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日已长

她其实一直很怕姥姥。

姥姥一生坎坷，年幼时，她被迫从地主家的大小姐变成了土里找饭吃的庄稼人，将唯一的读书机会让给了妹妹；长大后，又因为身份不好嫁给了一穷二白的姥爷，两人拉扯着七八个孩子过活，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甚至是入不敷出。

因为姥爷性格绵软，里里外外全靠姥姥操持，渐渐地，姥姥便养成了说一不二，从不求人的火爆性格。

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李季坐在沙发上，脑袋却是一团乱麻，春燕阿姨的话还在耳边：

你爸这事来的突然，家里没人守着，我们就叫你回来了，你别多想，问题应该不大。

什么不大的问题，能让人突然晕倒呢？

这一夜，李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得强迫自己闭上眼，数着墙上滴滴答答的钟声，这才勉强入睡。

转天就是周末，她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睡梦中，她听见一阵机关枪似的话语：

“家里都不像个样子，连菜都没买，这死丫头怎么还在睡觉？都几点了？不洗漱不吃早点……”

李季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坐起身一瞧——

那正在客厅里一边扫地一边唠叨着的老太太，不正是姥姥？

姥姥也听见了动静，祖孙俩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李季硬着头皮喊了声：“姥姥。”

李季暗想，直到天色已黑，菜都凉透了，她也没想明白个一二三来。

“咚！”

电话陡然被挂断，只剩一阵阵忙音。

黑暗中，李季沉默着咬了一口包子。猪肉酸菜馅儿的，酸得她眼泪直流。

“唉，这孩子一直心思多，没事，明天她姥姥就从老家上来了，到时候……”

依旧是这小小的院落，依旧是热在锅里的番茄炒蛋，依旧是脚边绕来绕去的小狗银银。

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响，打断了李季的思路。

她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对着刚进门的黑影道：“周晏！我家有大门，能不能别翻墙！”

茶几上，橘黄的屏幕一闪一闪的，像一颗暗夜中的小星星。

哪怕再愚钝，她都明白这一次不是小事了。

“妈，爸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还要再说什么，妈妈却打断了她。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早点写作业去！”

这一次，她没有被逗笑，只是接过还算温热的包子，叹了口气：“我想知道我爸到底怎么了……”

话音刚落，周晏变戏法似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李季面前：“我就知道，呐，这可是我冒死偷出来的。”

坚信“无规矩，不方圆”的姥姥，在管教孩子也是极其严苛，调皮贪玩的李季每年放假回去总要被她训斥，久而久之，这种畏惧心理便深深地埋在了李季的心中。

而现在，姥姥要来了，事情一定很严重……

不多时，小灵通那头传来了妈妈的声音：“怎么了春燕？是小季知道什么了吗？”

鬼使神差地，李季嗯了一声。

“你还知道有大门？”他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李季：“锁那么死也就算了，敲着还没反应，这黑灯瞎火的，你是要当黑山老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