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机关城
屋内面积算不上多大，只有不过区区几张破旧桌椅，梁上结着蛛网，有些年月了。难道身着华服的黑衣人让他们在此地见他的主人？
不待小玲问起，地板上又突然升起一块石碑，白色大理石刻制，上面俨然两个大字‘逆圣’。黑衣男子走到石碑前，用手使劲一按，‘嘭’的一声，整个地面迅速开始下坠，屋内四角显露出了齿轮、铁链在互相摩擦碰撞，伴着火花四射的焰星，吱吱作响。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小玲开始很不适应，要不是看着左罗在旁边纹丝不动，估计自己可能会吓得昏厥。尽管想在师父面前撑住场子，但下坠的速度如电光火石一般，岂是七八岁的孩子能够撑得下去，很快就感到体内翻江倒海，忍不住要吐了出来。
左罗披着道士大袍跟在黑衣男子身后，小徒弟倒是聪明，把师父抢来的道袍遮住自己半个身子，自己依偎到了左罗右侧身前，只露出一个好动的脑袋。“嘤嘤嘤，路边的小花没人采，路边的狗屎他踩了。嘤嘤嘤，踩了狗屎还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还……”
“别唱了！你这小孩一路上又说又唱，实在聒噪！”黑衣男子回头恼怒，朝着小玲大喊。又对左罗客气地说道“左先生，我家主人敬仰您的本事，想交您这个朋友。但是，我府门不是儿戏之地，要是管不好您的女儿，恐会被他人耻笑。”
“她是我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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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到了。”黑衣男子显得有些傲娇，装作一副只是稍微关心你的样子。
说到就到，地面停止了下降。
小玲蹲得两脚发麻，起身轮流伸开一条纤细小腿，肚子里没了翻江倒海，却是咕咕直叫，拽着袍子惨叫道“师父，我饿了。”
“你家主人可有吃的……”左罗问黑衣男子，
“自然有，请。”黑衣男子右手张开伸向南方，顺着方向看去，一座浩然巨大的古城，映入眼帘。
传言西北群山中隐居生活着一群精通机关玄术的隐士高人，江湖上对关于他们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都是蜀人。蜀人、西北旧地、前朝、屠城、自毁……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西北群山，蜀人四起，死灰复燃……这是近来的事，百鸟门覆灭，压制西北大山的巨手被斩断，这给了蜀人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一个百年未有的乱局。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蜀人此次重出江湖，为的是不仅夺回曾经该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江湖地位，更是要秘谋谋反，篡权夺位。而这些，人尽皆知，西北之主骆北王不可能不知道，皇城里龙椅上那一位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曾经这个蜀人凭借冠绝于世的机关术建造的这个规模足以匹敌皇城的机关城，在几百年后，成了蜀人隐居聚集之所。但这里早已不是往昔那个繁华锦绣之地，无情的岁月一步步侵蚀，这里只是年代古远的旧城。
虽是旧城，但从一处处铁壁、残垣中依稀可以看出这里往日的气势恢宏、人间绝迹。关于机关城具体的年代已无从考究，但西北之地有一个传说，相传千年之前天上掉下一块流火巨石叩响了大地之门，生活在西北的蜀人应声感召，用这块巨石修建了机关城。
小玲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看见眼前恢宏雄伟的城池，早已惊叹不已。而他的师父，却还能在这种时候面无表情。或许，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师父，也或许，在左罗眼里，眼前一切都只是稀松平常。黑衣男子心里一边疑问着，一边又想到主人的那些话‘欲成大事，非此人不可。’‘此人有通天入海、除妖降魔的本领。’……
“你家主人是什么人啊，住这么大的城堡里，该不是皇帝吧。”小玲问黑衣男子，
“见了我家主人，自会知晓。”
手舞足蹈的小玲被泼了这一盆冷水，心中十分的烈火被浇去了三分，又三分因为肚子实在饿的难受，兴致才稍微缓淡一些。
三人走下台阶，又过了一道长桥，才至城前。近看机关城早已是故人往事，铁链机关弩阵枪戟，都成了破铜烂铁，旌旗马骨袍袖甲胄，都化为尘土石沙。只有城楼头上那一块大匾还在风沙中吱吱作响，匾上还是那两个大字‘逆圣’。
小玲看那两个字入了神，依稀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城楼上那一袭白衣在翩翩起舞、在吟唱悲歌、在拔剑自刎、在笑……
“玲！”
小玲猛地一惊，耳边传来回荡的钟声，似乎来自很远的佛庙。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那牌匾上的两个字，可耳边的钟声仍然在‘嗡-嗡-嗡’直响，脑海里突然传出一个男孩的声音，那声音在呼唤她‘玲，你不记得了吗……玲，你想起了吗……救我……’小玲拼命摁着脑袋，但头疼很快地要超出她忍受的极限，脑子里一片乱麻。迷迷糊糊的她又看到了月下荒原上一个老者在口中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看到了遥远处漆黑的一座高墙上一群奴仆在搬运巨石，看到了红色月亮下互相杀戮互相啃食的一群疯子，看到了烈火熊熊燃烧的大殿里有一个佛像，佛像里有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在高声呼唤她‘玲，救救我！救救我……玲！玲！玲！’
“玲。”
小玲猛地睁开双眼，额头上一片冷汗，她不敢相信刚刚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那么疯狂，那么瑰丽，那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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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怎么了？”左罗低下身子，左膝跪在地上，撕下道袍上一角用作毛巾给楞住的小玲擦汗。
“师父！”小玲缓过神来，一头扎进左罗怀里，两只纤细的胳膊搂紧脖子，脸埋在左罗肩上轻声哭着，这一次应该不是装的，左罗也没有说什么，一直半跪在地上，让她哭完。
状况外的黑衣男子此时一头雾水，他以为出现了什么野兽，就拔出背上的那把青蓝色的宝剑四处张望，张望许久也没有什么发现，回头看那小孩还在哭，也不好说些什么，两个男人就这么乖乖地等着。
一直等到小玲哭完，抽泣声略微减少。在这之前，寸步不离。
“师父……”小玲拖着委屈的哭腔。
左罗没有出声，过了很长时间。
“师父……我饿了！”
……
黑衣男子走在前面，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一股跟一对奇葩师徒走在一块难受的滋味。左罗还是那个样子，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心情变化，至于他内心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小玲变化最大，低着头拉着师父的袖口朝前走，她没有告诉师父刚刚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师父也没问，两个人就这么让这件事情过去了。小玲没有别的亲人，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父，她曾一度以为左罗就是她的父亲，可左罗对她说他不是，他还说小玲的右耳后面有一个很小的痣，他就是看到了这个痣认出了小玲，因为他受朋友所托，答应他们要照顾小玲、教她本事。
小玲问过很多遍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但左罗从来没有告诉她，只说过‘我和你父母是朋友。’
穿过一层层的铁壁城门，跨过一道道尖刺叉槛，都没有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却看见了数以百计的石像。三人停在一处大道上，小玲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那些一个个的石像怎么好像在看着我们啊……
“这不是石像，是机关兽。”左罗一眼便认了出来。
“机关兽？”小玲一愣。
“左先生好眼力，一眼便认出了蜀人造制的机关兽。”黑衣男子说道。
“蜀人？师父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小玲问道。
左罗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着黑衣男子说道“你叫什么？”
黑衣男子感到有些突然，磕磕绊绊的拱手说道“在下……寰筱雨，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把面纱摘下来”左罗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好像命令一样不给半点回旋的余地。
“先生你这是要？”
左罗此时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长刀，却突然被一声“且慢！”给制止住了。
从城头上悠悠然飘下一个白衣男子，看那极其俊朗的面貌，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姿如松、容颜如玉，外披白羽锦袍内穿锁革白甲，手里拿着一把桃木秀泽折扇。
小玲看见帅哥，难免眼珠发光。左罗却不以为然，好似无视那人一般，腰间长刀已然拔出鞘来，名叫寰筱雨的那位年轻人吓得后退数步。眼看一步一步就要杀向寰筱雨，白衣男子立刻长鞠一躬，拜道“请先生先听我一言，再做决定。”
小玲看着帅哥如此，也帮着外人求着师父“师父，你先听帅哥说些什么吗？”
寰筱雨看白衣男子也就是他的那个主人都长拜求情，他自己反应也是迅速，马上跪地磕头，求饶道“先生，饶我性命……”
左罗犹豫了很久，终于没有再向前一步了。
“你不必如此”左罗收起长刀，径直走向白衣男子又说“我早晚杀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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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徒弟更要严加管教，行走江湖做事不端，丢的是您的脸面。”
“好。”左罗敷衍一句，又低头对小玲说道“别唱了。”
就这样三人在不怎么愉快的氛围下，复行数十步，直至一茅草房屋前，这是一栋稀松平常的屋子，在贫瘠的玉城中，远远看去并无异样。黑衣男子推门而入，口中朗声“圣人今犹在，莫做道中事。”
话音刚落，只听得屋里传来“况来无所为，敢为天下先。”忽然‘轰隆’一声，屋内地板猛地塌陷半尺。黑衣男子在师徒两人进屋之后，又谨小慎微的朝屋外四处张望，这才敢关上房门。
“嗯。”
街道上，三人成行。
小玲虽说是有点性格叛逆、嗜玩成性，爱到处欺负人且做事冒失，但对于师父左罗的话，她是没有不听的。师父一句‘在这里待着’，她就不情愿且不怎么乖得在玉城等了七天，这七天里也没少干坏事，比如把说书老先生折腾个半死、欺负胖瘦哥两告了父母、偷巷子邻居们的白面馍馍等等……所以，左罗他小徒弟口里的那些可怜兮兮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小玲点了点头，表示收到了师父的命令。
“你踩狗屎了。”
听得这一句‘嗯’黑衣男子是浑身难受牙根发痒，恨不得上去把眼前的两个人捅几百个窟窿眼，攥紧的手指骨‘咔嚓’直响，即使戴着面纱也能通过眼神，看到他想要杀人的渴望。
反观小玲早已幸灾乐祸地躲在左罗袍里放声大笑，一点面子不留，就连左罗嘴角上也有了一点似有非有的笑意。
一个是吵吵闹闹的烦人精，一个是惹人恼火的呆木讷，还有一个是真活受罪的大冤种，……三人成行。
“喂”
“先生请讲，在下……”
黑衣男子察觉到一直活蹦乱跳的小女孩现在默默的蹲在地上，按理他应该心里暗喜，可他没有。
“忍一会，
黑衣男子一愣，瞪圆了双眼，他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刚刚听到了什么，浑身僵住钉在地上。
“容先生稍待，在下……”
黑衣男子此时肚子里的一股气才算消下去，本打算回头继续引路，左罗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