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武纪

“前辈，麻烦您给我一根坚硬点的树枝。”说完，玄脩紧紧闭上了眼，做好忍痛的准备。

然而，沧雨月嫇并没有理会他的要求，随手在地上拾起一根死人的臂骨，一把塞进了他的嘴里。

“好了，我要开始了。”沧雨月嫇轻声提醒道，随后在他两肩连点数下，封住其几处重要穴道，以防待会剔骨割肉时造成失血过多。

玄脩睁眼那一瞬，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自从遭遇恶祸后，他就从没有像这般笑过了。

他慢步入向了禁地中心，磕磕绊绊，行了大概有一里的尸骨路。

来到目的地，玄脩看到沧雨月嫇像往常一样，在法阵中心区域位置盘膝坐着，不同以往的的是，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奇怪的乌木盒，三尺长，宽约一尺，盒身上镌刻着神秘复杂的纹路，因为间隔有些远，他不是很看得清那纹路的规则。

但他此时也无暇顾及这个，剧烈的疼痛已使得他全身冒起了冷汗，嘴里的死人骨也被他咬得咯吱作响，仿佛即将断裂。

时间一分一秒淌过，一个时辰后，左臂骨终于在不断的修剔过程中可以完美的与金色手臂契合。接下来就是重要的骨头接合和经脉缝合。当然后期让它们自然愈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它们属源不同。

再接下来，沧雨月嫇眉心一锁，口中颂诀，念念有词。

“尼莫啦喳哈伽耶啵噜…”

词阙隐晦难懂，听得玄脩一头雾水，忍不住睁开眼察看。只见一道幽幽蓝光从她眉心处缓缓飘出，随后在她头顶慢慢放大，化成一本淡蓝色晶莹剔透的书体。

书体随着她的意念，一页页的翻转，最终停在最后几页。玄脩惊奇的发现那最后几页书体上竟然开始显示出古怪的文字，每页十行十言足足百字，似某种谶言或符箓。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些文字竟类似于法阵上方的那八道诡异符文，或许，与其说是类似，应该说是如出一辙。

沧雨月嫇纤手轻抬，诡异符文神奇般的游离出了书体，纷纷朝着她的左手心汇去。

随后，她手捏兰花指，聚气凝针，那些符文仿佛似乖巧听话的孩子般整齐的排列成一排，随后跟着她的手指轻轻舞动串连在了一起。

如此鬼斧神工般的操作，顿时惊呆了玄脩，让他一时竟忘了手臂上的剧痛。

接下来的一幕，让玄脩更加为之惊叹，只见她找准位置手起刀落，露出需要接合的骨头，小心的对接上，再用指尖针线快速穿插缝合，行云流水，仿佛以前试验过小白鼠似的，若不是，她又如何能做到现在这般娴熟。

这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经脉的缝合。人之经脉如浩瀚星辰，大到屈指可数，小到肉眼难辨。起初，沧雨月嫇手中动作还游刃有余，但越到后面，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手中针线也越来越细，包括那以神秘组合在一起的符字也变得肉眼难见。

当然，这一切的操作，都是她强大的精神力做支柱完成的。也印证起初她的那句话，我的医术也不下于我的武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经脉的缝合，其实比剔骨割肉更为疼痛，它是直接连着大脑的各处痛觉神经，每一针每一线的落下，都是一种折磨。

玄脩强忍着神经上的刺痛，未发出一丝喊叫声，他的身体也因为剧烈疼痛在瑟瑟抽搐，嘴里的牙齿也仿佛要崩断快了。冰凉的汗水也如雨一般滴露，打湿了他的下衣。

就这样整整过去了八个时辰。

庞大精神力的消耗下，沧雨月嫇说出了这样的话，“吾累了，吾需要休息。”手中的最后一针也终于落下帷幕。

这时，玄脩脑中疼痛也开始减弱，松开了嘴里叼着的那根死人骨，骨落之声响起，他发现被他咬的骨头上清清楚楚的印着一排整齐的牙齿印，随后也幡然醒悟过来，刚才的那股腐臭味是怎么回事，心中顿时作呕，却又不敢表现。

“前辈，我扶你去休息。”

“且慢，七日之后，方能动。”当他正要伸手去扶她的时候，沧雨月嫇阻止了他。

玄脩轻轻尝试了一下，双手确实还无法动弹，也确信了她说的话。

“这七日内，你就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做，包括修炼，否则前功尽弃，就不要怪我没提醒你。”沧雨月嫇虚弱的说道。

玄脩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愣愣发呆。心情很是复杂，有惊喜，有感动，也有担忧和惆怅。七日之后，又会是怎样呢？

……

玄脩收回目光后，静站了片刻，却未见她有所动静，于是便盘膝坐了下来，他一边修炼，一边时不时的察觉着她的动静。

沧雨月嫇其实早已苏醒，她喜欢察言观色，从一个人的举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从一个人的心性可以断定他日后的走向，是正是邪，是善是恶。这是对他的最后考验，也决定了她最后该做出何种的抉择。

“生死无惧，听凭前辈安排。”

“倒是挺有骨气，放心，前辈在医术上的造诣，不下于武艺。”

来到玄脩身旁，沧雨月嫇示意他坐下，随后取出手中乌木盒。乌木盒上雕刻着繁琐的纹路，有丝丝流光沿着纹路运转。她不紧不慢的扣动机关，随着机关开启，乌木盒被缓缓的打开，射出两道极其强烈的光芒，一金一暗。

旭日渐瞳，微光入目。

从入禁地，这里的一切一直让他充满疑惑，很多事自己不言他也不多过问，那日他为了遵守前者约定而致后者赴约迟到，从中能够抉择两者轻重，是为智。当他踏入灵武大成境时，却没有立刻来找自己，是为稳。方才他选择沉默静待之举止，是为礼。一个理智行兼具之人，日后必大有作为，吾与他之间的交易才能有达成的希望。

一刻钟后，沧雨月嫇微微睁开了美眸，微笑道：“小家伙，你来了啊！昨夜归来，为何不来此修炼呢？”

“那前辈，你可以为我接续断臂了嘛？”玄脩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哀求她一般似的。

玄脩定睛一看，正是起初的那双手臂。此时，那双手臂已非之前那般恐怖如斯，没有了毁灭性的能量，只留下一丝算不得很强的威压，苟延残喘着。

原来昨夜突破之事前辈早已知晓，已做了充分准备，玄脩不觉心中一酸，“此恩此德，我必当铭记于心，永不忘却。”

之后，沧雨月嫇从乌木盒中拾起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丈量了一下玄脩余下断臂的尺幅和粗细程度，同时比对了盒中之臂的尺幅粗细，摇了摇头，说道：“方才丈量伤口，宽窄尺幅尚可，长短尺幅偏差过大，只能从你身上剔骨割肉调整了，你怕嘛？”

“前辈，你醒了！你知道吗，我突破了，我突破到灵武大成境了。”玄脩激动的说道。

沧雨月嫇面带微笑，故装不知的道，“哦！？那就恭喜你了！”。

锋利的匕首划过他早已结疤的伤口，顿时血液涌出，由于穴道封锁，只留的是处在伤口附近脉络中的血液。

沧雨月嫇不停的一边比对，一边剔骨割肉，再比对，再剔骨割肉。不一会儿，她已是香汗淋漓，玄脩隐隐能闻到她身上所散发的那股淡淡幽香。

“这当然可以，为何不可以呢！”沧雨月嫇爽朗的答应道，让玄脩一时摸不着头脑，她不谈谈之前交易的事嘛？

说完，沧雨月嫇便起了身，同时将身边的乌木盒搂进了怀里，而后又慢步朝着玄脩走了过去。

柔美之声入耳，玄脩猛然睁开双眼，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