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锦鲤小娇娘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丝毫不变，让人瞧不出他的思路。

幸好苏慎言早做好被考功课的准备，此时并不慌张。

“若是先生愿意，可尽管是我。”

“不必看了。”她话中夹着笑意，解释说，“老陆在书房里没有过来，他让苏公子肚子过去见他。”

文人总有些怪癖，苏慎言并不奇怪。

倒是陆夫人觉得失礼，还解释了两句，“老陆他平时就是这个性子，还望舒公子不要见怪。”

苏慎言平日在家练习，早已熟能生巧。半炷香的时间临时写篇古文对别人而言堪称刁难，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他垂首应下，“够。”除此之外并不多言。

陆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可惜苏慎言没有留心到。他静心凝气，提笔落字。

安静的书房里，纸张的翻页声偶尔打破寂静。

燃烧的香灰落到地面，当它达到尽头时，苏慎言同时放下了手里的笔。

他吹干墨迹，交卷似的将纸张递给陆先生。

“先生请过目。”

陆先生从嗓子里“嗯”了一声，一目十行地开始阅览起纸上内容。

才刚看了个开头，他就不自觉的挺直起背脊，逐字逐句的看过去，他彻底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你先生后继有人啊。”他看苏慎言的神情和缓，语气不似有陡峭东风化成了春风，“先前我还想是你先生夸大其词，是我多虑了。”

虽是在夸人，他的面部并没有笑意。

但只要是了解陆先生的人，就会知道这两句夸奖有多难得，恨不得全文背诵以此炫耀。

苏慎言荣辱不惊，一举一动规规矩矩，“是先生教的好。”

陆先生哼了声，“他的确有两把刷子。”

他对苏慎言印象已经彻底改观——一开始陆先生本以为他是来京城投机取巧的贵公子。

现在看来反而比他手底下的那些学生还要让人省心。

这样一来，他倒不吝啬自己的善意，“走吧，你伯母那边已经备好了午膳，你们用过后再回去。”

苏慎言直板的背部稍有松懈。

跟在陆先生身后出了书房，竹叶的清香扫着心里的紧张，才一靠近大堂，里面的欢声笑语就尽入耳中。

陆先生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里面笑声一停，陆夫人出来查看情况，脸颊笑得微红。

“好了吗？”

陆先生不答反问，“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正和芊芊说最近京城新流行的衣服款式呢。”陆夫人嗔怪，“说了你也不懂，何必问我。”

不好探听先生的私事，苏慎言非礼勿视，和笑得满眼泪花的虞芊芊对上目光。

虞芊芊疯狂朝他眨眼，意思情况如何？

苏慎言略不可查的点了两下头，她就不由的勾起嘴角，提着的心安安稳稳的放回原位。

两个人被留在陆家吃过午膳，看时辰差不多就主动请辞。

陆夫人舍不得虞芊芊，临走前挽留无果后退而求其次让她以后多来家里走走。

虞芊芊答应了。

从陆家出来，两人沿着巷子朝前走，打算去最近的集市给新家添些家具。

途中不免聊到在陆家的事。

虞芊芊忍不住感叹，“没想到陆先生看着刻板，却对夫人那么好。”

她语气中不由透出了一点向往和羡慕苏慎言面部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

我也会对你那么好。

他在心里定下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承诺。

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带过，两人走到集市上挑选家具。

集市中家具五花八门，虞芊芊看得眼花缭乱，她相中一张红木的桌子，价钱却超出了预算。

她熟练的和老板讨价还价。一边也有人在挑选家具，他们聊天中就提到了一个名字。

虞芊芊还在和老板讲价，心却已经飘到了那边。

“……”

“哎，你们听说了吗？宋家的那个小公子得了怪病。”

“你是说宋野阳？”

“还能有哪个宋公子呢？”

一旁也有人得到了消息，几个人当下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

“我也听说了，那宋公子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每隔一个时辰身子就会透骨的痒呢！”

“而且啊，宋家还请了许多郎中去看，结果没一个治得了他。”

一群人顿时就笑了。

“肯定是报应。”

“……”

苏慎言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下意识地看向虞芊芊。

虞芊芊无辜的笑。

虞芊芊夫妻二人回家。

“你们没出去多看看，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老夫人手里拿着扫把，在屋前屋后打扫。

“妈，不是让你好好休息？”虞千千赶紧扶住老夫人，上去拿她手里的扫把。“这活有晚云。”

“哎，我这坐着越发不舒服，还不如起来多动动。晚云还要忙厨房里，她哪忙得过来。”

虞千千看了看地上，竟然放了把锄头和割草刀。

“这是又要做什么？”她皱着眉头。

苏老夫人却很高兴，指着院子里的空地。

“我瞧这宽敞，白白荒废着可惜，要上种上菜，一家人就不用去外头买了。恰好我刚翻箱笼发现不少菜种子，那隔壁住的人家也赠了我一些。”

听她说得高兴，虞千千也不好打击她的兴致，只到:“今日赶路太辛苦了，还是休息两日，我跟妈一起种。”

苏老夫人被哄得笑起来。

“这些粗活用不着你们，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事忙什么去，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在这四平八稳的院子里出事不成？”

夫妻两个被苏老夫人赶回屋，苏慎言一把牵住虞千千将人按在凳子上。

“娘说得不错，你也当好生歇息才是。怎的就只记得别人不惜着自个儿？”

看着虞千千眼下的青黑，苏慎言握着她的皓腕轻轻用大拇指抚摸。

“明日访友我一人去，你在家陪着娘？”

“不要。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你休想拘着我。”

作为一个朝代最繁华的地带，这天子脚下不好好看一遭，岂不是白来一趟。

虞千千不愿意放过出门长见识的机会。

“夫人，过来吃饭了！”

外头叶晚云唤着，两人拉开门走出去，看到苏老夫人拿着碗在摆碗筷。

这个婆婆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苏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虞千千。

“你们两个一直赶路最进也没休息好，娘给你们炖了老鸡母鸡汤，放了一些温补药，都多吃点，好好补补。”

明着这话是对夫妻两个说的，却眼神一直停留在虞千千身上。

老太太这是想干什么呢？

虞千千瞥了苏慎言一眼，却看他坐得四平八稳面上没一点异色，有些搞不懂，难道是她想多了？

“是要多补补！”苏慎言拿起碗给虞千千添了满满一碗鸡肉汤。

虞千千:……

这是把她当猪喂吗？

“娘说了要一起补！”

笑眼眯眯，虞千千去拿苏慎言的碗却被他五指岔开一把罩住了。

他要笑不笑的冲她挑眉。

虞千千气得跺脚，“妈，你看你儿子，太坏了！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电灯。”

苏老夫人呵呵笑，“谁吃都一眼！”

然后老太太自己端着碗乐呵的眯眼夹菜吃。

吃完饭，虞千千打了几个饱嗝，给撑的甩开苏慎言气呼呼走回房。

往床榻上一坐，“啊”的一声又弹跳起来。

“怎么了？”

苏慎言抢步进来，面上带着着急的惊慌。

虞千千把被一掀开，红通通的大枣子横在床上。

旁边一圈不止枣子还有桂圆花生，这寓意是什么意思，是个糊涂蛋都能明白了。

她闹了个脸红，抓起床上的东西捡，嘴里碎碎念。

“真是的，床上又不是果盘，放在上面还怎么让人睡觉。”

苏慎言抓住她的手，两眼温情默默。

虞千千被看得全身滚烫，想装也装不下去。

夜晚，寒意浸凉，风声萧萧，几许微雨湿露台。

房间里的芙蓉暖帐，飘飘摇摇，一晌乌篷波涛里。

早上，苏老夫人端着茶水，在门前已经转了三四遍了。

“昨晚也不知是哪来的野猫，吵吵了好久，你们有没有听见？”

叶小弟打着哈欠，说起他没睡好的事。

“不会。”苏慎言一板一眼的回答，“敢问陆夫人，不止书房在何处？”

陆夫人指向她刚才回来得方向，“就在那边，你一直往前走即可。”

“我与他已经几年没有见面了。”陆先生把信折好，却没有向苏慎言询问夫子的情况。

他精明的双眼打量过他，似在审判着什么，“你先生在信里将你夸得天花乱坠，也不知他所言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里头的人应声抬头，“进来吧。”

但她并不觉得此举无礼，看她的目光温柔又慈祥，像藏了秋日的月光。

“多谢。”

苏慎言独自按照她所指的方向找去。

按照她的指示，苏慎言很快找到了书房。

陆先生的年纪和抚夫子的年纪差不多，二人皆已白发苍苍，面部被岁月刻满痕迹，无形的威势却让人不敢小瞧他。

只是陆先生板着脸，看着格外苛刻。

他面无表情地将苏慎言带来的信看了一遍，面部终于透出了几分怀念。

看她几不可查的皱眉，陆夫人笑着给她下了安心药，“放心吧，我们老陆的眼光我知道，他定会喜欢苏公子的。”

事实证明，最了解男人的永远只有枕边人。

“好。”陆先生显然就在等这句话，当即丢出一张纸来，“既然如此，那就写一篇你最擅长的古文来给我看看，半炷香的时间可够？”

一室的墨香在浮浮沉沉。

书房的大门敞开着，才一走近就油墨香气扑面而来。苏慎言随意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后的人。

非礼勿视，苏慎言收回目光低头，“弟子苏慎言，见过陆先生。”

庭院深深，他挺直的背影几乎与旁边的高树融为一体，陆夫人看了几眼，顺势在虞芊芊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