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与剑

第三层，接近黄昏时分。

“曲阳花海”，这个由丰饶女神亲自照看多年的巨大公园现在已经是生命树上下闻名的十景之一。每年慕名而来观光四季盛景和不同徙鸟的游客为丰饶女神源源不绝地奉献着自己的荷包，而公园附近能就近欣赏花海的住宅区也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第三层富人区。

白爷歪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脖子，看着阳台远处的嫣红绚烂，有些失神的目光不知是迷醉在了刚才的佳酿里还是沉浸在了过去的思绪之中。

炎热，干燥，缺水，崎岖，光是能活在这片区域的生命就值得一首赞歌。或者说，剑山星的一些原生物种在天地巨变之下，居然能在短短的几十年间超速进化，迅速适应了新的环境，这不得不说是生命伟力的奇迹。

东方希在路上抓了一只小型爬行动物，喂了它一点东西之后，小家伙就任由她把玩着。这种名为赭攀蜥的小生命是这里最常见的居民之一，他们以多种昆虫为食，也为许多捕食动物提供能量。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这个小家伙却在严酷的环境中进化出了这片地域里最强大的资源利用系统，无论是水还是食物，赭攀蜥都只需要及其微小的量就可以维持一整天的需求，几只飞虫几滴水，甚至就可以让它生存一个月之久。如此强大的适应能力，据说和它们构造复杂的鳞片离不开关系，无论是多干燥的空气，它们的鳞片都可以通过内部中空的结构搜集到水分，甚至已经有不少学者开始研究这种构造，并希望制造出新的集水材料。

东方希现在全身的皮肤上就密布了一层细腻的鳞片，在午后的烈阳下，鳞片上的干涉光染出一片如同科技霓虹滤镜一般的绚丽色彩。贾辉看着东方希良久，才缓缓说道：“真是神奇的力量……所以说只要你碰到过的生物，你就可以模拟它们的生理结构？”

人或悲

人或喜

婆娑透浸青罗衫

歌亦欢

歌亦苦

琴坠箫空离合难

孤也酒

众也酒

三盏沉过仙也凡

天不尽收云与雁

地不尽盛水与山

春秋斑斓

故人不还

每有荒唐言

何处凭玉栏。”

“端木白！你发什么骚呐，还让不让人睡美容觉了！”

白爷的念词声抑扬顿挫，感情饱满，奈何好像观景阳台上的另两人并不太喜欢这种东西，特别是覆着面膜，腹部已经微微隆起，躺在吊床中的哲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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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爷挤着脸上的肉笑道：“一时兴起，一时兴起，你睡，你睡。”

哲柒埋怨道：“你少喝着点儿，肝都要不好了，还要不要宝宝了。”

白爷点头称是，回头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示意对方进客厅。

客厅内中甚是豪华宽敞，毕竟在曲阳花海附近的高层住宅，内部的设计都是极尽奢靡。

白爷拿起桌上的一个红枳剥开，递给对方，说道：“通哥儿，这是当季的新品种，尝尝。”

万仕通接过水果，说道：“白爷客气，”便取了一瓣放入口中，“味道不错，酸甜可口，最妙的是还有一些可可杏的香味，佳品，佳品。”

白爷一拍大腿道：“没错，就是这个香味，酒后才是最妙，我知道通哥儿肯定明白。”

万仕通说道：“刚才我听你念的词，回想了一下，又没什么印象，难道是白爷手作？”

白爷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道：“唉！我哪写得出什么，这是刚才酒兴了，想起年少时候老爹念词的风采，这一转头，悠悠半生，物是人非啊，唉。”

万仕通说道：“原来是老太爷写的，怪不得韵味悠长，要是有机会，白爷可得让我见见老太爷。”

白爷摇头笑道：“也不怕通哥儿笑话，我那亲生死鬼老爹早不知道在哪儿变成飞灰了，我从懂事开始就只记得自己的养父，现在这个年纪了，最大的心结就是没机会报答他老人家了。”

万仕通点头说道：“养育之恩确是最重，那老太爷已经……”

白爷说道：“老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老实说我自己都不知道。”

“白爷和老太爷失散了？”

“那倒没有，我老爹天天都能在电视上见到。”

“白爷这话我有些不懂了，能见到为什么又不知生死？”

“你知道我老爹是谁么？”

万仕通摇摇头，白爷随即用手指沾酒，在桌上写了一个“督”字。

万仕通看了之后，忽然惊道：“督？哪个督，天天在电视上能见到的那个战神督社？”

“没错。”

“这……白爷的话让我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白爷苦笑道：“很难相信是吧，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我还是没办法相信老爹变成了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万仕通想了想，说道：“白爷为什么这么说？战神守卫人类半世太平，让这天地间还有一方乐土，那是何等的伟大和荣耀，生命树上下无人不感恩戴德啊。”

“你说的没错，没错啊……只是我这心里……”

“白爷的心情我能理解，几十年不能和父亲见面，确实……”

“如果只是这样，我不会有什么怨言的，毕竟为了大义……”

万仕通安慰道：“前几天我听说第二战神昆隆已经接替了第一战神的职责，而第一战神会退居第九层‘神山’的第一高峰黎明峰，如果白爷想要团聚的话，现在时间岂不是正好，该是高兴才是啊。”

白爷撇着嘴说道：“嘁，第二战神……那你可知道，别人也是一双手，老爹也是一双手，为什么只有老爹可以成为战神，为什么只有老爹才能做到那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

“不是因为时神君……时博士和政府的资源大力倾斜？”

“通哥儿，你好歹也是做咱们这行的，怎么会相信电视里的那些胡话。如果这样的程度就能做到的话，我们人类当年何至于此，就算到了现在，还是不敢回到地面居住。”

白爷给自己满了一杯，一仰头闷了个干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通哥儿，你和希娘儿的事我和拳老板都看在眼里，我们是拿你当亲后辈看待的。我和拳老板的事儿你们知道的都不多，因为年头多了，关系到很多人……以前我们不说是为了你们好，但是现在不说，我们又怕……”

“怕我们惹了麻烦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爷点点头，说道：“我就知道通哥儿是明事理的，除此之外，我有不好的预感，有些事，有些人怕是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万仕通想了想，看着白爷说道：“你是说东方希？”

白爷说道：“是的，我和拳老板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不得不做，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要把你们的事安排好。”

万仕通说道：“所以这才是白爷今天找我来的目的。”

“确实如此，除此之外，我还要把更多的事告诉你，本来拳老板是不同意的，”白爷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希娘儿和绪哥儿功夫不错，但是急智有余，谋划不足，不过加上你这个人的脑子，我就放心多了。”

“白爷，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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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我知道，接下来的事，都是秘辛，你知道规矩的。”

万仕通点点头。

白爷往后靠了靠，安静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四个人，如果你们遇到了困难，要找帮助的话，可以投靠。”

万仕通皱眉说道：“白爷，事情有这么糟么？”

白爷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是防患于未然，你只管记下。第一个是哲柒，我和她虽然已经是夫妻，但是她不是靠着漂亮脸蛋耍性子的大小姐，她的本事可以保你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万仕通朝阳台外的吊床看了一眼，说道：“记下了，那么第二个呢。”

“第二个，第九层，叹息圣像。”

“什么？她这样的大人物会帮我们？”

“你不用管这个，只管记下。”

万仕通知道白爷这样说肯定是得不到答案了，只得压下心中疑惑点头。

“第三个，北风口，带一罐断牙招牌的满罐子去城里，如果那个人愿意见你们，你们自然就能见到。”

万仕通听到这个地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白爷，你这是要让我们逃难啊，你和拳老板究竟要做什么事？东方希的事儿不至于连叹息圣像这样的人物都保不住吧？”

白爷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说道：“至于这最后一个，老实说，我也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这个人帮过拳老板，不过从那之后我和拳老板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个人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万仕通无奈的说道：“白爷，你说的这最后一个也太不靠谱了，万一真要找这个人，我们从哪里找起？”

“我只知道这个人给了拳老板一样东西，让他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人类，后来这件东西拳老板给了叹息圣像，叹息圣像也是因为这件东西才成就了现在的。然后，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银歌。”

“原来如此……”万仕通点点头，白爷的话算是解释了他之前的疑惑，“只是‘银歌’这个名字……听着像是个道儿上混的诨名啊，不过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这个人真要那么好找，我也不会放最后一个说了。”

万仕通吐槽道：“不过听你这么说，连叹息圣像都是因为这个人，我瞬间觉得安全多了。”

白爷摇头道：“你也不要吐槽，我知道找这个人几乎是大海捞针，我现在只能祈祷你们不要碰到这么棘手的情况了。”

万仕通奇怪道：“白爷你和拳老板到底要做什么事？难道和第一战神有关系？”

“通哥儿你想到了，没错，确实和战神有关系。”

“战神是政府的掌上明珠，生命树的守护者，难道他还会出什么事？”

白爷冷笑道：“哼，你说的没错，确实从一般情况下考虑，就算是双月夜潮来袭，都奈何不得他，又有谁能让他出什么事呢。”

万仕通说道：“白爷话里有话啊，”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不对，白爷你的意思是，战神如果要出事儿，这事儿就只会出在政府手上，而一旦这样的事发生，旁人自然是连插手的余地也没有的……所以你才会和我说之前的话！”

白爷看着万仕通点点头说道：“你想到了。”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战神的传承！”

“战神的传承不是在时博士和政府的手上么？第二战神都已经出来了啊？”

“他妈昆隆算什么东西，别说和老爹比，他连拳老板都比不过！骑墙老狗！！”白爷说着说着忽然激动起来，一掌拍到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

万仕通看着白爷说道：“白爷这口气够粗的，难道你们有什么旧怨不成。”

“旧怨？这只老狗当年想害拳老板和老爹，最后没成功，还反咬一口。最后老爹昏迷，拳老板在部队里呆不下去，都是因为他。”

万仕通听完倒吸一口气，说道：“这……白爷你今天这话信息量也太大了，没想到拳老板还是当年黎明之盾的一员？我是有听过一些传闻，说黎明之盾当年是战神的警卫部队，但是因为这支部队队长的疏忽才导致战神负了重伤，最后在时博士的带领下，不得不开展了计划。战神计划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保住督社的性命而已。”

“保住老爹的命？或许吧，谁知道呢，不过老爹当年有不得不活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就是现在老爹要出事的原因。”

“刚说的那个传承？”

“没错。”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

（本章完）

.

“嗯……大部分吧，这里太干燥了，姐姐要保护好皮肤呢。”

“啧，你确定你的皮肤需要保护？不是为了自拍？”雷绪吐槽道。

“彼此彼此。”

…………

“你说的名字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嘛。”

万墙石漠北部偏东，车队从这里已经要离开风蚀区，地势也渐渐抬高。如果你有无人机从高空向更北拍摄，众多的沟壑坎梁在这片高原地区留下了无数水流侵蚀和地壳隆起的痕迹。过去百年前的地理图志上，这样的地形还要在更远的地区才会看到，但是夜潮带来的灾难也永久改变了这里，过去的人间乐土如今已经面目全非，除了大量的矿藏之外，只留下了过去城市的残垣断壁。多年前，政府还通过“追猎”们在这些地区搜寻幸存者并帮助他们迁移到堡垒都市当中，如今这样的活动也已经停止，除了几位神君的矿场和一些眼热过去被埋葬财富的“兀鹫”之外，这里几乎就已经成为了天然的禁区。

东方希放下手机，瞪着一双橄榄竖瞳说道：“你知道么，在爬行动物的视觉里，你真的很白痴。”

“我听说爬行动物可以用舌头湿润眼睛，师姐你顺便表演一个呗。”

贾辉依旧看着天说道：“雁行座的首宿和巨蛇座的茂牙三星共同指向的位置就是蛇巢走廊入口，就在那个方向，”贾辉说着朝车子的右前方一指。

“白天才能看到的星座，你们不熟悉也正常。”

“……”

东方希和雷绪异口同声道：“怪物！”

贾辉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天说道：“二位，这里再往北一点儿就要进入蛇巢走廊了，你们知道怎么走吧。”

雷绪答道：“知道是知道，不过进入之前可能要等卫星的窗口再矫正定位一下，蛇巢走廊这种水蚀地峡里信号可没那么好了。”

“风止夜秋露悬寒

星流长空月落婵

“你说的是星座？”

“嗯，不然呢？”

东方希的眼睛瞬间覆上了白色的眼睑，也不知道雷绪看不看得懂这个白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