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故人归

那个人是御庭轩，他蹲在一边的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脸上的表情仍是那痴痴傻傻的傻笑，丝毫不曾改变。

寒央看了一会才信步走去，蹲在御庭轩的对面，看着玩土的他：“御庭轩。”

玩土的御庭轩听见有人叫，便痴痴傻傻的傻笑着抬头，看着寒央傻笑：“仙女姐姐……”

“难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吗？”

未凉有些风中凌乱，完全跟不上寒央的节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难道她就真不怕他会收了她吗。

寒央不管未凉是什么反应，只管自己自顾自的说：“一袭白衣如雪，笑的明眸善睐，长得亦是温文尔雅。”

从屋里出来的大娘，看见了寒央，有些惊讶，随后又高兴道：“姑娘，你怎么来了？”

寒央看见了大娘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她家住这里，便微笑着站起身来：“大娘，原来你家住这里？”

大娘很热情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到这里来，到屋里去坐坐。”

寒央看了看蹲在地上玩着土的御庭轩，又看向大娘笑着婉拒道：“没事大娘，在外面也可以。”

大娘看了一眼地上玩土的御庭轩，眼眸黯了黯，又移目看向寒央，热情的招待她进屋喝茶。

寒央有些受宠若惊道：“大娘，你不必特意招待，我……”

大娘笑的满脸祥和道：“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你可是客人。”

寒央看着很热情的大娘有些受宠若惊过度，一边端起茶杯喝茶，眼睛又不由自主的往屋外玩土的御庭轩看去。

大娘瞧见寒央看向御庭轩的目光，便沉沉叹了口气道：“平安那孩子太可怜了，也是个傻儿。”

寒央有些不解的看向大娘问：“大娘为什么这么说？”

大娘又叹了口气道：“之前请来大夫看，说他这痴傻模样是自娘胎出来后就有的，然而……”似有些难启唇言，顿了顿，又道：“……前几日，却有人说他之所以这个样子是因为和血噬蝶妖做交易，将灵魂给了血噬蝶妖才会如现在这般痴痴傻傻的傻笑。”

寒央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边笑道：“大娘相信了？”

“本来是不信的，但是前段时间遇见了一位大师，他说平安是因为没有灵魂才会如现今这般痴傻模样。”

寒央似听到了什么，突然皱眉追问：“不知道大娘说的那位大师，可是身着一袭白色僧衣的和尚。”

大娘讶异的看向寒央：“你是怎么知道的？”

寒央笑了，有些凄然，她到处都找不到他，还以为他早已不告而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未灼其凉城。

原来……他到底是躲她，还是不想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她望向大娘问：“大娘知道他之后去了哪里吗？”

大娘摇头道：“那位大师只说是去渡缘。”

寒央忍不住笑了，笑的有些嘲讽：“渡缘！该渡的不渡，总想着去渡别处。”

大娘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寒央：“姑娘是认识那位大师吗？”

寒央顿时有些气愤：“谁认识那个妖僧！”

大娘有些被惊吓住了，立即道：“姑娘，话可不能乱说，那位大师可厉害着呢，而且为人也很好。”这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这样说大师，就不怕别人听见，说她诬蔑。

寒央冷笑着，她怎么不知道那个妖僧有多好，好的一心一意想的皆是如何渡了她，好的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赶她走。

她告别了大娘就离开了，一路心情不好的走在街，把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和各种各样的声音，隔绝在外。

又去酒楼买了一壶酒，喝着回梨花林，坐在其凉阁一楼的屋檐下，抱着酒壶独自喝着闷酒。

酒还没有喝到一半，她就醉酒昏倒了。

直至夜色阑珊时，她才醒来离开其凉阁，在梨花林里到处寻找，什么也没有找到就又跑去大街小巷里寻找。

天上夜幕漆黑如渊，一轮弦月残缺不圆，时而吹起的阵阵夜风都有些清冷。

寒央在大街小巷里没有找到就又跑去桃花林，一边寻找的绝望孤助，一边痛彻心扉的哭着，纵使痛的心都麻木了，还是止不住的阵阵灼痛：“司青，你看啊，你看我好好的活着了，活的好好的，活的开开心心的，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回来找我……”

不知何时被寒央的声音吸引来的未灼，躲在一处望着她，望着她的痛苦和歇斯底里的痛恨，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她从没想过，笑的那样邪魅的一个人，在心底竟藏了那样深的痛，就如她那一身肆虐张扬的血红衣，在此时尽是埋藏不住的痛伤。是不是她今夜没有看见她，就不会知道她深藏心里的伤痛，也不会知道在那样明媚的笑容下，是深入骨髓的痛恨。

良久后，未灼发现寒央倒在了地上，迟疑了一下缓步走过去，见她已然晕过去，她伸手查看一番才知道她是喝酒醉倒了。

她愣了一下，本不想管她的，只是让她睡在桃花林里不太好，就把她带去自己的桃夭楼。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只是喝了一点酒就昏睡了两天两夜。

等到寒央醒来，刚睁眼就看见了一张脸近在眼前，吓的她差点没被吓死过去。

她心有余悸的翻了个白眼，深深舒了一口气，才道：“仙女姐姐，你能不能别在人睡觉的时候盯着看，这样很容易被吓死过去的。”

未灼忍不住笑道：“我还没说你，你倒是先怪起我了，见过喝酒醉的，没见过你这样只喝了一点酒就昏睡两天两夜的。”

寒央笑的明媚道：“那恭喜你呀，终于见到了。”

未灼丝毫不在意寒央的态度，凑近道：“你不能喝酒。”

寒央激动的反驳道：“谁说的，我要是不能喝酒，那我喝的什么呀。”

未灼看着嘴硬的寒央，不禁好笑道：“能喝酒就喝那么一点睡个两天两夜。”

“你能喝个几天几夜都不醉。”寒央不服气的怼回去。

未灼笑的诡异的对着寒央抛了一个媚眼道：“自然不能，小女子可是不胜酒力。”

寒央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狠狠的抖了一下，立即道：“你这媚眼抛的有毒啊，我可不是男的。”

未灼将寒央的表情和反应看在眼里，笑道：“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寒央听了这话，立即放心的舒了一口气，笑的很自慰道：“那就好，我以为我会名节不保。”

“不过……”未灼笑的意味深长的盯着寒央，故意拉长语气。

寒央抱着自己，防备似的盯着她：“你干嘛！”

未灼不说话，盯着寒央缓慢凑近她。

寒央看着缓慢向自己凑近的未灼，被吓得急忙后退，抱着自己自卫的警告道：“我告诉你，我已经是有夫君的人了，你若是敢对我怎样，我夫君定不会饶了你的。”

未灼看着眼前的寒央，只觉有些可爱，想要继续逗弄她：“是吗？那你就去告诉你家夫君好了，反正他又不会是我的对手。”

“未灼小姐可在？”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寒央听了，勾起嘴角笑的邪魅的对着未灼道：“哎呀，未灼小姐姐，你家小郎君来咯。”

“小……郎君？！”未灼顿时就羞红了脸，抬眸看向寒央，却看到了她脸上那邪魅的笑，心神一震，急忙移开视线。

“未灼小姐，请问您在不在？”

楼下的男子声，再次传来，寒央笑的意味深长的推着未灼下楼去：“未灼小姐姐还是快些下楼吧，不然你的小郎君都跑了。”

寒央将未灼赶走后，躲在楼上悄悄观望那个来找未灼的男子，一身锦衣显尽了一个富家公子的身份。

她看了一会，笑的明媚的对着未灼的背影挥手道别，离开桃花林去别处寻找空，没有找到他时，不禁心伤了，失魂落魄的去了城西梨花林的其凉阁。

“寒央！”

一个声音响在耳边，寒央抬头去看，入眼的先是一袭白衣，刺激了她的神魂，让她如梦似醒：“司青！”

未凉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世间好看的多的是，你为何就看上了一个和尚。”

寒央很纯情的看着未凉道：“因为我的眼睛里只有他呀，除了他，别人我都看不见。”

寒央照顾未凉睡着后就下了楼去，站在屋檐下凝望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一片白茫茫的梨花，她望了一会就迈步往梨花树里走去。

在梨花林走了一会，她就离开去四处寻找空，找到了一个简陋的房屋前，她的目光被房屋前的一个水碧衣的男子吸引去。

她坐在床边，看着为了替自己减轻痛苦的未凉，脸色苍白如纸，心有内疚也有感激。

“他可是个和尚！”

未凉突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脸郑重的看着寒央：“寒央，他可是个和尚，是一个佛门弟子！”

寒央笑的明媚道：“我知道啊，我是妖，他是僧嘛。”

“寒央，你怎么了？”未凉看着很痛苦的寒央，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二话不说就运结法力替她减轻疼痛。

未凉知道寒央心里想什么，便微笑着：“寒央，你不要内疚了，我只是有些虚弱，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未凉，真的很谢谢你。”寒央看着未凉，心底的感激不知道用什么话表达，能说的就只有这一句话了。

因太虚弱了，未凉不再言语，只是对寒央微笑了一下就睡下了。

寒央笑的明媚的看着未凉，道：“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自己爱的人手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突然，一阵碎裂之痛自灵魂深处袭来，寒央抱着自己浑身疼痛难忍，就如骨头忽然断裂在身体里狠扎着肉，让她痛苦不堪。

寒央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你是认出了我来，还是你对谁都是这副模样。”

回寒央的仍是御庭轩那痴痴傻傻的傻笑声和那声“仙女姐姐”。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未凉见寒央好些了才收住法力，却因法力耗尽而虚脱，险些倒地，幸好被寒央扶住。

寒央扶着未凉，带着她化作无数血色蝴蝶和无数梨花瓣飞去二楼的房间里，又扶着她去床上躺着休息。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还……”未凉想不明白，既然她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喜欢上他，她明知道僧妖殊途，必一死一伤，她难道就不怕自己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