预测，中国股市很快会进入牛市，要抓紧机会投资，否则，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

“我不懂怎么弄？”

“不懂，可以学，我已经报了一个股票学习班，针对上班族，一个月学费500元，每晚二节课。”

她看着周旺问：“你学吗？”

周旺摸了摸脑袋，显得犹豫不决：“我事情太多，没精力学，暂时算了。”

“我不勉强你，日后别说我没告诉你。”

她转向他，问：“你学吗？”

他使劲点头。

“那我帮你报名了，学费，下次跟我一起去的时候交。”

“嗯。”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她是带自己来学习的，学习怎么捕捉市场机遇，学习怎样去投资赚钱，而打工，一年到头就那么一点死工资，养家糊口都难。

人，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达。

中午，周旺留他和她吃了一个中饭。

下午，走在热浪扑面而来的街道上，晚上去，她也等不了，现在，立刻，马上，带他去了股票学习班。

在股票学习班，辅导老师又给他上了一颗股票赚钱的课，他已被彻底洗脑，谈话结束后，立即交了报名费。

今天是周末，所以培训的两节课放在了下午。

交了报名费后，他就陪她一起傲游在股票的海洋里，吸取知识的能量。

爱是相互的成长，既然一方带你成长，那你就应该张开双臂，用心尽力的去迎合。这一点，他做得很好。

培训结束后，没有约会，直接回到了各自的宿舍。

在宿舍，他冥思苦想后，写下了《画》这首诗。

我用眼睛画雨夜

画不出一颗星星

我用手指画窗外

画不出一片稻田

我用心情画脸庞

画不出一朵笑容

我用故事画现在

画不出一簇圆满

我用今天画未来

画不出一个蓝图

他想告诉世界，现实和理想，大部分状态是不在一条线上的，理想总比现实高，现实总被理想牵着痛。

睡觉前，他习惯性看了一下手机，给刘语回了几条短信。

刘语：“我在黄兴步行街买了一对情侣玉佩，很好看，有纪念意义，我送你一条。”

梦想：“谢谢，我不能收。”

“我都买了，人已离开长沙，退不掉，你就收下吧，可以不戴身上。”

他突然记起唐风上次说的话，刘语和你更合适，便心软了。“回来再说，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到时，你能请我吃碗臭豆腐么？”

“当然可以！”

“臭豆腐淡淡的臭味散发着极致的香味，外焦里酥，配合一些鲜美香辣的浓汁，口味一绝，怪不得湖南人喜欢吃，我也爱吃，嘿嘿。”

提起臭豆腐，他的思绪拉到了几年前在长沙读大学的时光，走在沿江大道的绿荫里，遇见一卖臭豆腐小吃店，美食的诱惑下，他要了一碗，边吃边走，当时心情复杂，这东西怎么这么好吃？这东西臭不会是坏了能吃吗？于是，他只吃了一部分，担心吃坏了身体。

现在，他觉得自己当时的心态真好笑，连臭豆腐都不理解，在这种自嘲式的回忆中进入了梦乡。

人有时候的想法真灵验，你担心什么来什么，他最近不是担心唐山出事，想不到这么快就灵验了。

刘语是隔日中午回厂的，他午睡的时候，刘语敲门而进，送给了他一个礼盒，告诉他里面是玉佩。

他有意瞧了瞧刘语的脖子，看见一块碧蓝色的玉佩挂在胸前，比想象中的好看。

刘语没有久留，心怕他反悔不收了。

晚上，他履行对刘语的承诺，带她去夜市吃臭豆腐。

卖臭豆腐的人，利用的是一台三轮车，油炸设备摆在车上，停在人流量大的十字路口，不用叫卖自然有大量人购买。

他排上队，要了两碗，二碗加辣，贵州人和湖南人一样，都能吃辣。

俩人往前走了100米，在超市前休息的桌椅区选了个二个空座坐下吃。

不一会，对面的夜市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他周边的人，纷纷穿过马路去看把戏。

他不是一个喜欢看别人闹事的人，也就是不喜欢凑热闹，继续吃着臭豆腐，听刘语谈长沙所见所闻。

突然，刘语转换话题问：“你能不能带我去股票学习班学习？”

他停下吃的动作，惊奇的看着刘语，说：“你也想炒股赚钱。”

“我对炒股不感兴趣，也没钱炒股，我是因为你在股票学习班学习，还跟她在一起。”

他知道刘语是在吃醋，不过这种真性情很可爱，也讨自己欢喜。有几个看把戏的人折了回来，坐在他的旁边感叹。

“唉，打得好凶，先用碗筷砸，砸得高个子额头出血，然后用凳子砸，这次高个子更惨了，骨折了腿。”

“从块头来看，矮个子应该不是高个子对手，偏偏是矮个子占上风，打得高个子跪地求饶，鬼哭狼嚎。”

“这打架，谁有气势，心狠手辣，谁就能压倒对方，我看矮个子是报复仇恨高个子。”

“是报复，你看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没有，吓得不轻，心怕矮个子打她。”

“还好，矮个子的朋友赶来制止了，不然出人命了。”

就在呼啸而来的警车停在对面马路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艺打过来的。

“你在哪？快来沙坞夜市，唐山出大事，警察都来了。”

他挂上电话，张艺刚才电话里的几个关键词，与自己看到的现场场景全对上了。不容置疑，刚才打架的那个矮个子是唐山，吓得不轻的是许可可，而制止了矮个子的人应是张艺了。

他抵达第一现场时，救护车下来的救护人员同时抵达，将高个子的腿固定保护额头止血包扎后，抬进了救护车。

而被警察戴上手铐，抓进警车的人，正是唐山。同时，许可可，张艺，梦成也被警察叫上了车，回派出所进行笔录，只是他们都没有戴手铐。

他问警察，我是被抓人的朋友，能不能一起去？警察说，你不是目击证人，不能去。

他呆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目瞪口呆的听着警报声慢慢从高变低，最后消逝。

刘语拉了他一下：“我们回去吧，警车都走远了。”

他恍然大悟，唐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搞不好要进监狱，若是唐金贵知道，天塌下来了，唐金贵一家怎么活，不行，得想办法救唐山，可是，自己在这里人微言轻，怎么救，现在能救唐山的只有唐风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跟张艺打电话，没接，接着给唐风打了过去，把唐山打架被警察抓走的事，大概复述一遍。

唐风回：把人打伤，性质就严重，以前跟你说过，派出所所长是我们老家的人，我打听打听一下情况，现在，第一要务就是去医院了解被害者的伤情，只要伤得不严重，主动垫付医药费治疗和赔偿，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回到宿舍，坐立不安，焦灼的等着唐风的信息。

刘语陪在他身边，劝他不要着急，耐心等待，并给他倒上一杯水。

他能不着急吗？唐山是他带到深圳的，尽管没有法律上的责任和义务带好唐山，但道义风俗上的责任和义务不能撇清。

如果唐山坐牢了，他怎么面对唐金贵，面对坪塘村的父老乡亲。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在新生电子厂一年多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了一个许可可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歹徒。

眼前桌上的股票理论书，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刘语心疼的模样，他一点感受都没有，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么漫长与煎熬。

唐风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刚从医院出来，照片结果看了，只有左腿被砸骨折，额头上砸了个小巴，住过半个月就好了。医药费我也交了，并且跟被害人及其家属道了歉，取得他们的谅解。”

“被害人不会起诉吧。”

“只要满足他们的赔偿要求，应该不会起诉。”

“那只能花钱消灾，这次，你又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唐金贵知道后，会对你感激涕零的。”

“一个院子的，能帮则帮，帮不了的，也要尽心尽力去做，减一分罪责也好。

对了，香香刚才同我通了电话，她现在在派出所，代表公司处理这件事情。

香香还在了解情况，回厂后，你祥问。”

和唐风通话后，又陷入了等待，等待他们回来，搞清事情来龙去脉。

深夜一点，他在张艺的单间宿舍等，把回来的张艺吓了一跳。

“你和刘语怎么在我的房间？”

“等你呀，唐山的事怎么样？”

“他先打人，而且把人打伤，触犯了法律，关押了起来。警察找我们问话，做笔录的，我们不敢说谎。”

“他为什么要打高个子？”

“高个子是隔壁厂的保安，撩上了许可可，最近天天晚上腻在一起。

你都知道，他一直没有放下这段感情，天天跟踪许可可，今晚终于爆发了，拉他都拉不住，冲上去顺手抓起桌子上的碗就砸，然后是操起旁边的凳子砸，等我们反映过来时，晚了。最后，和梦成一起齐心协力控制住了他，才没有酿成大祸。”

“我也晚了一步，前几天，还在为他换工作的事操心，现在用不着了。”

一切盖棺定论，一切早已注定，唐山有此劫难，躲是躲不过，就让它像落叶一样，随风而去，随风而去，不论什么结局，都要坦然接受！

王芳对这个表妹喜欢得不得了，牵着手，依偎在一起，聊起了生活。

离中餐时间还有2个小时，服务员也就雨霏到了，店里还没有顾客，显得很安静。

她走近他，拍打了他一下：“你真没素质，偷听雨霏的电话干什么！”

他回过神，不作争辩。

“我上次跟唐总说了，请求年底调回深圳，我回深圳第一件事，就娶你，要的么？”

5天后，9月19日，周末。新生电子厂除生产部，其它部门都放假。

他站在一旁等她，无意中听到了雨霏和唐虎的对话。

“亲爱的，二宝的手术做得顺利么？”

“谢谢你。现在总共发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年底娶我，你要记得最近给我说的承诺誓言。”

“记得，对二个小孩视为己出，工资上交，事事商量，对么。”

“嗯，你要默记在心里，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结婚。”

“要住多久院？”

“一个星期吧，项目部没开工，加之最近下雨，没什么事情，我在医院陪护二宝。”

打完电话的雨霏刚好听到了他的这段话。

“梦想，你放心，我会赔偿牛一的损失，为我发的每一分钱，我都会退给他。这个月底发了工资，我把钱给你，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

“说钱就见外了。再说，咱们结了婚，我的钱还不是你的钱。”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很顺利，阑尾炎手术现在很成熟，你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