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五洲

“我也不知。”岳小云摇了摇头:

“初次发现时，有人提议设伏将其捕获，不过我转念一想，鹰鹿虽然破坏了药田，但好歹也是周山圣兽，不要伤害的好，将其赶回山中即可。”

“岳姐姐仁慈，不愧是从医之人。”胡卿元轻声赞道。

“阿芳！在这儿，快过来！”远远就看见岳小云在船上招手。

洛凌二人加快步伐走过去，刚登上船，岳小云便命人开船了。

彼时船舱里正坐着一名女子，身着青衣，肩挽轻纱，肤白如雪，体态婀娜。

洛廷芳听后，刚想举起酒杯，不料，后者却先敬起来:

“应该是我敬洛大人，”胡卿元端起酒杯:

“明台仙人高徒，卿元久仰大名。”

“胡姑娘认识老师？”洛廷芳惊愕地说，老师行踪不定，没几个人知道他老人家还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胡卿元与自己素味平生，如何得知？肯定是岳小云告诉她的:

“是不是小云姐？”

“臭小子，怀疑我？”岳小云立即撇嘴否认。

“呵呵，”胡卿元浅笑一声解释道:

“洛大人误会了，岳姐姐不曾相告。卿元年幼时曾遇大难，幸得明台仙人相救，后来我多方打听他的下落，以图报恩，但都杳无音讯，只不过得了个意外收获，那便是老人家曾收过一个徒弟，也就是洛大人你了。

今日能与仙人高徒同乘一舟，实乃卿元之幸，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我自当全力相助，以报尊师救命之恩。”

“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在下感佩，请。”洛廷芳痛快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想到，自己一直寻找的胡卿元竟与恩师有过这么一段救命的缘分，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还有凌大人，”胡卿元继续举杯相敬，笑盈盈地说:

“大名鼎鼎的剑圣凌斯楚，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气度非凡。”

“过奖。”凌斯楚波澜不惊举杯同饮。

“哦？”岳小云在一旁颇为惊讶地看着斯楚，说道:

“凌大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剑圣？”

“岳姐姐以为呢。”胡卿元捂嘴笑了笑:

“你不会是把他们当成寻常人了吧？”

“阿芳的师父，我是知道的。明台仙人当年云游四方，途径沙棠时遇到了阿芳，言他天资聪慧，日后于苍生有大利，遂收为弟子，传道受业三载，便继续云游去了。

他老人家不愿被人打扰清净，临行前吩咐我们勿要向他人透漏自己教过阿芳的事。故而，我至今未曾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岳小云不住赞叹道:

“至于凌大人，我未能识得豪杰，失敬失敬。素闻剑圣乃冠绝五洲的豪侠，为人甚是低调，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虚名而已。”凌斯楚正襟危坐，平静回道，转而对着胡卿元，低沉着嗓音说:

“胡姑娘行事颇为谨慎，出门在外，还带着一行人。”

“一行人？”岳小云讶异地四下望了望:

“这里只有我们四人，哪有别人？”

“自然在岳姑娘看不见的地方。”凌斯楚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拨了拨头发，不紧不慢道:

“总不能现身扰了胡姑娘清净。”

洛廷芳不由看向凌斯楚，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紧握弘鱼剑，保持高度警惕，看来他一早就知道有人在附近。

胡卿元若有所思地紧盯着凌斯楚看了半晌，突然开怀一笑，称赞道:

“高！”

随后拿起玉笛，吹奏了几个音符，旋律刚落，只见水中突然蹿出四五个黑影，腾空飞起，蜻蜓点水般踩着水面，三两步迅速飞到岸边，消失在丛林中。

看到岳小云惊讶又疑惑地样子，胡卿元笑着赔罪:

“岳姐姐见谅。世道纷乱，卿元不得不小心些。今日见二位大人皆是性情中人，自然顾虑全无，撤去侍卫了。”

“行走江湖，谨慎些也在情理之中。”岳小云点头表示理解。

四人对饮几杯后，便随意聊起来。

入夜后，大家都回到各自的舱里就寝。洛廷芳百无聊赖，又睡不着了，索性起身独自来到甲板上吹吹江风。

江上的夜晚尤其安静，明月当空，清风徐徐，水面空旷，甚是惬意。洛廷芳席地而坐，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拂过两颊的轻柔，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身心倍感放松，不由自语:

“真好。”

他缓缓睁开眼，借着月光，探过身子，看了看自己在水中随波摇曳的倒映，微挑眉梢，不禁自嘲道:

“歪歪扭扭。”

这时，水中突然出现出现了另一个倒映，洛廷芳猛地回头看去，竟是胡卿元:

“胡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洛大人不也在外面吗？”胡卿元缓缓走到他身旁，说道。

“我···我睡不着。所以···”洛廷芳顿感呼吸急促，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随意看到别处，结结巴巴道。

胡卿元在银色月光的衬托下， 简直美貌不可方物，随风轻轻飘起的裙角更添几分仙气。她自然而然地接道:

“我也是，所以出来走走。”

说完，便在洛廷芳身旁坐下。

“哦···”后者不自觉地低头小声应了一下。他偷瞄了一眼胡卿元，只见她如自己刚才一般闭目放松，胸口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乌黑地长发飘在身后，轻柔如丝。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舒心地说了同样的话:

“真好。”

“是···”洛廷芳应道，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我去过沙棠。”胡卿元转头微笑着说。

“哦？”洛廷芳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何时？”

“被赤焰烧了之后的第二天。”胡卿元又回过头，望向江面。

“第二天？”洛廷芳疑惑地问:

“胡姑娘去做什么？”

“受人所托，去见赵相国。”胡卿元侃侃答道:

“告诉他打败赤焰凤凰的方法。”

“哦？”洛廷芳隐约感觉胡卿元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来见她的目的，而后者的话，很快便验证了这点。

“雪母珠。”胡卿元直盯着洛廷芳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穿。洛廷芳努力使自己不要因心虚而回避她的眼光，强作镇定:

“愿闻其详。”

“呵呵，”胡卿元依旧用她那仿佛早已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洛廷芳说:

“其实用雪母珠战胜赤焰凤凰只是个传说，从朝日河大战流传下来的。各国曾多次派人寻找，但都一无所获，所以，他们一度认为这是周山编了个幌子骗人罢了。”

“然后呢？”洛廷芳小心试探道。谁知胡卿元看着他，笑而不语，仿佛在等他坦白什么，接着却忍不住自顾自地笑出声来，清了清嗓子后，才收回那能将人心事看穿的犀利目光，说:

“然后便有人托我去沙棠，告诉赵相国，雪母珠真的存在。”说完她又将目光落到洛廷芳身上，话锋一转:

“因此，赵相国这十几年来，不间断的派人出来寻找，直到今天，又派出了一个人···”说道这里，她停顿一下，终于缓缓悄声说道:

“这个人坐到了我身旁。”

被拆穿目的后，洛廷芳感到些许尴尬，本应坦诚相待的友好开端，如今却多了一丝利用的意味。他看着依旧淡淡微笑着的、早已洞察一切的胡卿元，转念一想，此刻坦诚也未必不是件好事，省得以后绕弯子。

于是，他坦然说道:

“胡胡娘洞若观火，在下佩服。不过在下尚有些问题，还请姑娘赐教。”

“雪母珠的确存在，我并未欺骗赵相国。”胡卿元抢先答道。

洛廷芳愣了愣，没想到对方竟能未卜先知，不过这样也好，直接提第二个问题，正准备开口，谁知胡卿元却接着平静说道:

“你是想问，既然是我告诉赵相国雪母珠的事，他为何不直接找我要线索，反而要派人重新找吧？”

“嗯。”洛廷芳老实地点点头，眼前此人难道是什么妖女，有读心本领？

“因为我是易容去见的他，所以他找不到我。”胡卿元俏皮地婉然一笑，答道:

“我只负责传达消息，不想有过多牵扯。我那时尚且年幼，也不知雪母珠在哪儿，要是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反倒会麻烦。”

“你不知雪母珠在哪儿？”洛廷芳不由质疑道。

“当然不知，”胡卿元坦然笑答:

“我若知道了，又怎会前来与洛大人同游？”

“此话何意？”

“我愿助大人找到雪母珠。”胡卿元站起身走到船边，双手搭在船舷上，波澜不惊地说。

“哦？胡姑娘与在下初次相识，为何要倾力相助？”洛廷芳怀疑道。

事情进展的顺利程度远远超乎自己想象。

“为两件事。”胡卿元抬眼望向远处，面色忧愁:

“一来，为报明台仙人当年救命之恩，大人是他的高徒，我帮你也算是对他老人家略尽心意；二来，天下纷争数百年，苍生饱受苦难，若雪母珠真能助天下结束战火，卿元愿意一试。”

“嗯，”洛廷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两个较为合理的理由，随即问道:

“不过，胡姑娘真的以为，有哪国得到了雪母珠就可以打败赤焰，一统天下吗？”

“卿元不知。”胡卿元微微摇了摇头，将问题抛回去:

“大人以为呢？”

洛廷芳思忖片刻，缓缓叹了一口气:

“世人皆称，得到雪母珠便可战胜赤焰凤凰，从而一统天下。可是赤焰除了凤凰，还有数百万铁骑，军备先进，战力强大。单靠铁骑与各国交手，依旧胜负难料。”

“不过，得到雪母珠至少会多几分胜算。”胡卿元说道。

“正是。”洛廷芳赞同道:

“但更重要的是结束乱世，止戈安民。”

“乱世之中，仍有大人这般心怀苍生之人，卿元佩服。”看多了达官显贵的虚伪和自私，胡卿元觉得与眼前之人倒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在下生于天地之间，养于生灵之手，自当万死为苍生。胡姑娘能有此言，想必也是心系苍生之人。”洛廷芳感叹道，随后表达了对胡卿欲元慷慨相助的谢意:

“在下谢过姑娘。”

“既是为苍生，大人便不必道谢。你我本意相投，同路之人，何需言谢。”胡卿元欣慰地笑答道。接着伸手指了指着水面，换了个话题，灵动地眨眼问道:

“大人可知这揽月河名字的由来？”

洛廷芳摇摇头，胡卿元便娓娓介绍起来:

“相传曾经有个年轻人赶路千里，行至此地，口渴难耐，欲饮河水解渴，便走到河边，但见水中月影浑圆明亮，忍不住伸手一揽，月光竟被他捞了起来，化作一只银碗，里面装买了琼浆玉液···”

洛廷芳坐在胡卿元身旁，津津有味的听着她生动的介绍，木船也离周山王都越来越远，朝着清幽谷缓缓驶去。

微风从揭开的竹帘处徐徐吹进船舱，连带着女子的头发也跟着飘逸起来，颇有几分天界仙子的韵味。

见有客到来，她起身绕到桌前，落落大方地微笑着点头，以示礼貌。

“岳姐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胡卿元谦虚道:

“只是这鹰鹿通常在深山中活动，不知为何会跑出来，侵扰到岳姐姐的药田？”

“见过二位大人。”胡卿元礼貌问候道。

与岳小云约好去清幽谷的时间到了，洛廷芳早早起床，换了一身新衣服，与凌斯楚同去渡口乘船。

洛廷芳呆呆地站在原处，被眼前女子的一颦一笑惊到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心脏不由地砰砰跳起来，略感晕眩，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与那女子相对而立，默然相视。

模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阿芳，阿芳？”

“见过胡姑娘。”

“胡姑娘不必多礼。”洛廷芳赶忙应道。

“好了，我们都认识过了，入座吧。”岳小云笑呵呵地示意大家入座。待众人落座后，她继续说道:

“今日邀请几位相聚，一是因为空灵山的迷幽花开了，想邀几位共赏，彼此也可交个朋友，二是听闻胡姑娘的玉笛可驯百兽，近几日清幽谷出现了鹰鹿的踪迹，破坏了大片药田，想劳烦姑娘帮忙收服，我自当感激不尽。”

“这位是望庭楼的掌柜胡卿元，胡姑娘。”

洛廷芳努力抑制住心跳，恭敬地行礼问候道:

“医者仁心，我自是不愿伤害生灵。”岳小云笑答，随后转向洛廷芳:

“阿芳，你要不要敬胡姑娘一杯？初次见面，以后有事情，也好向人家请教。”

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回礼。岳小云继续介绍道:

“这位是我弟弟洛廷芳，沣水的外事参议。这位是凌斯楚大人，沣水外事使馆侍卫副统领。”

于是，赶紧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答道:“小云姐。”“我给你介绍介绍。”岳小云开心地招手示意他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