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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天渊

第五章 魔鬼的低语

他翻来覆去,却很快意识到,无论如何是无法入眠了。

他缓缓挪动着,尽可能不发出多余的声音。走廊里一片漆黑,他犹豫片刻,转身向大门走去。

不得不承认,这个训练营的举办方不仅财大气粗,而且应该对于建筑设计和美学有着独特的见解。在晨曦的薄雾中,林炘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群山环绕之下的建筑群。这些后现代的建筑不仅采用了大面积成块切割的石料,而且巧妙的在穹顶、外墙和阳台等部分大面积使用了玻璃材料。这样的拼接建筑在保留简洁古朴的哥特式风格的同时,又凭空增加了几分通透感。

雾气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升腾向上,在无边的虚空里,细碎的阴影变换着,不可名状的诡异之物蠕动着,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林炘只感到脊背发凉,意识似乎已然跌进这永远看不到边际的深渊之中,污浊的、潮湿的触感包裹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耳边传来似有若无的呢喃。

“我在等你呢。”

他猛的回过身,纪若秋背着手,冲他挑了挑眉毛。

“你怎么……”林炘似乎觉得自己应该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卡住了。

“睡不着的不止你一个。”纪若秋淡淡的说道。

林炘并不喜欢高个子,尤其是比自己高的女性。说到底这跟他肮脏的男性自尊心有关,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很多年后身高几乎成为了他最不想涉及的话题。

毕竟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会长到一米八。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女孩的外貌的确出众。不同于陈诺的清丽冷艳抑或是季千翎的俏皮可爱,这女孩的长相带有几分中性色彩,眉宇之间带着明显不属于女性的英气。棱角分明的颧骨和下颌,加上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眉眼,如果不是有半长不短、就快要长到肩膀的头发,林炘会主观的判断这是一个英俊的男性。林炘其实对这种长相并不买账,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的确是世俗意义上的漂亮。

“你发什么呆呢?”纪若秋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伸手狐疑的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啊?”

“没有没有。”林炘连忙尴尬的摆了摆手,“我是想说……昨天多亏姐姐出手相助,还没来得及感谢呢。”

纪若秋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了,毕竟你们也帮到了我的朋友们。不过,那个叫做白若珩的家伙,恐怕不会就这么轻易罢手。”

“哦?”林炘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

“我觉得你应该看出来了吧,那个家伙一开始的目标应该只是你们组最能打的那个女孩,”纪若秋往林炘身前走了几步,然后示意林炘跟上,“你和小组里的其他人,只不过是他用来牵制那个她的工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你们每个人,都成了他直接意义上的敌人,甚至连我,也成了他必须率先铲除的人。”

林炘挠了挠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们应该也有所察觉了,来参加这个所谓训练营的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事先就了解内情。”

林炘点了点头:“姐姐你恐怕也是其中之一吧。”

纪若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说道:“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来参加这个活动意味着什么,他们来这里也只有一个目的。”

“成为最后留下来的人。”纪若秋意味深长的看了林炘一眼。

“所以呢?这跟白若珩想要害我们,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白若珩,”纪若秋微微蹙眉,“知道的恐怕远比其他人多得多。”

“从他开始用那个方式淘汰其他人,我就发现了两件事。第一,他下手非常熟练,我们当中的其他人,就算打过几次架,也不可能就这么‘干净利落’。第二,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如果说得更严重一些的话,他其实根本没把我们当人看。”

林炘点了点头,白若珩的确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和狠辣,以至于他在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不免生出一丝惧意。

“那个家伙,事先恐怕接受了难以想象的训练,”纪若秋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个训练营里的其他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林炘沉默片刻,有些戏谑道:“姐姐的意思是,因为他觉得我们已经发现他的阴谋了,打算灭口?”

“你要非得这么说,其实也对,”纪若秋瞥了一眼林炘,“我想,他一开始并不清楚你们每个人的实力,尤其是对和你同行的那个女孩有所忌惮。所以才费这么半天劲演这么一出戏,把你们分开,逐个击破。但是现在你们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他又在之前的计划里意外促成了我和你之间的合作。我看过他和那个女孩过招,以他的身手,想要放倒我们的确不难,但是和那个女孩之间显然还有差距。你昨天还把他的两个手下打成了废人,恐怕实力也不容小觑。只要我们联手,就凭他和另外那个小丫头,你说能有几成胜算?”

“啥?我?”林炘一头雾水,他这才想起,昨天那两个家伙开始还跟疯子一样朝他冲过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都躺地上了。

纪若秋没理会他的异样,继续道:“不过局势对我们也不容乐观。绝大多数走在前面的人,事后应该只是知道后面发生了混乱,并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就算他们当中有人知道事情的梗概,也会认为我们跟白若珩是一伙的。所以,现在我们和他一样是众矢之的,如果其他人利用这一点,恐怕能把双方一网打尽。”

“毕竟,还剩下好几十个人呢,他们要是也联起手来就麻烦了。就算再能打,也没有人能同时对付这么多人。”

林炘沉默了,太阳缓缓的从群山背后升了上来,逐渐升温的阳光照在两人的脸上。

“是啊,有那么多人呢。”他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白若珩可输定了。”

纪若秋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我们手里可是有一张王牌呢。”林炘仔细打量着纪若秋,似乎思忖着,然后点了点头。

“王牌?”纪若秋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姐姐你,就是我们的王牌。”

林炘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门口,陈诺已经醒了,她立在门后,似乎等了他许久。

“干啥?找我有事?”林炘看她面无表情,尴尬的笑了笑。

“那个女孩,好像对你挺感兴趣。”陈诺白了他一眼,冷冷道。

“哈?你说纪若秋?”

“你最好小心点,”陈诺正色道,“别相信这些人。”

林炘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说到这个,我有个计划。”

“喂,都给我醒醒!”林炘正要开口,就被从身后传来的低沉男声打断了。

陈诺警惕的拉着他退到门边,身后正是那个壮汉教官,宫本越。

那家伙虽然昨天狠狠吃了陈诺一脚,但是看上去毫发无伤,一双凶神恶煞的牛眼瞪着门后的两人,看上去来者不善。

陈诺神色一凛,把林炘拉到身后,俨然摆出了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宫本越的目光扫过陈诺,却没有多余的停留,而是径直穿过两人。

经过了昨天的狼狈,营员们自然领教了这个家伙的狠辣,不敢有半刻怠慢,他们很快从床上爬了起来,仓皇的站成两排,林炘和陈诺连忙也悄悄站到队伍最后。

从各个房间里鱼贯而出的队伍,在宫本越和其他教员的带领下,最后汇集到了一个形状奇特的建筑物门前。

林炘上下打量着这个建筑物,它坐落在整个园区的正中心,几乎完全用玻璃堆砌而成。暗绿色的外墙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多边形,这种玻璃材质应该经过了特殊处理,虽然依旧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透明感,但从外面完全无法窥见内部的结构。

营员们很快被带了进去,建筑物的内测是两道沉重的,红色丝绒包裹的大门,内部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反光的玻璃穹顶。

“这看上去像是个剧场。”黑暗中,季千翎拍了拍王晓寒,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退到队伍末尾,四个人有些不安的挤在一起。

陈诺环视着四周,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营员们按照指令坐在大厅里的座位上,这座位跟电影院的那种很像,只是似乎要更柔软一些。

不过这椅子的其他功能却令人匪夷所思。随着清脆的“咔哒”声,乘坐者的手腕、脚踝和腰部,同时被某种卡扣死死锁住。与常人的想象不同,这种卡扣并不坚硬,恰恰相反,它应该是由某种高强度的合成纤维制成。由于伸展性良好,这卡扣允许身体有小幅度的活动,同时却可以把四肢和躯干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

座位和座位之间有很宽的间隔,在漆黑一片的室内,林炘甚至根本看不清自己身旁座椅上陈诺的面孔,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向他袭来。

卤味从他的肩膀上探出头,它蓝白相间的毛上发出闪烁着微光,半透明的身体蠕动着,缓缓爬到他的胸前。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似乎无比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任何细节。

尝试挣扎了几下,他立刻发现这是徒劳的。不管这些家伙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都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

脚下的地面发出嘈杂的摩擦声,林炘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抬升了起来,双脚脱离了地面,周围那些模糊不清的轮廓也在随之移动着。在这个混沌的空间里,循着微弱的光线,林炘看不到他身边的其他座椅有任何与地面或墙壁相连的部分。

它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悬浮在半空中。

头顶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林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脸颊,严丝合缝的盖住了自己的双眼和口鼻,四周的一切也瞬间消失,只剩下彻底的,似乎没有尽头的黑暗。

如果能再选一次,林炘绝对不想看到接下来的画面。

眼前再次有光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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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炘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其他部分的知觉,他所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于视觉,而且无论他尝试向哪个方向转动头部,眼前的画面都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微缩的显示器。

眼前只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低沉的人声。

林炘不知道它是以怎样的方式传入他的大脑,那声音似乎就在他耳边,清晰而且真实。不过他只能勉强把它称之为人声。

因为这声音绝不是他听过的任何一种语言,它以一种看似杂乱的方式,反复的重复着几个固定的音节。林炘在自己浅显的记忆力努力搜索着,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类似的发音,不过浅薄的生物学常识还是告诉他,除了人类之外,地球上应该没有哪种生物能够发出这么复杂的声音。

这声音重复了大约几分钟,林炘只觉得它无比的冗长、杂乱,虽然完全不知道它背后的含义,但毫无疑问它裹挟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不祥的气息。

火焰的周围,几个不停晃动着的身影一点点清晰起来,那的确是人。准确的说,是几个浑身赤裸,周身用暗红色颜料喷绘着奇怪条纹和符号的男人。

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周围,那些浑身赤裸的男人疯狂的扭动着,火光映衬出一张张苍白而且生硬的表情,深深向内凹陷的瞳孔里了无生气,像极了影视作品里描绘的行尸走肉。

一个巨大的,足有两人来高的木桩被缓缓抬到了他们中间,手腕粗细的铁链缠绕着一个同样浑身赤裸的女人,她双手伸开,双腿并拢,呈现出一个“t”字型。

记忆里这是林炘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裸体,但此刻的他可没有任何的兴奋可言。这女人身材修长,腰肢纤细,胸部饱满,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近乎完美的身材。虽然双眼被黑色的纱布缠绕,但不难看出,她大约二十岁上下,面容姣好。但最诡异的是她的肤色,那原本美艳的身体此刻呈现出一种妖冶的灰色,皮肤下那些深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随着她的脉搏一起一伏。

那些男人们聚拢了过来,他们围绕着木桩,继续吟唱着。其中一个矮小、干枯的男人走上前去,他头发花白,看上去是这群人里最年长的。他熟练地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心,然后把暗红色的血液仔细的涂抹在那个女人的小腹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符号。林炘这才意识到,之前涂在这些男人身上的并不是颜料,而是鲜血。

那个男人很快又举起了匕首,不偏不倚的刺入女人的小腹,那女人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她的嘴唇微微律动了几下,发出了细微的闷哼声。浓稠的血液,顺着匕首刺入的位置汩汩流出,男人背对着画面,林炘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吟唱声似乎愈发兴奋。他用另一只手蘸着女人的血液,不断地抹在自己的身上。

林炘还是很喜欢看恐怖片的,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真实的血浆。血液并非呈现出影视剧里常见的喷射状,而是以一种舒缓的、平静的姿态顺着切口滑落。周围的吟唱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那个男人娴熟的用匕首剖开女人的小腹,像是肢解待宰的牲畜一般。他沾满了血液的手在女人的腹腔内胡乱的摸索着,然后缓缓地,掏出了一个形状诡异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林炘还无法分辨人类的脏器,但是他马上就分辨出了那个东西。

那个被暗红色的血污包裹的,大约只有手掌大小的东西,在空气中扭动了几下就不动了,淡粉色的肉质也渐渐变成了紫黑色。

那竟是一个尚未成形的胎儿!

林炘似乎已经闻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刺骨的冰冷感。胃里已经翻江倒海,呕吐物顺着他的食道逆流而上,嘴里满是刺鼻的酸臭味。

那个时候的林炘还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幕发生之前,这女人可能经历的一切,不然他恐怕就不是呕吐这么简单了。多年之后真正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恰恰就是对这种未知事物的反复联想。

画面并没有结束,那男人已经扔掉了匕首,双手捧起那个,应该叫做“胎儿”的东西,面朝着女人跪了下来。

女人腹部是一个外翻的切口,原本连接着胎儿的脐带被切断,无力的垂在她的身侧,血顺着脐带淌着,径直落在那个男人的头顶。

他身后的男人们也全都停止的先前的舞蹈,逐一的,跪在了那个老者的身后。

林炘的瞳孔忽然紧缩了一下,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个已经通体紫黑色的东西,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它畸形的头颅此刻更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老鼠,尚未发育完全的口鼻处却出现了细微的开合,紧接着是全身有力的抽动,像是某个劣质的毛绒玩具,刚刚重新上了发条。

最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它的眼睛。只见它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根本没有瞳孔的眼眶,空洞的白色里,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细碎的血丝。

那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作“胎儿”了,只见他用畸形的四肢支撑着自己,缓缓的从那个老者的手里站了起来。青紫色的皮肤缓缓脱落,准确的说,是被皮肤下方的东西从内向外一点点的撕开。血红色的,形似触手的东西从皮肤里探了出来,它们看上去质地柔软,却能轻而易举的刺穿表皮,并且随着每一次的蠕动,把它们撕得粉碎。

很快,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通体赤红,浑身布满了怪异触手的四足动物。在本来应该是眼睛的部位,已经长出了形似花苞状的,细碎密集的丝状触手。

那些触手不断变长,直至触碰到老者的手掌,它们似乎试探性的碰触了几下,然后毫无预备的刺入老者的皮肤。

那老者发出了低低的哀嚎,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双手依然高举过头顶,全身除了轻微的颤抖外没有丝毫的移动。

林炘能清晰的看到,那些血红色的触手在老者的皮肤下游走着,一点点的伸长,顺着他的双臂攀上他赤裸的躯干。那怪物像液体一样缓缓溶解,顺随着它那些柔软的触手一点点的进入人体。直到它的形体完全消失,那个一直跪在地上的老者缓缓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镜头拉近了一些,林炘终于能看清楚那个家伙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交织着极致的痛苦和绝对的欢愉的神态。男人扭曲的脸颊抽动着,瞳孔中黑色的部分逐渐浑浊起来,直至完全变成了白色,没错,是那种缠绕着血丝的白色。

周围的几个男人大概是对老者的身体变化有所察觉,他们簇拥在他的周围,低声用一种林炘听不懂的语言嘀咕着什么。那老者周身的表皮和肌肉微微蠕动着,发出一种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身体却始终保持着直立。

林炘永远忘不了接下来的一幕,只见那些男人们忽然像着了魔一般,发疯似的扑向那个老者,像是捕杀角马的鬣狗群,他们一口咬住了那可怜虫的躯干,然后手脚并用,发疯似的撕扯着他本就已经干瘪老化的皮肤。

不同于恐怖片的常规操作,这一段拍摄并没有模糊处理,更不会人为剪辑。恰恰相反,摄像头环绕着每一个男人,甚至清晰的拍到了他们牢牢陷进受害者肌肉的牙齿。他们以一种,原始且毫无章法的方式,剖开他的肚皮,就像他刚刚对那个女人做的那样,严格的说,比那还要残忍的多。由于他们完全依赖双手和牙齿,所以当那个老者的内脏暴露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表皮了。肝脏、胃、小肠,这些比较好辨认的部分很快被掏了出来,它们在这些疯子眼里就像是上等的、新鲜出炉的和牛刺身。为了尽可能吃下更多,这些男人甚至扭打成了一团,那些本就伤痕累累的内脏被硬生生扯成了几个碎块,最先得手的人把它们囫囵的吞下,留下满嘴的血渍。

林炘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抑制食道里的东西,他哇哇的吐了出来。覆盖在他口鼻处的某个东西开始源源不断的把呕吐物从他嘴边吸走,应该是为了防止它们弄脏整个设备。

尽管努力的让自己闭上眼睛,但莫名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无论如何眯起眼睛,他还是把现场的每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男人们不仅疯狂的、不加咀嚼的大口吞咽着内脏,甚至连本就没有多少肌肉的手臂和大腿也没有放过,他们的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角度张开,放肆的撕咬着、吞咽着每一丝血肉。不知道这场疯狂的盛宴持续了多久,林炘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着,某种无法描述的,交织着恐惧和兴奋的感受传遍全身。

那具尸体的腹腔和胸腔很快被掏空,肋骨和胸骨被硬生生的折断,凌乱的垂在身体两侧。躯干上同样一片狼藉,破碎的皮肤和筋膜暴露出来,直到几乎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肉。男人们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们胡乱的抹了抹嘴角的碎肉和血污,一个个的站了起来。

他们赤裸的身体此刻似乎又苍白了几分,皮肤下青灰色的,像血管一样的东西不停蠕动着,眼眶里同样只剩下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白色,像是一层厚厚的、恶心的胎膜。

视线里陷入了长久的黑暗,林炘用了足足几分钟才止住呕吐,嘴里满是胃酸难闻的臭味。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加令人发指的事实。

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似乎是完全真实的!

连续几天,整个训练营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平日里吵闹的营员们,现在似乎格外的安静,他们一个个黑着脸低着头,神情呆滞。林炘格外讨厌这种沉闷的气氛,那感觉就像是身处挂满了牲畜尸体的屠宰场。

其实训练的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变动,上午是格斗训练,下午则是负重登山这样的体能训练,只是负重减轻了不少,也没有再设置淘汰环节。

林炘和陈诺原本认为,在这个没有规则的环境里,也许每天都会产生新的淘汰者。但事实是并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连白若珩都没再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唯一的区别是,每天上午他们都会被带到那个诡异的玻璃房子里,观看那些充斥着血浆和尸块的画面。这些画面大相径庭,但总体而言似乎都与不太正常的宗教祭祀仪式,以及那个长满了触手的丑陋生物有关。最重要的是,每一个视频里,都会有人以血腥而残酷的方式死去。

虽然这些视频大多只持续十几分钟,但它们所带来的震撼,或者说惊吓,往往会持续一整天,甚至伴随着每个营员进入梦乡。林炘时常看到这些家伙眼睑上厚厚的黑眼圈,也时常在起夜时瞥见那些,由于无法入眠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可怜虫。

虽然很难直观的分析由这些视频所产生的心理学效应,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整个训练营都因此沉浸在一种无法名状的恐怖气氛里,等待这些孩子的,只有漫长的,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摧残。

很多年后,林炘依然觉得,和之后经历的那些赤裸裸的暴力和杀戮相比,最开始的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反而是最剧烈最彻骨的。

对于未成年的少年而言,这些扭曲人性的画面,从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们对世界的基本认知。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并不了解世界的全貌,却已然感受到真实的、溢于言表的黑暗。

陈诺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些残酷的画面,从某种意义上再次印证了她此前得知的信息,在这个所谓的训练营里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王晓寒看上去依旧没心没肺,他虽然能切实的感受到眼前的恐怖,却并不会因此而产生切实的恐惧,他始终觉得画面上的东西与自己之间隔着坚硬的屏幕。

季千翎一直试图安抚其他人的情绪,虽然同样感到震惊和恐惧,但她在一定程度上几乎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季千翎后来对林炘说,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这群人里书读的最多的,就算不是最多的也是最杂的,正因为如此,她高傲且自大的习惯于充当引导者,乃至整个团队的领袖。虽然看上去温柔软弱甚至还有些天真,但季千翎毫无疑问是这群孩子中最成熟也最具决断力的,她已经跳过恐惧和惊讶,转而开始分析这些视频所传递出的信息。其实很多时候线索是需要想象力加以串联的,而她恰恰是兼具观察力和想象力的人。

午休时分,季千翎让林炘把众人叫到天台,值得一提的是,这短暂的会议还邀请了纪若秋和此前曾一同登山的几个女孩。此前纪若秋已经和林炘达成了基本的

季千翎双手环抱胸前,平静却冷峻的站在众人面前。

“首先基本可以确定,视频里这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她笃定的说道。

“这可说不准吧,”人群里率先有人反驳,是纪若秋带来的女孩之一,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厚重的眼袋上方是一双明显有倦意的眼睛,“现在电脑特效这么发达,万一这些都是后期制作呢?”

季千翎没有立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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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只是笑了笑,望向站在那个女孩身后的纪若秋。

二人眼神相对,纪若秋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

“我赞同她的观点。”纪若秋说道,其实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怀疑,但最后还是坚持了一开始的假设,“如果是在别的场合看到这种视频,我一定会认为它们是伪造的,但在这里,我认为恐怕没有伪造的必要。”

季千翎微微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见没有人继续质疑,她继续说道:“我想大家都已经发现了,从我们踏入这个鬼地方开始,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就一直在发生着。这里绝不是像他们宣传的那样,是什么简单的‘训练营’,反倒像是,为某个特殊的势力培养新鲜血液的工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训练我们的教官恐怕都是退伍军人,甚至是职业的也不好说呢。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会接受这些训练,为什么我们要观看这些限制级的画面?”

她忽然缓步向前,径直走到陈诺面前。

“我想这一切的答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季千翎神色一凛,抬手指向她面前的少女。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集中到了她身上,陈诺微微蹙了蹙眉,但旋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峻神色。

季千翎这开门见山的一句属实出乎大家的意料,在众人的沉默中,王晓寒率先绷不住了:“什么意思?”

季千翎笑了笑收回了手,然后跳过陈诺凝视着她身后的林炘,缓缓开口道:

“在场的各位,我们虽然可能来自不同的宿舍,但我们应该是在相同的时间点,乘坐同一批次的巴士抵达这里的,没错吧?”

众人依旧沉默着,似乎还是没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正要继续开口,林炘却缓缓挪到陈诺身前。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只有她,是第二天突然冒出来的,对吧?”林炘的目光直直对上面前的季千翎,他的目光依旧锋利而坚定,似乎已经对她接下来要说的一起了然于心。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任何事,对吧?”林炘回头环视众人,轻描淡写道,“毕竟,也没人规定只能坐同一班车来这儿吧。”

季千翎依旧轻笑着,似乎同样早就预料到他会作出这样的解释。

“你说得对,这不过也只是我最开始对她产生怀疑的一个小原因罢了。真正让我觉得无法解释的,是那天她和那个大叔教官之间的格斗戏码。”

“对了,在场的诸位当中应该有几个跟我们不在同一个训练组,那我就费点劲稍微解释一下。”

“你们面前这个,看上去体重绝对不超过四十公斤的纤弱少女,只用一招就把体重最少在自己两倍以上的壮汉给踹飞了,全程大概只用了一分钟的样子。”

“各位怎么说也是快上初中的人了,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吧,你们觉得这正常吗?”

众人立刻面面相觑,站在后面的几个女孩甚至低声议论了起来。

陈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林炘的脸颊微微抽动了几下。

季千翎说的这些他绝不是没想过,就算陈诺的确天生力道惊人,又受过专业的跆拳道训练,但无论如何也绝不可能以这样的姿态轻而易举的击败一个成年人,更别说是一个堪称“凶神恶煞”的壮汉了。

季千翎露出了旗开得胜的神色,她缓缓踱着步子,然后忽然转头指向陈诺的腰间。

“还有,我在意这个很久了,能麻烦你向大家解释一下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诺微微隆起的贴身内兜上。

“据我所知,在来到这里以后,我们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已经被勒令上交了吧。那么请问你身上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缄默了,林炘知道,这些家伙不是笨蛋,他们一定也发现了季千翎说的这些疑点。

每一个小团体中,都存在或多或少的权力斗争,这些权力斗争最初的表现形式都只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压迫。谁掌握多数人自以为的正确,谁就能掌握话语权,甚至最终控制整个小团体。

绝大多数普通人,在面对来自“大多数人”的压力,或者是看上去“非常正确”的事实的时候,往往都会在主观上选择认同,这也就是“同辈压力”的由来。季千翎想要做的很简单,她希望把陈诺置于一个相对孤立的位置,借此来突出自己的重要性和才能。在一个暂时无法分辨善恶强弱的环境里,谁先提出看似合理的质疑,谁就首先占据舆论的制高点。

林炘虽然暂时不能理解这个中缘由,但他很清楚,听完季千翎这一番话,在场的各位恐怕没有立场不去怀疑陈诺了。

季千翎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既然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个所谓训练营的套路,那么接下来是时候取得领导者的地位了。虽然没有详细问过,但是季千翎看得出,林炘和陈诺的关系相当紧密,虽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林炘支持自己,但自己这套逻辑着实无懈可击,只要陈诺拿不出合理的解释,想必林炘也会迫于压力而站到她的对立面去。

但这件事她可想错了。

林炘从来不是个顺从的人,更谈不上有多理智。他的判断能力基本完全依靠直觉和本能,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季千翎所说的这些疑点。但陈诺依旧是陈诺,无论出于何种缘由,他都不可能怀疑这个当初在小树林里出手救过自己的女孩。

再者说,除了陈诺,他也确实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

陈诺依然面无表情,虽然早知道这个季千翎没那么简单,但着实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不过,周围这群人打算怎么做她根本不在乎,她来这个地方完全是为了保护林炘,只要他不怀疑自己,就算没有这些人,她也有绝对的把握能让自己和林炘安全离开。

不过,她同样担心林炘会怀疑自己,如果万不得已,恐怕不得不现在就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

就在众人沉默的间隙,林炘已经走到了陈诺身前,他凝视着面前微笑着的季千翎。

时至今日,季千翎依然记得这个场景,严格的说,从那一刻开始,眼前这个男性才真正进入了她的视线,也让她开始从头审视自己以往的骄傲和盲目。

少年的目光灼热而坚定,似乎身后不是有着万钧之力的怪力少女,而是儿时被自己从小养大却又被母亲丢弃的天竺鼠。

“我其实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林炘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且相对缓慢,他知道自己有一着急就结巴的毛病,“不过,就算她可能对我们还有所隐瞒,又或者,就算她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们觉得这些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吗?”

“哦?”这句话倒是出乎季千翎的意料,她偏过头看了看林炘身后的陈诺,后者也正以一种冰冷的眼神盯着自己。

林炘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反而变得泰然自若了许多,脑子里原本杂乱无章的思绪也变得清晰了许多。他向来如此,写作文也不打草稿,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

“第一,在场的各位恐怕都见识过白若珩的伎俩了,”他转头看了看人群中的纪若秋,“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自然不会放过你们。再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纪若秋,这可是她的原话。

“但说句实话,你们,包括我自己在内,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吧。况且,我们根本无法想象,接下来他还会用什么手段。毕竟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吧。”

纪若秋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这小子是有样学样。

“你们也都亲眼见过了,陈诺既然能一脚踢飞那个什么教官,自然也有能力保护各位。”

“我们凭什么相信她?”纪若秋打断了林炘,那天在终点线前,她真切的感受到白若珩与陈诺交手后的狼狈,“我见识过她的实力,你凭什么保证她不会转而与我们为敌。”

“毕竟,对于刚才那些话,到现在她也没有给出一句合理的解释。”

“如果,”林炘打断道,“如果她要对你们动手,为什么不趁上次?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真要害你们,各位恐怕也没机会反抗吧?”林炘环视着众人,他敏锐的觉察到他们的犹豫和畏惧。

季千翎现在大致弄清了林炘的思路,她根本就是避重就轻回避问题,于是反驳道:“照你这么说,我们现在怕不是待宰的羔羊,既然如此更得离她远点了,谁知道她哪天不高兴,找个机会活剥了我们。”

林炘看上去像是被她逗乐了,“我觉得你们好像一直搞不清楚状况,”他走到人群里,把纪若秋拽了出来,“现在不是你们决定要不要和我们组队,而是我们选择要不要继续带着你们。”

纪若秋有些搞不清状况,她被林炘连拉带拽的拖到季千翎身边。

“我们真正的敌人,一直都只有一个,”林炘郑重其事的说道,“无论最后有几个人能留下,现在白若珩才是我们必须解决的危机,也是从始至终唯一要加害你们的人。至于陈诺,如果她的身上真的藏着什么秘密,又或者她真的包藏什么祸心,至少她现在没有立场更没有必要跟各位动手。反过来说,她恰恰是此刻我们唯一可以依赖的力量,也是我们对抗白若珩的武器。”

他指着季千翎,“我想各位也看到了,这个姐姐,有勇有谋,就是身子骨弱点儿。可以作为我们这个小团队的参谋和骨干,制定接下来的作战方针。”

他又指了指纪若秋,“至于她,你们就更熟悉了,你们一路以来都跟着她,她想必也是你们最信赖的人,不如暂且就由她担任我们的领头人。”

他这个套路其实很简单,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质疑陈诺,既然想要所谓的领导权,那就给他们合理的头衔。其实无论他给这些女孩安排怎样的角色,主动权永远都在拥有绝对实力的自己和陈诺这一方。林炘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是这个小团体的核心,尽管这个小团体某种意义上是他一手缔造的。他就是这样的人,与虚无缥缈的东西相比,他更喜欢握住那些真实的东西。

女孩们窃窃私语着,似乎在议论着林炘的这番话,随后她们中的一个突然问道:

“喂,你,你算是把我们都安排明白了,那你算什么,我们凭什么听你的?”那女孩又指了指陈诺,“她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要是她不同意你的安排怎么办?”

“我同意。”陈诺的嘴唇微微开合,但声音却很清晰,她凝视着面前的女孩,那眼神丝毫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直看得那女孩浑身发毛。那眼神随即扫过在场的每个人,“只要你们保护他,我就保护你们。”

林炘转头看了看陈诺,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林炘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这一番说辞其实无比的幼稚,甚至愚蠢,全然抵不过这女孩如此简单的一句。

“我赞同他的提议。”季千翎很清楚,继续纠缠不休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原本想利用舆论的压力逼迫林炘问出陈诺的秘密,顺便完全掌控这个小团体的话语权,没想到林炘这小子死心塌地的护着陈诺。此刻再加争辩,陈诺已毫无顾忌,必然会对众人出手。

“我也同意。”纪若秋说,作为女孩们信任的大姐,她比同龄的孩子们成熟稳重许多,当日陈诺甘愿孤身一人面对白若珩,却执意要她先去救林炘,她便对这二人的关系颇感好奇。几句话之间她便已然弄清了季千翎的用意,之前顺水推舟,也是为了试探林炘,现在林炘和陈诺二人明显无懈可击,倒不如借此机会稳固之前的联盟关系。

后排的女孩们见大姐点了头,自然停止了议论,即便这些人此刻心里仍有怀疑和不甘,她们已然习惯了追随纪若秋。

林炘又看了看王晓寒,那家伙从开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他此刻同样也看着林炘。

“我没意见,”王晓寒说道,“那些视频恐怕的确是真的,他们反复让我们观看视频,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要么,通过这种方式不断提高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要么,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彻底击垮我们的心理防线。”

“就算现在搞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应对方式,这些人依然会强迫大家看那些东西。林炘说得对,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那个叫白若珩的家伙,他一定还会对我们出手。”

林炘和季千翎几乎同时一愣,王晓寒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话也不多,每次开口却总是切中肯綮,着实让人摸不透。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纪若秋说道。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集合更多的力量。”林炘说。

“你打算怎么做?”季千翎问道。

“是时候亮出我们的王牌了。”

(本章完)

.

“我们都在等你呢。”

怦然爆裂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烁,但他还是看清了。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躺下。一旦闭上双眼,剧烈的焦虑感就向他袭来。今天如果不是纪若秋赶到得及时,自己恐怕不是筋断骨折,就是一命呜呼了。

林炘是个惜命的人,虽然这个时候他还并不清楚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情感,但毫无疑问,他是个好奇心极强,对绝大多数事物充满兴趣的人。与生俱来的乐观也促使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总是的认为自己一定能化险为夷。不过这一次他心里确实没底,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让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死亡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这种恐怖的内核在于,它近在咫尺。

“你是……”林炘觉得某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但就像所有在梦中经常发生的事一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

林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一次看到了面前熟悉的悬崖。

那是他无数次在白纸上画出的,那个巨大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眼睛。

“醒醒。”画面突然卡在了原地,然后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面前的一切化作了粉末和碎片。

“你到底是谁?”林炘缓缓放下挡在面前的手,但依然微微闭着眼。

“不过说实话,”少女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这个名字有点傻。”

沉重的意识落回他的身体,他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的打开手腕上的显示器,竟然还不到六点。

林炘一直觉得自己有轻度的嗜睡症,如果每天不睡够固定的时长,他会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站在他面前的,准确的说是站在他斜上方的,是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

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凌空站立,脚下依然是深不见底的混沌,周身笼罩的白色光芒无比夺目绚烂,似乎有摄人心魄之力。

林炘漫步在不同建筑之间的小径上,大口吸着清晨有些潮湿的空气,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传来的细碎轻微的脚步声。

“单独行动可不是个好习惯,”这声音吓了他一个激灵,他愣在原地,“你现在可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也不记得以前的名字了,”那少女望向他,唇齿微动,声音却异常清晰,似乎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的物理介质,直达他的思维,“不过你不是给我起了个新名字吗?”

林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又一次注意到了,少女发梢后那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耀眼的强光刺了进来,林炘忍不住以手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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