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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的羊

8

‘’答对了!‘’母亲微微地笑了。

‘’这些你自己都没法吃‘’,父亲轻轻地说。

‘’不要紧,艺术家的作品能得到你们的欣赏就好了啦,再说闭月羞花我能吃。‘’

——

回到母亲的病房,看到父亲已经赶来,接我们回家。车子穿出医院的林荫道,往右拐进了黄鹤楼南路上。大风吹散了空中的阴云,湿漉漉的路面一点点变干,远远地还能看到黄鹤楼那金色琉璃瓦筑就的攒尖屋顶,在连日绵绵细雨的洗刷后,显得簇新干净,街道两旁的绿树一团团地布满水珠,迷蒙清爽,淡淡的阳光在慢慢地渗透出来,可是凉飕飕的。父亲说政府已经发布了公告,要求武汉所有的人即日起开始都要戴口罩,难怪街上变得空荡荡的,居民们应该是都宅起来了,只剩下载运零落乘客的公交和一辆辆各种型号的私家车还在呼啦啦地疾驰而过。

我们往右转,开到了彭刘杨路上,一直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你帮我配好菜,没问题的,我慢慢来,‘’母亲望着我爽快地说。

父亲点点头。

‘’妈妈,我现在在减肥。‘’我靠着母亲窃窃私语。

‘’啊,你这么瘦还需要减肥吗,比我瘦多了!‘’母亲孩子气地夸张说。

‘’我这半年都没怎么运动,比以前胖了好吗‘’,我撅起了嘴。

‘’哦,吃完就去做运动,一起,我精神上陪着你‘’她像是把手术的事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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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云外。

‘’妈妈,闭月羞花另外一样是什么啊?‘’我的好奇心来了。

‘’哈哈,过一会你就知道了‘’母亲拽着我下车,还是不松口。这时,车停了下来,我们已经到了。

我们一走进商场,看到同往常一样,超市里依然人声杂沓,只是都互相自觉隔开了距离,戴着口罩,而且排起了长队,我们就穿过人群,直奔食品地带。

母亲放慢了脚步,她被成溜挂着的,五彩缤纷,色彩浓烈的春节喜庆装饰用品展示陈列处牵住了目光。

那些纸质或者绒布制作的红色新年手工艺品种类繁多,设计也很新颖时尚,看着特别温暖,此外还摆放着红包、福袋等一类传统的小玩意。

母亲热心地走过去,拿起了红灯笼和幸运结,朝父亲摆了摆手,‘’今年的买了吗?这些不错啊。‘’

‘’幸运结忘记了,挑挑看,我先去买吃的‘’,父亲笑眯眯地说。

‘’噢‘’,母亲应着,欢喜地翻看起来……

结果到最后,等我们走出超市时,已快到下午了,推出了整整两推车的满满当当的食物,除了春节的肉食,零食,水果,还有些是让我带去美国的,另外还有些容易保存的蔬菜外加一束浅紫色的康乃馨。父亲还先知先觉地说,‘’这要是战时,很有可能会断粮。‘’

回到家里,母亲吃了些父亲做的蔬菜鸡蛋羹,就开始准备晚餐了,我跟父亲简单地地吃了点速冻饺子充饥也开始行动起来。父亲帮母亲准备配菜,我则负责穿灯笼,挂灯笼,挂千禧结,一家人其乐融融。

母亲已经在用砂锅炖卤煮墨鱼了,随着咕咚咕咚的声音,整个家里都弥漫着浓烈的味道。厨房里的母亲一身白色的体恤加牛仔裤外面系了一条中黄色的围裙,上面还有灰色的印花图案,色彩艳丽又雅致,头发松松地绑着,透着恬淡温柔。

从小我就喜欢看母亲做菜,她做菜的样子就像个艺术家,完全就是一个专业厨师。在我没出生前,她其实是厨房小白,为了家人才专门去学的厨师。所以无论是刀工还是做菜的流程都是按专业厨师的方式进行处理,就算是切一个普普通通的土豆丝,她也能像切个艺术品那样变着戏法,比如把土豆先稍稍冻硬点,然后用刀小心地横着撕片成薄薄的土豆片,然后再切成细丝;再比如明明锅里边看起来光溜溜的啥都没有,当她‘’吱吱‘’地一声往里倒入鸡蛋后,立刻就开出了一大朵金黄色的漂亮鸡蛋花;甚至就连像大厨那样往上抛锅她都能做到,当然前提必须是有一口轻巧的微型锅才好,她的动作有趣极了,完全迷住了我,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在厨房里跑来跑去的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把我的玩具小锅里塑料做成的西瓜啦,玉米啦,肉块什么的抛得满地都是。所以母亲等于是完全把我变成了小白鼠,每每她研发出什么‘’新产品‘’,就让我优先品尝,所以每当她在厨房里咕噜咕噜地熬制着什么时,总会让我联想到动画片里神奇的的巫师之类。

那天,家里的氛围久违地好极了,自从父母分开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像小时候这样的欢聚一堂了。父亲打开了音响,放上了母亲喜欢的法语歌曲《最后的华尔兹》,

舞会即将结束

我该离开抑或留下?

当我看见你经过身旁时,

乐队开始演奏那最后的乐曲

这是最后的华尔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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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小野丽莎的《最后的华尔兹》,歌词里的故事情节虽然凄凉忧伤,但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旋律却是轻松愉快的,因为每逢节假日家庭聚餐时,父亲和母亲常常喜欢伴着这支曲子,如同歌里唱的一样,跳起华尔兹,我也在旁边跟着学,逗得他们全都乐开了花,有时候父亲还会松开母亲的手,跑过来朝我弯下腰,然后抱起我,抓着我的手也同样地跳起来,旋转,旋转,再旋转,空中的我就会高兴地爆发出一串大笑,嘴里一直嚷嚷,‘’又来,又来…‘’

可惜在母亲搬出家里后,或许是怕触景伤情吧,家里再没听到过这首歌。此时这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顿时觉得温馨无比,仿佛顷刻之间,时光倒流,又退回到了我那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

母亲一边做菜,也一边跟着音乐轻轻地哼唱起来:

nousl'avooujours

我们曾彻夜共舞

oaimelooujoursplusfort

我们的爱曾长久地有增无减

nosjoieslemêord

我们曾共同经历过快乐与痛苦

&puisunjourj'aivugertesyeux

然而有一天我看到你眼睛里的转变

tuasbrisemo\"adieu\"

你说的“再见”敲碎了我的心

c'etaidernièrevalse……

这最后一曲华尔兹……

就这样,经过父母一连几个钟头的辛苦忙碌之后,川南牛肉火锅,姜醋白切蟹,拔丝香芋,纸包排骨,糯米香莲……早已陆陆续续端上了餐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全都是我和父亲喜欢的,五彩缤纷,琳琅满目,仿佛一张张静物画,不爱发朋友圈的我都不禁用相机一帧帧记录了下来,发到了动态圈,还立刻引来了一串赞叹和艳羡。

那个夜晚的菜单我记得特别清楚,母亲一共做了十个菜,当然包括最后的闭月羞花,我才弄明白那个正确答案原来是中间的鸽子蛋。

虽然不是除夕,但那节日般的气氛已显而易见;家里经过钟点工阿姨的打扫整个焕然一新,喜庆欢快;暖色调的节日吊灯全都打开了,所有的门窗玻璃洁净透亮,贴上了红色的新年窗花,还新添了银白色落地窗帘和白色蕾丝窗帘,再坠上红色的千禧结;桌椅地板都擦拭得光亮鉴人,每个阳台也挂上了红色的仿古灯笼,我再把从超市里买来的那一大束康乃馨放进玻璃花瓶里摆在了窗台上,散发着幽幽花香;杯盘交错的叮当声,伴着美丽温暖的音乐声;家人愉快热烈的交谈声也是此起彼伏。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如同千万个寻常家庭一样并无二致,之所以要这样事无巨细,如流水账般记录下来,是因为当时的我绝不会料到,这竟然会是我和父母之间最后的晚餐,最后的奢侈,最后的绝唱!一夜之间我竟然将从此永远再吃不到母亲做的美味佳肴了。

(本章完)

.

‘’哎呀,正杉,我忘了,开去后长街,去中山仓储超市买食用玻璃纸,我要给朵朵做她爱的纸包排骨。‘’母亲本来和我还在后座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她一直在感叹总算是结束医院消毒水味道的住院生活了,甚是滋润呢,突然想起了什么,靠向前座,对父亲说。

‘’噢。‘’

母亲得意地笑。

‘’西兰花!‘’‘’西兰花!‘’我和父亲异口同声地回答,像小学生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

‘’没。‘’

世上真的有魔法吗?如果有一定是存在于孩子们的脑阁中,一定存在于理解别人和充满期待的好奇中。二十二岁的我的确感受到了祁泊的魔力,如同亲人般的自来熟与生俱来,我和他只是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却感觉分别了有很多年之久。当我正等待着解开谜题时,楼道上传来的一串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几个人上楼来朝这边走了过来,我不好再在那里停留,便匆匆离开了。

‘’家里有冬笋吗?还有豆腐皮?‘’

‘’要做春卷吧,这些没买,其他的素菜、荤菜都应该备齐了,咱这就去买。‘’

‘’想,多放些芝麻。‘’

‘’你最爱的菜再加一种东西,猜猜。‘’

‘’剁椒鱼头吗?‘’父亲好奇地插嘴。

‘’素菜。‘’

‘’还要芋头,朵朵想吃拔丝芋头吗?‘’

母亲回过头来,爽朗地问我。

‘’可你还不能太辛苦!‘’父亲坚持道。

我也赞同父亲的观点。

我点点头,又加了句话。

母亲接着问,‘’闭月羞花没吃过吧?‘’

我没有搭腔,只是看到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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