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御天下

“阿阮”是皇后伏寿的小名，此前刘协听黄门侍郎钟繇说刘表派人奉贡，就想依靠刘表的力量东归洛阳。与伏寿说的那件事，是想安排伏寿将这个消息告诉伏寿的父亲伏完。伏完现在还被郭汜关着，但听李傕、郭汜之言，似乎有释放百官和自己的意思，因此特来暗语告之。百官也并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有诸如伏完、董承这般的武将，他们还有些许家奴、护卫，若要整理得当，也是一股可用的势力。

一柱香后，诸位重臣和侍卫移步殿内。

刘协看到这曾经金碧辉煌的大殿，如今面貌全非。殿内空空荡荡，雕栏残破不堪，梁上蒙生蛛网，不由心生悲凉。

为首一人身披漆黑战甲，未戴头盔，坐下一匹高头大黑马。这黑马浑身漆黑，每一根毛都精到发亮。假如和黄射的“的卢”并排，“一黑一白”都神骏非凡，恐难分高下。

左灵纳头便拜，口中喊道：“迎大司马！”

护送天子的护卫和飞熊骑下马行行军礼，齐声高呼：“迎大司马！”

黄射示意王粲，王粲领礼官上前，给侍卫递上清单后。王粲整理衣袖，清清嗓子，报菜名一样的唱出：“奉品如下：大小金佛、银佛、玉佛共百座，前朝名字、名画共百副，皮革、棉布各千匹，香料、白盐、脯肉各五百石，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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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酿一千石，琉璃、水晶、宝石等珍宝五车，皇室御用器皿百件、皇室御用碗具百只······铜钱一万贯，粮食十万石。”

李傕、郭汜两人越听越喜欢，越听越心花怒放。他二人本就贪财，黄射带来的奉品多为珍宝，他们更是喜不自胜。尤其惊喜的是，奉品还有很多粮食、佳酿，正可解燃眉之急。

按照当时的情况，万石粟米养200-250人一年。普通马匹的食量是成年士兵3-5倍，良马食用的更多。

刘协听到宝物、粮食都不太关心。因为知道这些与他无关，肯定全进了李傕、郭汜的仓库。唯独那“皇室御用器皿百件、皇室御用碗具百只”，他心下欢喜。李、郭人不会用这些皇室的锅碗瓢盆，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了忌讳的事情。而刘协等皇室宗室从洛阳被董卓挟持至长安，期间又转转反侧，颠沛流离，所用器皿，早已失落殆尽。

器皿是小，可代表着荆州方面依然对天子权威的敬意，对皇权的认可，刘协怎能不喜？

原本奉品清单里没有这些器皿的，黄家也没有这些东西。

黄射是依徐庶之言，向刘表讨来的，刘表是汉室宗亲，正牌皇叔，有自用的，也有一些是先皇赏赐的。

李傕、郭汜二人无不想引荆州为强援，可当着对手和天子的面，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只想来日再寻黄射商议。当下自是分赃和接受奉品最为要紧。

殿中的诸人按照礼节寒暄客套了一会，刘协出口问道：“黄卿，你们从荆州远道而来，想要什么赏赐？”

黄射立刻伏地下拜道：“小臣岂敢妄求赏赐，奉贡不过例行公事，尽臣子的本分。小臣只求陛下龙体康泰，恢复朝纲。朝之重臣，齐心协力，辅助陛下，君臣和睦，国泰民安。”

王粲不由暗自给黄射点个赞，黄射不求赏赐，而是一番马屁、吉祥谦词。谁都知道现在天下乱迹已现，李、郭二人欺辱汉室，偏偏“朝之重臣，齐心协力”说的模棱两可，李、郭二人一人为大司马，一人为后将军，都是顶了天的“重臣”。

果不其然，李、郭二人很满意黄射的态度，这话也很受用。

可刘协却听出黄射的弦外之音，这句“朝之重臣”显然不是指李、郭两个逆贼的，分明是指被郭汜拘押的百官。

刘协心下感动，又期待借助黄射的力量脱离长安，于是佯装不悦道：“这怎么行，赏罚不明，岂是明君之道？我必重赏尔等。”

汉代皇帝一般自称朕，但是“朕”这个自称一般只出现在大朝会或者诏书及史书等文字当中，私下里皇帝一般自称“我““吾”与普通人无二。如今刘协被李傕挟持，不敢太拿大，否则自取其辱，因此自称“我”。

此时李傕却出口问道：“黄郡尉少年英才，又是名门之后，重臣之孙。区区‘郡尉’一职未免太过寒酸，应以‘中郎将’号之。”

“郡尉”已然是一郡数得上的大官了，又执掌兵权，在李傕口中，却是个“区区寒酸官职”。也难怪，如今李傕为大司马，手下个个都号“将军”，朝廷官职他想封谁，都请奏刘协，刘协尽管心中不愿，可也只能照办。

李傕停顿一下，又问：“敢问副使王君，现为何职？”

王粲正在思索李傕强调黄射为“名门之后，重臣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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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有威胁黄射之意。这话中的“重臣”显然是指李傕和郭汜杀害的故太尉、司隶校尉的黄琬。

王粲仓促回答：“回大司马，下吏添为江夏郡主薄。”

李傕很满意王粲唯唯诺诺的样子，大袖一挥，说道：“黄射勇而忠义，拜黄射为宣勇中郎将；王粲熟知礼法，擢王粲为仆射。”说罢，双目虎视刘协，问道：“陛下以为如何？”

“中郎将”位比两千石，是诸位将军之下的最高秩，堪比一郡太守。李傕的侄儿李暹就是副车中郎将，职责就是守卫王宫安全。

“仆射”秩俸比千石，主宾赞受事，比一郡主薄的地位，那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刘协本想亲自封赏，以示恩宠，却没想到李傕先发制人。李傕，表面上是征求自己意见，可语气俨然是板上订钉般。

“这狗东西，抢先表奏官职，我若从他，必定在荆使面前落了皇威，荆使也只会感谢这狗东西。”刘协自幼聪慧，转瞬已想出对策。他含笑道：“黄卿固然是勇而忠义，只是宣勇的称号似乎体现不出，不如称为扬忠中郎将。至于王卿嘛，便随大司马之言，擢为仆射。荆州牧刘表，心系朝廷，加九锡。大司马以为如何？”

刘协本来想封黄射为“建忠中郎将”的，不过“建忠”的称号几年前已经封赐给张绣了，不过张绣得的官阶比黄射大，是个“将军”。因此提议“扬忠”，第一个字什么无所谓，主要是要宣扬“忠”字，提醒黄射不忘忠于汉室。

王粲的仆射一职，其实无所谓，现在朝廷无法运转，官员的俸禄都发出来，俨然只是个称呼，已经篡改了对黄射的称号，不如就卖个李傕面子，从了他的心意。

李傕似乎没有发现刘协的小心思，对刘协最终询问自己的态度表示满意，道：“不错，本将军认为可行。”

殿中的人对于李傕的跋扈无理示弱不见，因为有意见的都被砍了脑袋。

刘协心中更怒。

对于是封赏，黄射一行人已然有了预计。

徐庶曾私下对黄射和王粲说：“荆使入京，供奉天子，前几次也就罢了。今年天子心想东归，需借外力，就必需厚赏来使，以结外援。国库空虚，皇室御用之物更是被连番洗劫，因此必赏赐官职。”

王粲是喜好名声的，“名士”的名气怎么来得快？当然是做大官嘛！官职越大，知名度也越高。

黄射心里暗骂李傕小气，只给他“中郎将”的品秩，连个“将军”都不是。恐怕日后还会以“将军”等称号为诱饵，增加谈判砝码。

黄射也深知，只有拳头大，实力强，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的“郡尉”是刘表封的，如若朝廷能封个官职，那含金量是没法比的，更何况朝廷封了官职，那就是朝廷的人，并不是地方主官的属官，这有利于今后的发展大计。因此也比较满意。

黄射，王粲二人相视一眼，俱跪拜，默契道：“谢陛下封赏，末将（下官）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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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记·粲自传》：兴平二年，圣君携粲觐见献帝，献帝喜圣君之英武，感圣君之仁德，拜圣君为扬忠中郎将。粲与圣君荣，擢为仆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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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人齐声呼喊，比刚才黄射等人的呼喊，不知道震撼多少倍。

众人不用猜都知道，这黑甲人便是大司马李傕，长安实际的统治者。

他却不急着进殿，先去后车，在窗户处低声道：“阿阮，我先入殿议事，荆使事关重大，你现在这里等等我，如果有机会见到你父，记得告诉他那事。”

后车内传低声的呢喃：“嗯。”

郭汜的部队没有李傕的部队精锐，却是不敢轻易释放百官。

等了好半天，又见百支铁骑奔面而来，扬尘滚滚，气势逼人。

黄射盯着黑马直流口，腹谤道：“李傕和其子侄都喜好黑色战甲，的确威风凛凛，只可惜都是草包莽夫，呸！白瞎一匹宝马。”

黄射垂涎李傕宝马不说，还骂他草包。

李傕接着道：“荆使远道而来，现在还站在殿外，礼数不合。还请陛下进殿，我等好议正事。”说罢，又对郭汜道：“后将军，你看如何？”

李傕笑道：“好罢，那我们先议荆使。”

左灵掀起马车遮面，不客气道：“陛下，入殿吧。”

刘协“哼”了一声，乖乖下车。

李傕拍马走向天子车辇，慢悠悠的抱拳道：“陛下，本司马甲胄在身，不能施礼，还望勿怪。”

刘协躲在车内，不敢出声。

刘协让人给李傕、郭汜赐座，李、郭二人不受。

李傕立于诸臣之首，回身道：“荆使，奉上贡品清单来。”

天子总在营中也不是办法，如今因荆使入团的契机，贾诩劝李、郭休战，李傕也想重整朝廷，否则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天子，没有满朝文武，朝廷无法运转，天子又有何用？

郭汜略微思考，道：“正该如此，不过今日匆忙，百官无法到场，不如就由我等先议荆使一事。”

李傕不知黄射内心所想，不然肯定先斩了黄射，再夺了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