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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五洲

第二十五章 疑点

“郑大人也辛苦了。”柳松义转身举杯对郑玉汲说道:

“你将使馆内所有的事情整理出来,有条不紊地安排诸事,更听说郑大人连着好几天都没合眼,可敬啊!”

“国难当头,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郑玉汲谦虚地举杯一饮而尽。

庞越招呼伙计过来,为几人斟满酒,兴高采烈地说:

“丘泽一战,大王总算能放心了。”

“是啊,”周儒接道:

“谢大人!”周、庞、郑三人兴奋地谢道。

在愉快的氛围中,宴席开始,几番推杯换盏之后,几人被美酒灌的晕晕乎乎,庞越忽然想到了席间还有人几乎一言未发,便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略带挑衅地说:

“洛大人,怎么把你给忘了。来,我们喝一杯。”

说完便自顾自地喝了个干净,洛廷芳端起酒杯,礼貌地敬了对方一下,抿了一口。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庞越醉醺醺地喊道:

“都喝了!”

洛廷芳沉默片刻,看着酒气熏天,脸颊黑红的庞越,淡淡地说:

“庞大人,你喝醉了。”

“我没醉!”对方立刻一挥袖子,差点躺倒地上,勉强支起身子,半睁着眼睛,指着洛廷芳,骄傲地问:“你说!我们丘泽这一战,赢的漂不漂亮!”

洛廷芳并未答话,他不喜欢酒后猖狂之人,但庞越却咄咄逼人,抓住他的衣领,连连发问:

“你说!说啊!漂不漂亮!”

洛廷芳不堪其扰,勉为其难地答道:“漂亮。”

然后甩开对方的手,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

“那是自然!”得到回答后,庞越心满意足地坐在洛廷芳对面,含含糊糊地大声说道:

“沣水朝堂上下都在为战事忙碌,使馆更是!前前后后,腿都快跑断了,只有你洛大人,”

说到这里,他抬起沉重的胳膊,伸手指了指洛廷芳,嘲笑道:

“只有你,什么都没干。”然后扳起手指细数起来:

“你一不忙碌,二不谏言,三嘛···三,估计你连来龙去脉都不清楚,你说你占着这个位置,不觉得愧疚吗?”

“庞大人,你喝醉了!回到座位上去吧。”一旁的凌斯楚,实在看不下去庞越肆无忌惮地羞辱洛廷芳,厉声劝诫道。

“胡说!”庞越一甩袖子,大声否认道:

“我没醉!不光是我,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也不知相国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不过是平民出身,一来就给了你个参议的位置,手无寸功,竟与我等平起平坐!也没看出你有什么本事啊。”

接着,他又指了指凌斯楚,继续愤愤不平地对洛廷芳说:

“还给你配了个高手做侍卫,这大半年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你都做什么了,立了什么功。”

洛廷芳正襟危坐,看着庞越的愤愤不平的样子,冷冷劝告道:

“庞大人,酒多伤身,你还是先回去坐吧。”

“不!我偏要说!”庞越并未理会对方的话,继续借着酒劲抱怨:

“你洛廷芳,不过是靠吹嘘自己的老师,才使相国另眼相看,其实也没什么真本事,一介平民,从小在田间野地玩泥巴长大,你会什么?

我等出身氏族之人就不同,从小便要学贯古今,习治国理政之能,自出生开始,便注定了要为大王和国家分忧。

我等苦学几十载,方才得到报国的机会,你凭什么与我等平起平坐,你有什么资格?”

庞越的一席话,使得原本热闹的宴席突然安静下来,周儒和郑玉汲都显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赞同庞越之言,却又觉得他说的太过直接,有损世家大族的风范,倒不如闭嘴,让庞越帮他们说。

柳松义坐在主位,许久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凝结了,不过,作为他们的上级,柳松义还是要兼顾整个团队的关系,终于开口调节道:

“庞大人,你喝醉了。”随后示意周儒将其扶回席位。

岂料,庞越甩开周儒的手,继续逼问:

“你还没回答,凭什么?”

洛廷芳继续隐忍不发,等着周儒将其搀扶回去,不过,后者似乎没有要搀他离开的意思,被甩开后反倒站到原地,似乎在鼓励庞越继续发声:

“洛廷芳,你说,我们丘泽这一战,打的是不是很漂亮!你说!”

“漂亮,但有疑点!”洛廷芳突然答话了,庞越倒显得措手不及,他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叫嚣着问:

“有什么疑点?八万守军击退二十万赤焰敌军和两只凤凰,这在沣水历史上都绝无仅有!”

“正因如此,才有疑点!”洛廷芳掷地有声地说。

他本觉得对方借酒乱言,不必理会,但在座的所有人,除了凌斯楚以外,似乎都在故意放纵庞越的行为,让他成为其他人的代言人。

当初他们将洛廷芳排除在决策队伍之外,如今却又以此来诘问,洛廷芳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被无端责问,岂能无动于衷。于是,决定发出自己的声音:

“你在这里接着酒劲口出狂言,一味沉浸在胜利之中忘乎所以。自然不知哪里有疑点。你既知道这次胜利对于沣水来说绝无仅有,那你可知沣水为何会取胜?”

“当然是李将军安排妥当,用兵如神。”庞越自信答道。

“好一个用兵如神。”洛廷芳冷笑着说:

“将青峰岭射手调回,致使山岭失火,援军受阻,这叫用兵如神?”

“那是因为苏诲烈为了贪污,在青峰岭安排了不少无用的发射台!”庞越反驳道,讥笑一声:

“说道苏诲烈,他跟你一样,平民出身、贪心不足,在我沣水历史上可是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洛廷芳忽略对方的讽刺,继续冷静发问:

“我再问你,曹玠如为何直接让凤凰发起火攻?而非等到城防阵型打破时再火攻?”

“我又不是掌兵之人,怎会知道!”庞越理直气壮地说:

“战事瞬息万变,主将要随机应变。”

“好。那他们为何在芜泽会先以弩箭攻击,打乱防御阵型,再辅之凤凰火攻?”洛廷芳厉声追问。

“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庞越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

“定是曹玠如在芜泽用过这一招,在丘泽继续使用很容易被识破,败的更快!所以换了打法!”

“是吗?”洛廷芳冷冷反问道:“放着胜算更大的办法不用,却要用一个白白送死的办法,他这打法换的不划算啊。”

“你到底什么意思?”庞越不耐烦地问。

洛廷芳也不想继续再跟对方无聊地耗下去了,苦笑一声,喝了一杯酒,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们在此额手相庆,不亦乐乎,却不知赤焰是故意败退。沣水虽然赢了,却连赢的原因都搞不清楚。

赤焰日后要面对的便是一群如尔等一般的骄纵之人,要赢回来就会更简单。

我有心为国分忧,奈何出身平民,招致你们的无故提防,甚至在国家生死存亡之刻,也要将我排除在外。我纵有良策又有何用

?你们听不进去,更不愿意听。如此骄横,实乃误国!”

说到这里,洛廷芳自知再待下去只会无趣,便站起身,无奈地说:

“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说完,便拂袖离去。凌斯楚看着几人被洛廷芳教训道语塞,也满意地站起身,与其一同离开。

洛廷芳离开包间后,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他大步流星地外门口走去,想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不料中途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洛大人好眼力。”

他转头看去,果然是胡卿元,对方正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袭青衣,显出婀娜身姿,使得洛廷芳瞬间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喜地脱口而出:

“胡姑娘!你怎会在此?”

胡卿元浅笑一声,反问道:

“这望庭楼是我开的,怎么,我不能在此吗?”

“不不,”洛廷芳连忙更正道:

“胡姑娘在这里理所应当,只是今日恰巧碰到你,实在意外。”

接着他试探着邀请:

“不知胡姑娘现在有空吗?我们找一个包间再坐坐?”

“呵呵”胡卿元连笑几声道:

“继续在这里坐就算了,免得洛大人心烦。揽月河边开了一片迷幽花,甚是美丽,不知洛大人是否愿意随我一同赏花?”

“愿意,愿意。”洛廷芳欣喜地连声答道,偷偷用手给凌斯楚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知趣点,不要跟太近。

后者看到后,翻了个白眼,退到不显眼的地方去了。

揽月河是从周山王都南下最便捷的水路,所以渡口向来繁忙,胡卿元带着洛廷芳沿渡口继续向下游走了很远,方才来到一块清净之地,四周遍是盛开的迷幽花,白色的花朵连成一片,在风中缓缓摇曳如浪花,令人心旷神怡,将刚才的烦恼瞬间抛之脑后。

胡卿元坐到一棵柳树下的石墩上,看着白色的花海,笑着问:

“感觉怎么样?”

“美不胜收。”洛廷芳跟上去,坐到她的对面。

“周山的迷幽花都来自于沣水。”胡卿元慢条斯理地说:

“周山气候炎热干燥,很多植物都不能存活,所以,大家对种植花草树木早已失去了期待。

直到有一天,一个布衣路过此处,见烈阳炙烤大地,四处植被稀疏,便掏出一袋迷幽花的种子播撒到地里,围观的人都在嘲笑他,竟然妄想在此地种出娇嫩的花朵。

但几天过后,种子开始生根发芽,最终盛开,大家看着怒放的迷幽花都愕然了,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布衣,真的为此地带来了如此美妙绝伦的景象。”

“然后呢?”洛廷芳问道。

胡卿元转过头笑着说:

“没然后了,这就是整个故事。不必在乎种花的人是高官显贵还是一介布衣,而是要看他是否带着迷幽花的种子,以及是否将种子播撒在地里。”说完,她对着洛廷芳眨了眨眼,试图安慰对方。

“谢谢胡姑娘。”后者努力笑了笑: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像故事里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带着种子就能播撒,有时偏就撒不下去啊。”

胡卿元微微点了点头说:

“洛大人为何非要在有些人的禁地去播撒呢?”

“唉。”洛廷芳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你们方才席间谈话的内容,我都知道了。”胡卿元温和地说。

“难不成胡姑娘也会偷听?”洛廷芳尴尬道。

“不是我有意偷听,”胡卿元浅笑着摇了摇头:

“实在是你们争吵的声音太大,伙计以为里面快打起来了,便叫我过去看看,然后便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哦。”被胡卿元听到了自己窘迫的时刻,洛廷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赞同你的说法的。”胡卿元见对方羞红了脸,便补充道:

“我派人了解过丘泽战事,赤焰输的确实很蹊跷。只是现在沣水国内一片欢庆,谁又能听得进去其他声音?

你们的上将军被沣水王斥责救援不利,李忠扬被封为忠勇定西大将军,至于苏诲烈,早已没人关注了。

洛大人,这些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洛廷芳无奈地点头答道:

“骄气纵横,意味着再有战事,胜负难料。这才是赤焰想要的结果。”

“也不全是赤焰的计谋。”胡卿元轻叹道:

“沣水朝堂向来由权贵把持,平民出身之人即便怀才也绝无可能踏入朝堂半步,数百年来,只出了一个平民将领苏诲烈。这是沣水朝堂的顽疾,赤焰只不过利用了这点而已。”

洛廷芳低头不语,因为事实面前无可辩驳,胡卿元继续道:

“洛大人是幸运之人,得到名师指点,见识非凡,但沣水其他平民出身之人就不会像你这么幸运了。

他们简单、纯粹,却绝无可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因为沣水统治者的本意,便是将这些人排除在治国理政之外。

治下民众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他们抗拒一切自下而上的智慧,所有的智慧只能自上而下,以施舍的方式,选择性传递。

况且你并未积极向他们投诚,遭到排斥是意料之中的。

所以,洛大人,无论是你老师的名号还是你的满腹才华,都不可能为你在沣水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老师教导我要眼观天下苍生。”想起老师的教诲,洛廷芳不由地低语。

“卿元也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看到天下苍生。”胡卿元拍了怕他的肩膀,亲和鼓励道。

两人在树下静静坐了一会儿。洛廷芳任由微风拂过面颊,看着大片盛开的迷幽花,回想起了曾经与老师一起席地而坐,听他讲学的日子,充实而美好。如今老师不知云游何处,此时要是能听到他的一句指点该有多好。

“洛大人,我送你个人情吧。”胡卿元突然打破沉默。

“什么人情?”洛廷芳疑惑地问。

“你在寻找雪母珠,我为你提供一条线索吧。”胡卿元微笑着说。

“哦?”洛廷芳立即打起精神:

“胡姑娘有线索?”

“多宝有一个庞大的地下黑市,无数奇珍异宝都在黑市中流转。我的人说一个月前,雪母珠曾在黑市交易中被提及。”胡卿元娓娓说道。

“哦?”洛廷芳兴奋地追问:

“可知是何人在交易?”

胡卿元摇了摇头:

“黑市交易往往难以追查买卖双方的源头,更何况雪母珠是各国都争相抢夺的宝物,会格外注意保密的。我只知道,这次交易中,有夜幕的活动痕迹。”

“夜幕?”洛廷芳讶异地问。

“不错,”胡卿元淡定答道:

“要想办事干净利落,夜幕参与进来肯定更稳妥。”

“夜幕果真什么事都能办成?”洛廷芳自言自语道:

“既如此,沣水为何不直接与夜幕取得联系,委托他们来寻找雪母珠呢?”

“夜幕行踪诡秘,不是那么好联系上的。”胡卿元笑了笑:

“再说了,你又怎知他们没有试图委托夜幕呢?”

洛廷芳向胡卿元行了个礼,郑重恳求道:

“我还有一事相求,万望姑娘相助!”

后者早已看穿他的心思,轻笑着说道:

“多宝王都,福安居的掌柜贾平是我的一位故友,洛大人可以找他。”

“多谢胡姑娘!”洛廷芳感激道,胡卿元直截了当的回答,倒是省了自己开口。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胡卿元深呼吸了一口气,倍感放松,有了雪母珠的线索,洛廷芳便又有事要忙了。

两人走到洛府门口,胡卿元坚持要独自走回去,洛廷芳只好不再强求送她回家,便先回了府。胡卿元继续向前走了一小段,确定洛廷芳看不到以后,终于开口说道:

“凌大人,好久不见。”

凌斯楚听后,不再隐藏,径直走出来:

“胡姑娘好功力。”

“我是猜的。”胡卿元平静的说:

“凌大人奉命保护他,怎会毫无防备。”

“你想劝他来周山,为何不直说?”凌斯楚冷冷地问。

“谁说我想劝他来周山了?”胡卿元神秘一笑: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经历过才会下决心,多说无益啊。”

“所以,你在引导他经历一些事?”凌斯楚沉着脸问。

“有何不可?”胡卿元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你想让他下什么决心?”凌斯楚追问。

“一个好的决心。”胡卿元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轻松地舒了一口气,笑着说:

“我不会害他的,凌大人知道这个就可以。”

“但愿如此。”凌斯楚冷冷地答道。他一直认为洛廷芳是鬼迷心窍,被胡卿元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操纵。

胡卿元背后的身份扑朔迷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奈何他的这个朋友似乎对胡卿元产生了感情,在本就不明朗的形势上增添了一些麻烦。

“这说明我沣水朝堂上下勠力同心,大王定然甚感欣慰。”

“不错,”庞越赞同道:

“大人过奖了。”周儒和庞越连忙举起杯子,激动地说:

“这些都是我等分内之事,只要能为大王和沣水做出贡献,能为大人分忧,我等甘之如饴!”

这次虽然没能争取到周山的无条件出兵支援,但大王同样赞赏了我们使馆的辛苦付出。为了这个胜利,来,我们共饮一杯。”

洛凌二人如约来到望庭楼,周儒和庞越早已在包间中等候,几人寒暄一番便都先入席落座。

“以前总是受制于人,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两人相互答话,聊的不亦乐乎,全然忽视旁边的洛廷芳和凌斯楚。

“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我们也才刚到不久。酒已经满上,就等您入席了。”

六人举杯共饮,心情一片大好。

柳松义放下酒杯,接着说:

“这次我们使馆出了不少力,尤其是庞大人和周大人,处理成倍的繁杂信息,还要与周山朝臣沟通,事情千头万绪却不能出一点差错,实在辛苦。我敬你们一杯。”

“诸位久等了。”

四人起身相迎,周儒满脸堆笑着说:

“诸位都表现不错!”柳松义再次赞赏道:

“我定会禀明大王,为诸位表功。”

“好好好。”柳松义笑呵呵地走过去入席,示意众人落座,然后举杯提议道:

“诸位,丘泽一战是我沣水历史上颇具意义的一战,标志着我们有能力独自抵御赤焰二十万大军。有能力就意味着少牺牲,不会为一些趁火打劫的人和事烦恼。

过了一会儿,包间的门又被推开,是柳松义和郑玉汲,二人一同抵达,笑呵呵地走进来,一派喜气,柳松义先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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