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怀山襄陵
周晴站在上山的路口处扶着那些行动不便的人上去，把他们扶到半山腰交给刘琪璟之后，她又返回接着去山脚帮着其他人，这样往返了许多次，她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趟。
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发现暂时没有人走到她那里去，她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把人送到她这来。
她站在及膝深的河水里看着其他人，在桥的另一头，在渐渐没上胸口的河水里拉着横贯整条河的绳索艰难的行走。
他当下立即掏出一个的细竹筒，拉下引信，一道红色的光芒升空，然后炸裂成一朵红色的烟花。
府衙内外原本安静的世界，瞬间变得嘈杂起来，是住在城边的百姓向城中心移动的声音。
在他放出红色的烟花之后，在不同的方向也升起了六朵不同的烟花，除了西北方向的红色烟花之外，其他的都是黄色的烟花。
有孩子的父母会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或是举过头顶，两只手一心一意的护着孩子，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汹涌的洪流。
她的脸上无喜无悲，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惨象。忽然之间，她被一道格外刺耳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滚开！滚开！别当老子的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他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他是刚刚才赶到这里的，他一来就用蛮力挤开了其他人，自己拉着绳索往前走。
他走到一半时，发现有一根泡烂的梧桐树枝朝自己过来，想都没想就准备直接动手把那颗树枝推到身后。不过他前面的男人人动作比他快一些，用木棍把那根树枝推到他自己的身前，让它顺着水流下去。
彪形大汉看见了之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还以为这个彪形大汉要谢他，刚准备要说不用谢的时候，彪形大汉一把把他手里的木棍抢了过来。
那人呆住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彪形大汉见他一直不动，就用手里的木棍抵着他往前走，嘴里还不耐烦的大喊：“你TMD走不走啊？不走就是滚，让老子来！”
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敢怒不敢言，想要说些什么的人被他瞪了一眼，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彪形大汉过了桥之后，又碰到了一块顺流而下的树枝，他看到之后立刻用木棍推开了。
但是那根树枝上却缠着一条拇指粗细的圆头小蛇，蛇皮的颜色看着和树枝差不多，容易被忽略掉，所以在他推开树枝的时候，小蛇就顺着木棍爬上了他的手，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
彪形大汉感觉到痛，瞬间就把那条蛇取了下来往前面扔去，他扔的方向刚好是周杨氏一家人的位置，周杨氏的婆婆看到之后躲了一下，蛇就落到了周杨氏怀里的周圆身上。
正准备去搀扶周杨氏的婆婆的周晴看到了圆圆身上的蛇之后，立刻改变了方向，拿起了那条蛇，一把柴刀就解决掉了它。
看到那条蛇死了，所有人都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彪形大汉的目光中都带着满满的厌恶，周杨氏母女二人看向彪形大汉的目光全是满满的恨意。
彪形大汉也看到了刚才的事，但是现在他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理直气壮的往前走，走的时候还故意用手撞了一下周杨氏。
若是眼刀子能杀人，周杨氏怕是要把那彪形大汉给凌迟了。
这时山路上还没有人走，彪形大汉就在岔道口停下来了，回头对着正在搀扶周杨氏的婆婆的周晴不耐烦的大声吼叫：“快点过来带路！磨磨唧唧的，耽误老子赶路！”
周晴听到他这句话，再想到他刚才的行为，当时就想给他开瓢了，不过想了想，自己善良的人设，还是暂时忍住了。
周晴压着心底里的怒火，回了他一句走右边之后，就扶着老太太慢慢的走，不再没有理会他的大吼大叫。
这条路怎么走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年轻人是全部的知道的，因为这条路就是他们挖的，不知道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没什么行动能力的人。
好不容易走到半山腰，周晴立马就把老太太交给了刘琪璟，不过这回她倒是没有立马就走。
因为她看见了徘徊在刘琪璟身旁的彪形大汉，此时的彪形大汉手上和脚上都缠着布条，不过颜色明显不一样。这彪形大汉手上的伤口她是知道的，不过刚才健步如飞的人脚上突然多出来的伤的真假性有待考量。
她原本还在疑惑，不过在看到彪形大汉用木棍撑着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琪璟的身影时，她瞬间就明白了原因，这彪形大汉的脚估计是为了刘琪璟才受的“伤”。
刘琪璟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炙热的目光，所以在接到老太太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往上走，一刻也不敢多留。
周晴看了一眼那个彪形大汉，心里有些担心这些人，所以从周杨氏的怀里抱出周圆，周杨氏原本还想拒绝的，但是周晴的一句好好养伤才能护着孩子就让她收回了心思。
周杨氏之前被彪形大汉撞了一下，手受了点伤，现在有些使不上劲。
周晴牵着孩子走在前面，周杨氏用野草借力跟在她的身后。周晴走在彪形大汉的身后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那彪形大汉像模像样的装成腿瘸的样子，一步一拐的走着，若是忽略他打量刘琪璟身影的淫邪目光，怕是还真把他当成一个因为洪灾受了伤的可怜人了。
彪形大汉看着刘琪璟不断吞咽口水，用肥厚的舌头舔舐唇周的样子，周晴看到是心里恶寒不已。
周晴带着人到了地方，又跟着住在山上的官差说了他之前做的事儿，让他们提防着这个彪形大汉。做完这件事之后，她才带着刘琪璟一起离开。
她沿着山路走下去，离那条河还有一大段距离，但耳边却是洪水咆哮的声音。
周晴回到原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一遍又一遍在山路上往返。
雨越下越大，洪水越来越猛，打在人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站在洪流中的人好几次都要被洪水冲倒，幸亏身边的人扶了一把。
波涛汹涌的洪水冲击着人们，他们能清楚的看到河水越涨越高，距离这个这座石桥被淹没只有一个台阶的距离。
为了活着，他们卯足了劲儿，拼命的往前走，尽管如此，他们的速度和之前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的力气大部分都用在和凶猛的洪水做抵抗去了。
人们浸在冰冷的洪水中，淋着冰冷的雨水，绝大多数人的嘴唇都冻成了紫色，身子骨差些的人已经开始咳嗽了。
现在的他们被冰冷的水冻僵了，被汹涌的洪流冲麻了，只能靠着一股想活下去的劲撑着，不让自己放手，就此倒下。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又能撑多久呢？
还是有人一时不慎松开了手，就这样直接被洪水冲走，连旁边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这样的事在最后的关头时有发生，他们来不及拯救，也来不及悲伤，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手中的绳索，跨过这条河，活下去。
在河水完全将石桥淹没之后，没过多久，被河水摧残已久的石桥，最终还是塌了下去。
在石桥被毁的那一瞬间，还在桥上的所有人都慌了神，就那一晃神的功夫，刚才还在桥上的几个人就被奔腾的洪水给冲走了，原本像是蚂蚁搬家一样的队伍瞬间缺了一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石桥被冲毁的时候已经有四分之三的人过来了，但是剩下的人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他们脚上没了着力点，只能用一根短绳将自己和这根横跨整条河的绳子绑在一起，然后沿着这条绳索小心翼翼的的爬行，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就更慢了。
他们沿着这条绳子整整爬了一个时辰，河的另一边才没人，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还在绳子上。
当最后一人爬到绳子的中间位置时，另一头绳子绑着的柱子却被冲倒了，还在绳索上的五人瞬间被冲走了两个，只剩下两男一女死死的抓着绳子。
他们双手紧抓绳子，身体在洪流在沉沉浮浮，被灌了好几口混浊的河水。
在岸边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不过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跑去拉住绳子，拼命的往后拽。
这是一场人与天的竞争，争夺这几个微薄的生命。
在岸上的人死命的去拽绳子，拼命的往后拖，最后这场比赛是人赢了！
被救上来的人和救人的人都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儿，心中皆是悲喜交加的难言情绪。
周晴在经过这场拔河赛之后，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又继续做自己的事儿，扶着这些已经疲惫到极点的人走上去。
巳时一刻，在周家村里住着的、能活下来的所有人都到了安置点。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换了一身干的衣服，包扎好了伤口，捧着一碗姜汤围在火堆旁，为自己被泡的发白的身体取暖
每个人都低着头，有的人在认真的喝姜汤，有的人却是用姜汤的碗来盛自己的眼泪。所有人的头上笼罩着一层阴霾，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从石桥塌了没多久，雨势就逐渐减小，不过减小的幅度太小，以至于无人察觉。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之中，无人愿抬头去看这令人悲伤的雨。
周晴也是在a57的提醒下才知道这一变化，再结合原来的剧情，她推测这雨怕是要停下了。
下了半月有余的瓢泼大雨终于停下了，久违的太阳也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了头。
凡是能走动的人都走出了棚子，步入阳光之下，全身心的去感受这久违的温暖，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笑容，可是很多人笑着笑着就大声痛哭起来。
周晴双手撑在栏杆上，注视着黄昏的太阳坠入接天的河谷，留下染了半边天的晚霞，丹霞似锦。
曾经如同发疯的战马一样奔腾的洪水现在已经平静无波，只见浑黄的水包围了山岭，淹没了丘陵，把这些山变成一座又一座孤岛。
村落孤零零的被水包裹着，有的还能看见房屋，不过被淹没的程度各有不同。有的地方只能看见大片的灰白茅草和零散的圆木漂浮，顺着水流的方向流向远方。
这个方向是桃源乡，和其他安置点比起来最低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相较于其他是比较靠近大坝的，桃源乡的村民可能凶多吉少啊！
周家村的人在听到烟花炸裂的声音，立马就清醒了，背上自己的包袱，拖家带口的就往后山跑。
一刻钟过去了，冰冷的雨水、湍急的河流、不断上涨的河水、身上的伤病、不时冲来的沙石枯枝都在减缓他们的速度。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河水的流速和上涨的速度却丝毫不减，河水已经漫上了四个台阶，刚好到腰的位置。越往后越危险，可是现在只有一半的人过了河。
周晴留了一个人在那儿照顾孩子们之后，就带着余下的人往回跑去帮着其他人渡河。
端坐在书房里沉思的敬王，忽然听到轻微的爆鸣声，出门一看，在天际间一朵红色的烟火绽放，心中警铃大作，红色烟火是危险的信号，在这个方向只代表着一件事：拦水大坝塌了！
周晴在大坝崩坏的时候就得到了a57的提示，叫醒了那些还在睡觉的孩子，让他们穿戴好衣物在原地等着黄色烟花的到来。
果然没过多久黄色烟火在她的院子上燃放，同时宿在她家院子里的许松白的府兵冲进里间，抱起这些婴儿就带着他们往后山跑。
比之前更加浑浊的河水已经蔓延上来，将石桥最下面的一个台阶给淹没了，而且水位还在不断的上涨，被淹没的部分越来越多。
原本他们是打算让周晴留在这里照顾的，不过因为他们来这没多久，对很多东西都不熟悉，就只能让周晴来帮忙了。
周晴等人回到河边时，已经有人在渡河了，先过来的是在竹屋的灾民，他们距离这条河也很近。
这时的河水又漫上了一个台阶，之前刚刚没过脚踝的河水已经到了膝盖，行走更加困难了，河水中不只有泥沙，还有一些从山上冲下来的枯枝烂叶，甚至还有一些体积比较小的动物，诸如蜈蚣、水蛭之类的。
周家村的地理位置本来就是很高，已经是不用逃避的。但是村尾有一条河，河的源头是在后山。
明面上看着是独自美丽的一条河。但是河道的某一段与地下河相连，而地下河又与银河相连。若是银河涨水了，村尾的那条河也会涨水。
如今天已大亮，水面上的情况清晰可见，但是场景却让人心痛不已。
大部分人都是一只手拉着绳索，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棍子推开顺着水流流向他们的异物。
按照这个趋势，顶多半个时辰，整座石桥都会被淹没，但是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灾民，老弱病残孕都有，想要在半个时辰内全部通过这座桥绝无可能。
周晴的家距离那条河是最近的，所以在烟花燃放之后，也是最先赶到河边的，看到了河边的情形，立刻带着人趟水过了河，沿着曲折的山路爬到了临时避难所那。
救济灾民的这几天，里正让这些年轻力壮的人都去后山干活，他们开出了一条曲折的小路和一个临时避难所，之后又听从安排储备了不少东西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