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御天下

“哪个王主薄？”

黄祖笑道：“王主薄便是王粲，虽未及冠，可出生名门，祖辈多有高官，知晓礼仪。虽相貌平凡，不及伊君俊美雍容，可才华横溢，曾被蔡中郎倒履相迎。你与王主薄一武一文，颇为互补，王主薄还可充当自行军队记室。”

黄射听到王粲的名字时，下巴都快调到地上了。前世学文的他自然知道三国两晋时最璀璨的就是建安文学，当时最有名的便是“建安七子”。王粲善属文，其诗赋为建安七子之冠，又与曹植并称“曹王”。

黄祖显然没想到儿子才回家几天，又要出远门，听到要去长安替刘使君进贡，更是一口回绝道：“不可！”

黄射奇怪道：“为何不可？刘使君不是每年都派使者给天子进贡吗？”

黄祖正色道：“别人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刘表有些“以貌”取人，而黄祖则是以“门第”取人。江夏本来就没什么才俊，听闻王粲乃名门之后，便辟他为江夏主薄，也算是重用了。王粲觉得在襄阳没什么前途，便来江夏看看情况，这“主薄”一职，也做了一年多了。

黄射知道来龙去脉后，便欣喜的接受了黄祖的提议。黄祖当即书写一份信，将今年进贡一事请由江夏都尉出使，进贡礼品和护送部队皆由江夏郡承担，便派人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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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鞭送往襄阳。

书写好后，黄祖又吩咐随从道：“去请王主薄、周校尉、蒋校尉、甘校尉来议事厅，有要事商。”随从曰诺，急忙去唤。

主薄就在太守府办公，王粲没多久就来了。

黄射打量着眼前这位身高约一米六的青年男子。王粲身材瘦弱，面色白皙，似有病态，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但黄射觉得王粲并不丑陋，跟庞统比起来，算得上极其清秀。

王粲跟黄祖行了个礼，道：“太守唤我何事？”瞧见黄祖身边还有两人，与黄祖熟稔的样子，却很面生，又问道：“这两位是？”

黄祖笑道：“仲宣，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长子，也是主公亲封的江夏都尉。那位是他的同学。”

黄射并不托大，躬身施礼道：“在下黄射，字德育，见过王主薄。”

徐庶也跟着行礼，报上颍川徐元直的名号。

王粲聪慧，知道黄祖找自己来肯定和这两人有关，不过却不再多言。

黄祖试问道：“仲宣曾去过长安，今年主公与朝廷进贡，我欲以都尉与你一起出使，你可愿意？”

“下吏手无缚鸡之力，又兼长途跋涉，如此重任，粲恐有负太守之托。”

王粲心里暗骂：“长安在西凉军手中，混乱不堪，朝廷政权名存实亡，要不然我也不会投往荆州。一句话就想让我以身犯险，没门！”

黄祖佯怒，严肃道：“王主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如今主公欲委派尔等出使，可有怨言？”

黄祖也知道未必能使唤动王粲，故扯出刘表的大旗。

王粲不卑不亢道：“下吏自然忠君行事，只恐自己身体柔弱，耽误了主公大事！”

此时，蒋钦、周泰、甘宁三人身穿甲胄，依次进入大厅。

黄祖看到此三人，笑道：“仲宣乃文隶，此行仅需在参见天子时，动动嘴皮的事情。你看我军三位校尉，皆勇猛无敌，其部也都是虎狼之士。他们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况且黄都尉也会同行，如若有危，我岂会让爱子赴险？”

王粲听到黄祖的话，看到蒋、周、甘三人孔武有力，雄壮威猛，尤其是甘宁的眼中似乎还有嗜血的光芒，不禁有些犹豫。

黄射突然道：“王君还记得蔡中郎乎？”

王粲立刻竖立起庄重的表情，道：“蔡中郎对我又知遇之恩，只恨蔡中郎已逝，不能再见容颜。”

初平二年，天子被董卓控制，西迁至长安，王粲也随同前往。左中郎将蔡邕一见到王粲，就觉得他是个奇才。蔡邕曾说；“此王公孙也，有异才，吾不如也。吾家书籍文章，尽当与之。”由此，王粲名声大噪。因此，蔡邕算对王粲有所恩情。

黄射道：“我师从元常先生，元常先生可为蔡公弟子，故我也为蔡中郎徒孙，你我也有渊源。听闻蔡公之女，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长安凶险，此行北上，若能寻得蔡公之女，不若迎至荆州，也可报恩蔡公。”

王粲本来年少轻狂，听黄射一言，双目放光，似乎获得了英雄般的勇气，身材都高大了一些。

王粲叩首，道：“都尉所言甚善，此行北上，粲虽文弱书生，亦愿效犬马之劳。”

黄祖也甚是满意，抚须问黄射：“德育，何时出发可有定？为父好安排贡品。”

黄射心里盘算道：“李、郭正是相互攻伐是在七月，如今为元月末。此行一路虽有马车拉运，可多为步卒，至长安至少月余。路上是否有突发状况也未知，必须要尽快出发。”

心里想好后，黄射回道：“沿途虽冷，可冬季即止。迟则生变，我意立春即出。”

今年立春就在二月初，黄祖没想到黄射如此着急。本想再劝，可看到黄射和几位校尉刚毅的眼神时，心道：“射儿羽翼渐丰，是该出去闯闯了。”随即颔首同意，唤过黄管事筹备贡品。

几日后，荆州来信，刘表同意黄祖的请求。信中要求选择良辰吉日出行，并强调荆州使者一定以安全为重。

此信内容不出黄祖意料，如今的朝廷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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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州少有人听从号令，但别人不理会朝廷，可刘表不行。刘表是汉室尊亲，以忠义自居，表面工程还是要做做样子的。而且进贡的贡品和部队都由江夏郡出，襄阳又可省一笔钱粮，刘表自然欣喜的同意了。

二月初八是黄祖找江夏有名相士算的黄道吉日，宜出行。对黄射一行出使，也求得一签：“急速兆速，年末值时，观音降笔，先报君知。”是为上上签。黄祖大喜，重赏相士。

到了出行日的清晨，黄射一行人辞别众人，前往通往长安的官道。

此行只是进贡，并非打仗，考虑到军粮开销、防御淮南袁术进攻和以备贼寇等因素，黄祖最终拨了三百骑士、蒋钦的一千部曲、甘宁的八百部部曲给黄射。

黄射为正使、王粲为副使兼行军记室、徐庶为随军幕僚、周泰领骑兵三百、蒋钦领步卒一千、甘宁领本部步卒八百，加上驾车拉箱的马夫和少数辎重兵，合计两千五百人浩浩荡荡的出发。

行前，黄射专门去看了周、蒋、甘三位校尉所率的部曲。

汉末时五人设一伍长、十人设一什长、五十人设一队长、一百人设一屯长、五百人设一军候。蒋钦三人因为都只是率领千人以下的士卒，故没有设军司马。

蒋钦麾下有两个军候，一人叫做李崖，一人叫做黄珏。

李崖三旬出头，孔武有力，是蒋钦和周泰同为护卫时候的伙伴，忠诚可靠，勇武果敢，被提拔为军候。

黄珏，字伯玉，二十有四岁，亦是江夏黄氏子弟。黄珏家中排行老大，是黄图嫡长子。黄图是江夏郡的功曹史，主管考察记录业绩，是黄祖的重要佐官。黄珏从辈分上来说是黄射的堂兄。

黄氏子弟是当地名门望族，以黄珏的身份如果要为官，肯定不止一个区区军候。多少年轻人巴不得父亲给自己安排个肥差。可黄珏却偏偏不愿意靠父亲的帮助，坚定的要从一个士卒做起。黄珏擅弓弩，有计谋，颇有儒将的风范。冠礼取字后入伍。随黄祖抵御过孙坚伐荆、征讨江夏贼寇，累计军功封为军候。

蒋钦刚被封为讨贼尉时，黄祖拨了千余士卒给蒋钦编为曲部。黄祖不知蒋钦是否诚心归顺，将黄珏调入此曲部便有监视蒋钦的意思。黄珏一开始也很不服气蒋钦新归顺之人就凌驾于他之上。可两年多的同袍之情，让他明白蒋钦为人重情重义。蒋钦部出讨贼寇时，蒋钦一向身先士卒。获胜后不贪功，不自傲，将赏赐都分与众人，士卒无不心悦诚服。黄珏也是其中之一，渐渐的给黄祖说了蒋钦不少好话，于是黄祖对蒋钦也高看了一眼，拨给蒋钦部用的兵器、护具也是最优质的。

周泰部的一个军候叫做孟尉。孟尉本是城中的哨骑兵队长，为人机敏，办事牢靠。黄祖担心黄射的安全，故让孟尉当做周泰的骑兵部副手。

甘宁部的八百悍卒则没有按照常规编制。此八百人皆是从蜀中随甘宁过来，有不少是跟甘宁当过“锦帆贼”的同党。他们中每一个人甘宁都叫的出名字，这些人也视甘宁为大哥，以甘宁唯马首是瞻。他们没有人在异地的思乡之情，只有一腔热血要随甘宁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成就。

此行周泰部在前军开路，黄射、王粲、甘宁部居中护送贡品，蒋钦部殿后。

黄射又要和黄祖分离，黄祖实在担心黄射安全，一路送出城外。

黄射道：“父亲，不劳您送了。”

黄祖道：“不妨事，再送一会。”

“真的别送了，再送就就到襄阳了。”

“.......”

目送依依不舍离去的黄祖，黄射收拾心情。黄射从未统帅过如此多人，兴奋之余不免紧张。

王粲瞧见黄射表情，内心默默祈祷：“黄射乳臭未干，却要逞强。此行如若有凶险，找他就是，莫要连累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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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记·粲自传》：年十七，司徒辟，诏除黄门侍郎，以西京扰乱，皆不就。乃之荆州依刘表。表以貌寝而体弱通侻，不甚重也。

（本章完）

.

“那是为何？”

黄祖叹气道：“难道你真的忘了子琰公了吗？”

黄射知道伊籍的名字，但他在襄阳做州牧的佐官，但凡有些才气和能力的，基本都在襄阳为官。江夏文官也不少，但大多都是黄氏子弟和他郡士族，并未听说很有才华和名气的人。

黄祖沉思道：“思前想后，不如我派郡中王主薄随你而去？”

“周泰、蒋钦二人我知晓其勇武，蒋校尉虽只统兵两年，可其部曲更是我江夏精锐。甘宁虽初为贼寇，可的确精壮勇猛。既然如此，我便封甘宁为助军校尉，令其本部八百士卒。”

休息了几日，黄射又与徐庶讨论了些细节，确认无误后，黄射将北上长安的说法告诉了黄祖。

黄射迷茫道：“哪个子琰公？”

一旁的徐庶突然道：“可是故太尉黄琬？”

黄射不甘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去有元常先生照应，我亦会小心谨慎，不与李、郭二人正面冲突。如事不成，必先全身而退，不做他想！”

助军校尉与郡讨贼尉蒋钦、奋威尉周泰都同为低级军官，但名号仅为“助军”，并且统领的本来就是甘宁随带过来的游侠和追随者，由此可见黄祖还是没将甘宁看在眼里。

黄射却很欣喜，起码黄祖这边已经送了口，只要刘表同意便可北上迎驾。

黄祖想了想，又说道：“前往进贡的使者必须雍容风议、见礼于世，且善口才，已彰显我牧的忠心。去年是主公的同乡伊籍出使。你担心你在陛下面前失礼，不如我从江夏派一位望族名士与你一齐出使？”

故太尉黄琬是黄香的嫡孙，黄琬吗没有子嗣，黄祖是他的从子，黄射是他的从孙。黄琬与司徒王允等人共同谋划诛杀董卓。李傕、郭汜攻入长安，收黄琬下狱，不久即遇害，时年五十二岁。

黄祖对黄射厉声道：“李、郭二人狼子野心，朝廷重臣都可随意冤杀，更何况是你？”

黄射没想到王粲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这时竟然在江夏郡当主薄，急忙问起缘由。

原来王粲是出生高贵，故太尉王龚曾孙、故司空王畅之孙。十七岁被朝廷征为黄门侍郎，王粲觉得长安太乱，没有去，便在来投奔老乡刘表。可刘表本身就是美男子，相对更欣赏容颜俊美之人，觉得王粲相貌丑陋，身材短小，又不拘小节，故没有重用他。

黄祖听到黄射说有钟繇照应，心下稍宽。

黄射看黄祖面色稍缓，继续道：“前两年刘使君派遣的进贡队伍皆顺利无比，此次我欲请甘曹掾、周校尉、蒋校尉一起随我北上。甘、周、蒋三人皆悍勇果敢，且我学艺略有小成，断然无事。”

黄祖叹气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