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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庆朝歌

第五章 稀客登门

老人似乎没有听清小主人的问题,在长廊即将过半时停下脚步,自顾自道:“殿下,小姐极力反对,并非是让你疏远斯先生,你切不可会错小姐的深意。”

这话已然坐实了盛子萧的猜测,也将脚步停下,声丝切切:“难道在舒伯心里,我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皎皎白月在他眼中激起一束光,却是迷离于浅表的泪光:“母妃,母妃总是更愿意顾虑大多数人的安危……我,我又岂会不明白?”

盛子萧的激动让舒总管很是动情:“小姐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孩子,而殿下你,你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令人心疼的孩子,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一个饱含欣慰之情的笑容在他褶皱丛生的脸上努力绽放着:“所以,你能懂得她的苦心……甚好,甚好。”

舒总管浑浊的眼白流淌出诧异之色:今日是小姐生辰,小主人这愁眉不展的模样,莫非又与小姐……

记忆的弦刚触及那位豆蔻年华中娇俏甜美的少女,心,立刻像被什么东西揪住般,令人感到呼吸沉重。他吁出一口气,回头望向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此处,竟有几分话本上才子佳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巧合,中年男子也整好抬起厚重的眼皮看向舒总管。

四目交汇,电光火石间,二人眼神皆有了变化。真真是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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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义?”

盛子萧一愣,自洞悉满腹才华且谋略双全的斯先生是因无法忘情自己的母妃,才掩盖锋芒留在穆王府为他筹谋一切,他既动容于斯先生的痴情,也失落有这样的真相。但归根结底,这样两种情感都始终不及身为人子的矛盾。他矛盾的认为,顺从斯先生便是对父皇的某种亵渎,哪怕那位冷漠的父亲从未给过他一丁点温情,可父亲就是父亲,血脉亲情岂能用理智去克制?

所以,他愿意相信他的母妃反对他参与夺嫡,也是有这个矛盾在作祟。

盛子萧咬了咬牙:“但……”

舒总管何等的耳聪目明,听一个字便已知其全意,拱手打断道:“殿下不愿忤逆小姐,是为孝;不忍斯先生失望,是为义;顾念父子亲情,乃纯良至孝。三者皆无错,错的不过是时机还未成熟,殿下何不再等等?”

等等……盛子萧眉心一跳,这个字这个词他再是熟悉不过的。从呱呱坠地等到蹒跚学步,从愣头少年等到二十弱冠,从一腔热血等到心如死灰……等得难道还不够吗?

面对小主人疑惑的目光,舒总管俨然不愿再多言,微躬的姿态下,一双苍劲的手随意翻了翻那本要拿去罚抄的书。

静谧之下,任何细小的声动都将被赋予可轻易惹人注目的能量。

盛子萧凝固的睫毛在细微的沙沙声静止后,快速颤动了几下:“是该等等……”语气已回归素日的云淡风轻:“等到夜色稠密,兴许也会有稀客登门。舒伯,你同陈嬷嬷讲一声,今夜烦她去后门守半宿。”

“是。”舒总管爽快的领完命,却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盛子萧皱了皱眉,这位老者方笑笑:“殿下,你出来已有些时候了,斯先生还在书房等你呢。”

“我没忘。”盛子萧偏头望向半空中的皎月,半是惆怅半是无奈:“我只是有点饿,想去后厨弄盘点心。”

舒总管哦了一声:“好吃的点心都需现做。这样吧,我让小桃去厨房做一盘殿下喜欢的梅子酥,等做好了我再给殿下送去。”

“有劳舒伯了。”盛子萧轻轻放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梅子酥是霓嫔唯一会做的一道点心。盛子萧每回去听雨轩请安,霓嫔都会特意做上一份,与他一道喝茶品酥,闲聊家话,最是惬意不过。今日因再次论及斯先生的提议使得霓嫔动了大怒,以致那盘梅子酥无人问津。此刻想起,不免心生几分内疚。

不愧是舒总管,任何心事都休想瞒过他。

盛子萧嘴角微微一扬,脚下的步子突然就轻快起来。

重新回到书房,斯先生已离开书架,正背手独立窗前。盛子萧关好门,走过去发现他在赏月。

四月天能有如此圆满的月色,倒也值得一赏。盛子萧陪着赏了一会,想了想,决定听从舒总管的建议,避开那个问题,另问道:“先生不担心小四?”

斯先生目不斜视,沉吟不语。

盛子萧干脆侧身而立,选择直视他。月光下,这个早过不惑之年的男子依旧帅气十足,面部皮肤依旧白皙细腻,眼角眉梢依旧平整光滑,可以想象得到,年轻时他是何等的光彩照人。

“小四现在只怕正受鞭刑之苦,康王府审人的手段堪比大理寺,断断不会轻饶了他。”静静又道。

斯先生抿了抿嘴,眸光依旧清冷。

这让盛子萧伤感陡增:“我见你将他视为己出,总以为你会心疼,不舍得放他去冒险,没想到……”

“殿下,”斯先生两片薄薄的嘴唇向左向右扯了扯,一个纯粹到没有混入任何杂质的声音,轻柔、干净的说道:“这世间唯一让我视为己出的孩子,只有你一个。至于小四,他是我养在身边的孩子,也是鬼医圣手的传人,更是日后要为你所用的刀。所以,这些苦他必须去受。”

斯先生待自己如何,毋庸置疑。让盛子萧备受震撼的是那个“刀”字,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生冷的字去定义他与小四,或是穆王府内的其他任何人。

不够老练的盛子萧立刻被胸口的震撼激出三分真性情:“从前我也问过,先生教我治国方略,教我审时度势,教我识辨人心,为何独不教我医术用毒,先生当时只说时候未到。今日我斗胆再问,先生不教,真的只是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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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动怒的。”斯先生狭长的上眼睑往下半垂,遮去眸中半数冷光:“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君有君道,臣有臣路。朝廷若要兴盛不衰,各司其职乃本分。你既选择为君,那些阴损之事就当留给符合它身份的人去做。”

“先生……”

“殿下,”斯先生客气的打断盛子萧:“今日这般儿女情长,可是仍不打算接纳我的建议?”一针见血道。

盛子萧停顿了一下,既然有人不愿回避,那便唯有……他低下头去,抬手自宽袖中取出一枚发簪。从簪子的颜色与式样来看,这是一件颇有年代感的旧物。

一见此物,斯先生雕塑般生硬至极的脸庞亦出现些许细微的颤抖,幽冷如斯的眸光带着被风吹起的涟漪,叠出一层又一层的波粼。

“母妃说,感激先生这么多年以来对我的陪护与照顾,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先生理当为自己重新打算。”

斯先生闭了闭眼,此刻,痛苦正在他眼底延伸,他不愿被人看见这份软弱。尤其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我明白了。”良久,他缓缓睁开了眼,眸子一如既往的幽冷、安静:“殿下,当前时机还不成熟,是我冒进了。我愿意再等等。”说罢,将簪子视作一件瑰宝小心收了起来。

不问,盛子萧也懂这支簪子的含义;问了,斯先生也未必会告诉他这支簪子的故事。

左右都是徒劳,倒不如当做没有这回事。

心知肚明的两个人又回到各自座位上,心照不宣的不再拿簪子谈事。

“我正要劝母妃息怒,庆阳公主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避开簪子,盛子萧将宫中传闻细说了一遍。

斯先生神色凝重:“据我所知,东周和大魏此次派出的皇子皆非皇后所生,虽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亲王,但也不至于敢将主意打到我国嫡出的公主身上。”

“斯先生说得在理。”盛子萧点点头:“即便他们真有此意,父皇也绝不会答应。”

“恩。”略是一琢磨,这位谋士又剖析道:“余下的公主中,除了明月公主年纪偏大有些不太合适外,其他几位已成年的公主都还尚可。唯一不妥之处便是这些公主生母的位分都不够尊贵,呃……不知宫里近期可有晋封后妃的打算?”

“从我今日进宫……”

“叩叩……”

二人正说着,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屋子里的人皆不约而同的闭上嘴,目光如钢钉般紧盯在暗沉的木门上。

“谁?”盛子萧警惕的问道。

“殿下,是我。”一个和蔼可亲的声音低语答道:“你等的客人到了。”

“她竟真来了。”听到这个回答,盛子萧情不自禁的感慨道,斯先生疑惑的目光嗖的一下收了回来:“谁?”

“等她进来,你自己看吧。”盛子萧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斯先生已经从他嘴角那丝略带甜蜜的浅笑中看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当盛子萧将这位深夜登门的客人请进来后,谋士先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起身拱拱手:“曦月公主安好。”

盛英盈摘下斗篷帽,莞尔一笑:“斯先生安好。”

今夜明明是这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但他们却像熟识多年的好友,一声问好,问得有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替我引路的嬷嬷略有几分面生?也是舒伯从外面买进来的?”

落座后,盛英盈迫不及待的问道。

盛子萧依次给她和斯先生倒了一杯热茶,最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心,陈嬷嬷与舒总管一样,都是戚府旧人。”

“哦~”盛英盈端起杯子,吃了一口茶。

斯先生见她仍有顾虑,耐心解释道:“霓嫔娘娘未出阁前,这位陈嬷嬷是她的教习姑姑兼奶娘,当初戚将军有意让她随娘娘一道入宫,只因陛下给听雨轩新指派了嬷嬷方不得不作罢。穆王府初立,她随舒总管一道过的府。同舒总管一样,是殿下在这府里最放心可靠之人。”

盛英盈释然一笑:“别怪我太过谨慎,实是我今夜入府之行万分冒险,容不得半点纰漏。”

这显然也是斯先生觉得蹊跷的地方。

(未完待续)

(本章完)

.

而对这一幕浑然不知的盛子萧已独自移步至书房门口,被拉开的暗沉木门发出吱嘎一声,一条腿眼见就要迈出去了,舒总管目光一紧,朝中年男子行完一个半礼,就脚步匆忙的跟了过去。

中年男子面起微澜,目光怔忡,在那一老一弱两道背影上驻足有片刻,再又闷闷不乐的合上眼,闷闷不乐的继续闭目养神。

心不静果然易松懈。舒总管幽幽叹了口气,许久不曾见过小主人这般的愁眉深锁,不禁面露三分迟疑:“殿下这是要与斯先生生分了吗?”

盛子萧心头一惊,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一丝诧异从脸庞闪过:“舒伯何出此言?”

这个传言无论真假与否,都足以令北庆成年又还不曾婚配的公主们人人自危。否则,素来瞧不上皇太后赏赐的盛徽澜也不至于对一块美玉耿耿于怀。

盛子萧淡然一笑。这一次,他没有让舒总管独自离开,却又无专程相送的热忱,顶着一副心思难测的倦容缓步在前。

舒总管人老脚程却极快,不消一会便迈过了门槛,他回过身,轻轻带上书房门,荷花灯的烛光就这样被关在了屋内。

出了书房,盛子萧开始有意放慢脚步,舒总管见了,愈发加快速度,直到与盛子萧齐步,才将脚下的步子缓下来,肩头抖擞的走在小主人左侧。

盛帝与朝臣商议后,将二位使者安排在城东的鸿胪寺内,命奕王接洽细谈。

但盛子萧此刻的心事无关那位单纯善良的小公主,他自信盛帝不会舍得将自己唯一的嫡公主嫁去外邦,且还是两个曾与北庆有过厮杀的外邦。

他的担忧,另有其人。

想到那个冷冽的女子,盛子萧有如陷在一个不见出口的迷宫,慌乱、无措……复杂的心境让他连舒总管几次右瞟都顾之不及。

盛子萧目光迷离,现下他倒还真有件心事须得好好想想。

两日前,东周、大魏两国使者相继来朝,都说本国国主对北庆皇室礼仪甚感兴趣,想派遣一位皇子来洛城学习。这番说辞,一听便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人家以一国使臣之尊携国书前来,说辞再荒诞不羁,也是轻易回绝不得的。

“但我始终没办法劝说斯先生放下。”盛子萧眸光流转,不以为喜,反有些自嘲的笑笑:“不仅劝说不了,连反驳都做不到。”

舒总管摇摇头:“殿下错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追求幸福与梦想乃人之本能,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本能都要被放弃,那他活着又有

明里说着接洽,暗里却对两国皇子已驱车赶往洛城的行径不置一词,盛帝含糊不明的态度使得宫中流言四起:说东周、大魏两位皇子学习礼仪是假,迎娶北庆公主是真。

不管哪朝哪代,外嫁他国,皆是一个公主噩梦的开端。

月色浓郁,晚风习习,陪伴在侧的又是可交托性命之人,这样的情境最适合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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