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日已长

“啧！”

后排重重地表达着不满，拿笔尖戳了戳她。

秋季校服不算厚，李季只觉得后背钝钝的发疼，转头便问：“你干什么呢？”

去报道那天，她是有千万个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降级，而是在踏进班门的那一刻，她看到正在教室里滔滔不绝讲课的人，是她曾经班级的物理老师，李老师。

那时，一百分的物理试卷李季只能考二十四分，上课一年，唯一一次动手做实验还差点把四个大号电池串联在了只有3V的实验台上，由此收获了物理老师的一个巴掌和一声叹息：“要不再读一年吧，底子太差了。”

她的反抗来得鲜明又决绝，与其他插班生显得格格不入，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嗡嗡声不绝于耳，整个教室乱哄哄的成了一锅粥。

李老师的脸色变了又变，连说了几句“安静”都无济于事，最终吼道：“李季，张杰！给我出去站着！！！！”

她眨了眨眼，耳边又响起那声叹息，辩解的话到了嘴边没说出口，顺从地出去了。

相比之下，走廊里要安静得多，气氛也好得多。李季背靠着墙，百无聊赖地掰着指头数时间，余光看到那个叫张杰的男生正死死地盯着她看。

她也不恼，面无表情地盯了回去——

浓眉大眼，唇红齿白，模样虽然耐看，但说出的话却不中听。

“新来的，别嚣张，你会后悔的。”

远处烟霞弥漫，放学的铃声与学生的欢呼交织在一起，李季正巧站在校铃下，揉了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她茫然地发问：“你说什么？”

张杰没回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李老师走出教室站在他们面前：“长点心吧，早点回去。”

李季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又红了，忙不迭的点头，目送着李老师消失在楼梯的拐弯处才敢从另一侧走下楼。

“你今天怎么这么慢？”楼底，好友周晏打老远就瞧见了李季，见她脸拉得有丈把长，飞奔而来将手中的烤肠推到她面前：“玉米和脆骨，你要哪个？”

李季摇了摇头，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好吧……我好不容易抢到烤爆的……”

周晏嘟囔一声，知道她是心情不好，没敢多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磨蹭着往家走去。

这条路，李季走了整整八年，早已烂熟于心，甚至充满了厌恶——因为慈溪八中的隔壁，就是慈溪小学。

那时，慈溪小学的校长还住在她们家后边的那条巷子，他会给李季辅导作业也会给她零花钱。

他还会对李季的妈妈说：“你家姑娘以后是个学习的苗子呢，好好培养！”

可现在呢？她不仅偏科严重甚至还有些抵触学习，她始终记得当初那节生物课后她才明白的道理：不是所有的示好都是善意。

所以，她将自己包裹成一只的刺猬，既时刻警惕着别人的靠近和伤害，又极度渴望着大家的认可与接纳。

两种矛盾的情绪撕扯着她，让她至今为止都很难相信任何人——除了周晏。

而她与周晏的相识，却是因为一次告密。

没想到，一语成谶，他们再次相遇在这里。

期待、着急、担忧、恐惧……站在讲台上的李季，各种情绪转了好几道弯，最终只剩下了巨大的羞耻感。她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是新来的李季，请问我坐在哪里？”

于是，刚刚坐好，后排的人就给了李季一个“下马威”，二话不说将自己的桌子往前挪了十几公分，将她牢牢地钉在一条狭小的缝隙里。

李季愕然，下意识地往后挤了挤。

就这样，李季稀里糊涂地有了新的座位，新的同桌。

2012年9月，李季初二——不是她该读初二了，而是在这一年，她降级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通欢笑，接着便有几个男生起哄：

“坐我旁边！”

一片喧闹中，她望着她，眼睛闪闪发亮：“我正好没有同桌。”

一切都是崭新的，包括同学的敌意。

在这个全年级总成绩倒数的班级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普通学生怕学渣，学渣需要捧学霸。

而像李季、窦雅这样的插班生，只属于这个教室，却不属于这个班集体，自然谈不上“地位”二字。

“你又不是没有同桌，小心她打你！”

教室里顿时充满了快乐的气息，只有李季头皮发麻，脸颊又紧又烫，她不由得低下头去，目光正好与第一排的女生直直相撞。

讲台上的李老师也听见了这边的响动，皱了皱眉，加重了语气：“你俩干什么呢？”

“他拿笔扎我。”李季如实回答：“现在还揪我头发。”

书桌上，女生崭新的书皮封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大字：窦雅。

窦雅人如其名，瘦的像豆芽一般，风一吹就倒，但主意却比谁都硬，看李季没反应，干脆伸手去拉她的衣摆。

“搞什么，别和我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