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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秦燕风云

第二十七章 出巡

洛阳城北依邙山,南逾洛水,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面积比长安城还要大。东汉光武帝刘秀在此定都,曹魏也以此地为都城。沐弘跟随大队从阊阖门进城,看到一座不输于长安的繁华大都市。

城内的皇宫是东汉所建,分成南北两部分,中间以复道相连。皇宫平时封闭无人居住,这次为迎接天王驾临,打开了南宫的部分区域。随行的文武百官居住在紧邻宫外的前朝太尉府、司空府等府衙里。

南宫的太极殿与未央宫的前殿一般的巍峨雄伟,天王来到洛阳,仍同往日一样勤于国事,每天在太极殿早朝,处理政务,披阅奏章。沐弘觉得当君王其实是个苦差使,各种事物缠身,每天都要动足脑筋。高高在上的王座被无数人所觊觎,坐到这个位置上,必须时刻警惕,不能有丝毫松懈。

一大早,沐弘背着一个包袱赶往凤凰殿与慕容冲会合,包袱里一件外袍、两套替换衣服和一双靴子就是他的全部行装。慕容冲带的物品可比他多多了,衣服就装了两大箱,鞋帽和日常用品又是两大箱。沐弘担心叶玄初来乍到,考虑不周全,亲自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点了一遍。

“这次出巡前后两个月的时间,去的时候是夏天,回来就要入秋了,厚衣服还是要多带一件。”沐弘建议。

“唔,随你,只要箱子里塞得下。”慕容冲不以为意。

沐弘不记得出巡队伍里带了女人,留意多看两眼,见那人身材高挑,腰身细长,像水蛇一样灵活扭动,任意弯曲。那舞女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扭转腰肢冲他笑了笑,红唇皓齿,眉眼妖娆。沐弘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差点惊呼出声:“卧槽,人妖。”

天王喝到酣畅处,亲自下场高歌起舞,王公和大臣们凑他的兴,或拍手击节,或离座共舞。君臣嬉戏,欢腾热闹,打破上下尊卑,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沐弘心想,这团建搞得到位,天王豁达开朗、豪放洒脱的个性,难能可贵。别说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就算到了现代,当了个小经理就整天端着架子的人也多了去。沐弘发现自己跟随苻坚越久,就越为他所折服。

天王跳得高兴,把慕容冲从座席上拉出来。少年郎毫不怯场,表演一曲骑马舞,身姿优美,刚劲矫健。沐弘从没见过他跳舞,怎料他一出手就令人惊艳,不得不佩服少数民族能歌善舞的本领。

在洛阳,后宫宫眷只有慕容冲一人,天王几乎每晚都要宣他去寝殿侍奉。沐弘心中愤懑,却见他态度柔顺,并没有为难的样子,不禁疑惑:莫非他对天王已日久生情?

这样……也好。

白天,慕容冲带着沐弘到处游玩,很快就把洛阳城跑了个遍。他还是孩童心性,喜欢玩耍,在宫里呆不住,足迹延伸到城外的邙山洛水。天王放任不管,只派了一队金甲武士随行护卫。

一天,沐弘陪他攀上一座山头,放眼远眺,只见天空辽阔,群山连绵,一望无际的绿色树冠随风摆动如波浪翻腾。恍惚中,沐弘仿佛回到遥远的太行山中,他衣衫褴褛,带着年幼的皇子寻觅回家的路。那时的他可没想到,两年过去了,他们俩依旧身处困境,归途渺茫。

“小王爷,你想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我能去哪里?”

“世界大得很,不仅仅是中原这一片土地。”

“我走得了么?我走了,母亲兄长阿姊还有族人怎么办?”

山下绿荫丛中整齐地排列着刀兵盔甲。

“如果没有这些牵绊,你愿意离开吗?”

“不。我不走。”慕容冲断然道,“离开中原我什么都不是,只有留下来才能寻找机会复国。”

“你……你还想着复国呢?”沐弘舌头打结。

“那当然,有生之年,活一天,就要做一天复国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

“眼下,秦国国运正旺,无法撼动。但我只要留在苻坚身边,就能接触到机密信息,早一步看透局势。”

“只是这样么?陛下对你宠爱无比,你对他可有一点爱意?”

“我么,”慕容冲望着天边,嘴角挑起一抹浅笑,“我只想要他死在我面前。”

沐弘走进衣帽间挑选衣服,扬声问:“你喜欢哪一件,宝蓝的还是银白的?”

“我穿哪一件比较漂亮?”

长安到洛阳不过六七百里路,却走了半个多月。沿途的郡县早就做好接驾的准备,天王每到一处都要停留一两日,认真听取官员的工作汇报,下基层走进城镇乡村,与平民百姓亲切交谈,了解实际情况。沐弘虽知其中有作秀的成分,但看到天王平易近人,百姓欢呼爱戴,不禁心生感动。集市上物品丰茂,交易旺盛,秩序井然,人民安居乐业;郊外山清水秀,阡陌相连,村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牧童骑着黄牛在田埂上悠然而过,笛声清扬。

沐弘醉心于这片太平景象,对天王的怨恨渐渐消散。

这句平静的话听在沐弘耳朵里,犹如一记重锤击在胸口,差点喷出血来。他咬着牙从柜子里随手取了一件衣服,拿出来搁在箱子上,低头快步走出凤凰殿,沿着回廊一直绕到大殿背后。四周寂静无人,婆娑的绿荫在阳光下模糊成一团。他心里憋闷得慌,用手擦了擦眼睛,才发觉那只盒子还握在手心里,捏得变了形。他一扬手把盒子用力扔出去,失声大叫:“禽兽!禽兽!可恶的禽兽……”眼泪喷涌而出,淌满面孔。

转眼到了出发的时候。

“小王爷穿什么衣服都很漂亮。”

慕容冲“咯咯”笑起来。

他捏着盒子呆立了一会儿,不用回头就感觉到落在背上的两道目光。

这次出巡,天王带了两百虎贲卫随身护卫,金甲营银甲营前后呼应,百来位文武官员随驾同行,奴婢侍从和辎重大车压后。没有带女眷,辂车都免了,所有人都骑马。天王骑一匹照夜白,高大神俊;慕容冲骑一匹汗血宝马,轻灵优雅,一路上两人时而跃马扬鞭,风驰电掣,追求速度的快感;时而按辔徐行,指点江山,饱览沿途美景,整支队伍都跟着他俩的节拍忽快忽慢地行进。

沐弘胯下是一匹普通的黄骠马,远远跟着后面。出发前,慕容冲带他去马厩,想要给他选一匹汗血马,沐弘推说自己骑术不精,驾驭不了宝马,给自己找了一匹不起眼的驽马,牵到场地上跑了两圈,见马匹性情和顺步伐平稳,就要下了。

慕容冲被他拒绝,心里不爽,对他好一顿嘲讽。沐弘只是不理,心说汗血宝马才有几匹?你自己得了一匹,也免不了被人嫉妒,若是随从也能骑上宝马,那外面的流言蜚语还不知要传成怎样,恐怕天王也会认为你贪得无厌恃宠生娇吧。

他拉开一个抽屉,见里面只是些小件金玉饰品,正要关上,却见角落里一个黄铜小盒子,有几分眼熟。他拿起来看了看,盒子上没有任何修饰,相当普通,和其他精美的饰品不在一个档次上,铜皮光滑发亮似乎常被摩挲。

沐弘拇指轻推,盒盖翻开,一股清凉的药味散出。盒子里是空的,边角上残留着些许褐色的膏体。那个绝望的冬夜从记忆深处猛地跳出来,把沐弘撞得痛彻心扉。

这么累人的活送给我都不要干。沐弘感叹,偏偏有这么多人拼死拼活要去抢。人和人之间怎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不过洛阳毕竟与长安不同,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约束,每个人都觉得松快。天王常常在水殿开夜宴,与宗室王公和大臣们一起喝酒享乐。烛火通明,无数盏琉璃灯倒映在水中,与星月交辉,清风徐来,暑意全消。乐师奏响丝竹,伶人说唱逗笑,其中一位红衣舞女,甩动起长长的水袖,搅得半敞开的殿堂里光影流动,如梦如幻。

“我去向章医师再要一盒。”他低声说,嗓子不知怎么就嘶哑了。

“不用了。”长长的静默过后,背后的人淡淡回应:“陛下对我很温柔,我已经不觉得疼了。”

沐弘打开柜门找衣服。他平时不伺候慕容冲穿衣打扮,对衣帽间布置并不熟悉,眼见叶玄和几名内侍正忙着把箱子抬出去装车,不得空,他就自己动手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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