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日已长

出了村子，一路往南，李季起先还兴致勃勃，但越走到后边腿脚越没劲，等看到长长的盘山公路上都挤满了一动不动慕名而来的车辆时，她反而生出一丝欣喜：走在路上至少不需要堵车。

奶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早年丧夫，晚年又要面临这样的困境，愈发的不爱说话，只是走一段路回头看看李季有没有跟丢，要是她忙着捡松果或者摘路边的野酸枣，奶奶也不催就温吞吞地等着。

祖孙二人一直走到了半山腰，眼看着凉亭就在前边却累得实在走不动了，正站在路边气喘吁吁的功夫，就看到那头有个黑点一摇一摆飞驰而来，伴随着她熟悉的声音。

李季飞速地接起电话，那头也有些嘈杂，但不像是在家里。

“我……郭严明。新年快乐。”

幸亏之前李季用他的手机给妈妈打过电话，要不然他还不知道怎么联系她。

“你也快乐。”李季没反应过来，上一次是元旦，这一次是除夕，他倒会掐时间：“不忙吗？现在给我打电话？”

“嗯……不算很忙。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孩子对春节的期许还是最大的，往日赖床的李季也就这些日子能起个大早：一睁眼套上衣服去给奶奶和妈妈拜年收获了两个大红包，帮着爸爸洗漱吃早餐，紧接着翻出黄表纸和香烛，李季在奶奶的带领下天刚蒙蒙亮就要前往七八公里外的凌云观。

凌云观始建于明万历三十三年，临山靠水，终年白云缭绕，有“山门无锁白云封”的美誉，相传其中供奉的真武祖师爷灵验无比，每年正月初一前来求签烧香还愿者数不胜数，奶奶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现在就饿了。”

“喂？哪位？”

郭严明说着，漫不经心地瞥着屏幕：就算是单手操作，他依旧甩了第二名一大截。

“啊，不忙挺好。”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继续尬聊：“吃饭了没？”

“哦，好，拜拜！”

网管立刻会意，把钱装进了兜里：“马上好！”

就在郭严明吃到新年的第一个饺子时，电视里李谷一的《难忘今宵》也唱到了最后一句，妈妈特意在李季的枕头边放了一把寓意聪明伶俐的小葱，招呼着她过去休息：“明天还有事，早点睡。”

折腾了一天的李季此时也是困得哈欠连天，不等妈妈再说什么，人就栽进了被窝里。

“饺子，猪肉莲菜的，我妈做的超级香。”

大概是不方便说得太大声，电话里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小猫似的一下一下刺挠着郭严明的心：“那你趁热吃，开学见。”

“好巧啊李季！你们也来烧头香？”

李季不明所以，但还是挂了电话，全然不知这头的郭严明一放下手机就叫来了网管，豪气地拍出一百块：“哪还有卖饺子的？”

“现在这个时间都关门了……”网管有些为难，不过看在一百块的份上，他还是道：“你要是不嫌弃是速冻的，我那里倒是备了两袋，一会儿咱们对付着吃就行。”

看着电脑旁已经结了一层油花的泡面，他心念一动：“你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