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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庆朝歌

第五十三章 勇气可嘉

戚平将下巴往上一抬,露出一副大杀四方的气势,冷冷道:“我杀人更厉害,你要不要也亲身感受一下?”

“大可不必。”肖青云毫不犹豫的大叫一声。其斩钉截铁的语气义不容辞的表情令盛子萧想不笑都难。

眼见自己在这对表兄弟面前软硬都讨不到半点便宜,反被捉弄戏谑,咱们的肖大公子借着几声咳嗽给战事画上了休止符。他清了清嗓子,又跟个无事人般催着盛子萧言归正传。

虽然用了“正色”二字,但等盛子萧一开口,等待答案的人却从语气中找不到严谨的风格,反倒有种故作轻松。

这种故作轻松骗不了人也骗得了人。因为,它就像一个被打捞的不慎掉入浓愁之湖的快乐音符,怎么拧也拧不干那一丝丝浸入心肺的愁意。

心中有悲的人听了,听到的是愁意;心中有喜的人听了,听到的是快乐。

“喔~”

联系上母亲在大殿时与自己说的话,肖青云顿是恍然大悟。

但戚平仍是一脸平静,好像一早就洞悉了一切又好像从未明白过。这样一看,与传闻中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武将军形象又十分的匹配、贴合。

肖青云复杂的望着戚平,心情有些稍稍难平。再看看盛子萧,难平的心境瞬间豁达起来,忍不住暗自道:还是盛七哥好,虽然心思更让人看不透,可这种看不透是睿智,仰慕一个睿智的人,这是智者见智的表现。

就在这位自诩智者沾沾窃喜之际,被他仰慕的睿智郡王,其实也正被自己藏在心中不为人知的苦恼而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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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之前,应该找到鄢若飞好好问清楚那句话的意思。父皇可一直在图谋着什么。

结束谈话后的穆王殿下静心细想:图谋着什么呢?

仅凭鄢若飞那样一句话,盛子萧实在难以想透,唯一令他感到庆幸的是,英盈此刻是在鸾凤宫,有黎皇后护犊子一样的护着,便是父皇有所谋划也不会那么轻易成功。

等英盈出宫后,还是要去一趟忠王府才好,或者让那个人私下去问问鄢若飞?

盛子萧的如意算盘打到这里,看似未雨绸缪,殊不知,就在他筹谋之际,有人早已将图谋付诸了行动。

夜空寂静无声,清风吹过无痕,喧杂了整整一日的穆王府像是入定般,顷刻间静得让人无所适从。

盛子萧换了身常服,因一直未参悟出鄢若飞话中奥秘,以致心神不宁,难以入眠。见窗外夜色清冷,便谁都没有惊动,悄悄出了屋。一走竟走至凉亭。

盛子萧凭栏仰望,眉目间惆怅堆积,烦忧不减反增。

斯先生踏月寻来:“殿下,戚小将军同他的一众家臣业已全部安置妥当。”

盛子萧缓缓转过头,惆怅略有轻露,目中似有凝笑:“自我记事起,还不曾有哪一日过得如今夜这般安心……辛苦先生了。”

斯先生内心一震,这座王府自打它被建成的那一日始,窥探、监视就从未间断、停止过。凭日蚀的手段,揪出这些眼睛、耳朵背后的主谋,易如反掌。真正难办的在于揪出以后如何处置。这些幕后之人,全非善类又都权势滔天,如果秘密将他们安插进来的暗探一一拔除,不出三五日,他们必有察觉。以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行事作风来看,旧的钉子被拔出,一定会重新布下新的钉子,生生不息,后患无穷。

想要一劳永逸,唯有惊动老皇帝,借老皇帝之手将他们收拾了,那才叫干干净净。

但以穆王这个身份,即便真将这些暗探人赃并获的扭送到老皇帝跟前,老皇帝只会震惊,只会对穆王是如何取得这些证据进而抓住这些暗探的过程好奇、后怕,进而疑心整个穆王府。

让老皇帝疑心,便是将自己置于火架上受炙烤之刑。

如此不堪设想的后果,只有愚蠢者才会想冒险一试。聪明如盛子萧,自然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隐忍着。

这般情境下,何谈安心度日?

现下,府里内外皆由戚家少爷带回的武将设岗、巡查,后厨有李大叔带着殷鸿,出入采买归舒总管和邝殊负责,连苗圃里的花花草草都是陈嬷嬷在亲自照料,从上到下无一不是自己人,身为府邸主人,作此感慨不可谓不是肺腑真言。

而作为这个府邸主人身边唯一的谋士,穆王府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日后议事便不必因要时刻谨防隔墙有耳而瞻前顾后,自然也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所以,他很能体会盛子萧这一刻的安心:“这份功劳,我可不敢独占。如何安顿如何调遣戚府来的人,那都是舒总管思虑的,我只在旁搭了把手,算不得辛苦。”如是说道。

“先生谦虚的样子,还真让人不爽。”

盛子萧双目睥睨,也不知适才那些话里究竟是哪一句把他给得罪了,变脸如变天,耍着性子反唇相讥。

斯先生微微一怔,犀利的目光似一道闪电匆匆划过穆王气鼓鼓的脸庞:“陛下拿你出气也非一日两日,从前比这严苛百倍的责罚都不见你动过声色,你……心疼银子?”

憋了老半天,竟憋出这样一个令人喷饭的结论,盛子萧板起的脸顿是破怒为笑,理直气壮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仅有一点薄产都被父皇又是罚俸半年又是出资替平儿修缮府邸,心疼一下,也不为过吧?”

“嗯,”斯先生笑着退后两步,拿一双戏谑的眼睛打量盛子萧:“这个借口用来搪塞舒总管和陈嬷嬷,足矣。”

盛子萧的好精神立刻蔫了:“什么都瞒不过先生。”言语中略有几分失落。

斯先生拢了拢肥大的袖子,上前两步,一改戏谑,严肃的冲这个面露失落的年青人发问:“说吧,除了戚小将军的事让你烦忧之外,今日在宫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先生是怎么看出来我心里还藏着别的事?”盛子萧略略吃惊道。

“殿下别忘了,欲盖弥彰是我教给你的。”

“呵,先生不提,我还真忘了。”盛子萧露出一丝苦笑。

“殿下,不管在谁面前,请都不要再露出这种表情。”斯先生的眼神渐变得冰凉,盛子萧有过片刻迟疑,很快,他便打起精神,认真领教:“学生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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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难办之事,就是明日的国宴流程礼单上还缺一位主事人签字。”

“此事归鸿胪寺和礼部同办。”斯先生稍作沉思,便将头绪理得一清二楚:“常之杰上任以来,鸿胪寺的不作为已至令人发指的地步。礼部尚书是陆斯哲,此人人品虽存瑕疵,但做官是他唯一热衷之事,陛下交办的差事,以他那副热衷心肠,便是为虎作伥的坏事,他也无有不尽心去办的……所以,不肯在国宴流程礼单上签字是常之杰吧?”

“先生分析得极是。”盛子萧没有简单回答“是”与“不是”:“单以品性而论,光凭陆斯哲中饱私囊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下好几回大狱,可就事论事,这一次,错不在他,在常之杰。”

“若仅因共事之人为官不正身有瑕疵就懈职怠责,那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斯先生沉着道:“常之杰此举实在不可取。”

“先生说得没错,助纣为虐是恶,但以他人之恶为由拒绝与其为国尽力者,同样为恶。”盛子萧目光闪烁:“家国利益至上,先生尚能有此觉悟,常之杰贵为皇亲又是九卿之一,理当有率先士卒之举,方才没有辜负他的身份。”

“辜负?这可不像是谴责的口气。”斯先生不由得开始怀疑盛子萧的真实想法:“殿下与肖家公子交好,我原以是因为娉婷郡主,现下来看,有些不像,更像殿下是真心赏识肖家公子,好比殿下赏识这位辜负自己身份的常寺卿一样。”

“穆王府与公爵府近十年未曾有过走动,南阳郡主每回进宫对母妃也是不冷不热,哪来的赏识?”盛子萧没料到斯先生能敏锐至此,长长叹了口气:“只不过是从青云口中常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方知他二人曾受教同一人门下,是真的性情相投,又很有志向。若不是朝堂派系林立,门阀争斗激烈,使得身为世家子弟的他们无法忠于内心,做一个正直的纯臣,他们也不会满嘴风月,无心正途。我是真心替他们感到惋惜。”

“君不公,臣身才不正,想要让臣子身正,必先让君王……”斯先生欲言又止,手握成拳,抵在嘴角干咳了一下,另道:“殿下既有惋惜之心,帮陆斯哲去公爵府说说情便是,何必在此兀自烦忧?”

君不公,臣身才不正,想要让臣子身正,必先让君王胸怀一颗公允之心。

斯先生没有说出口的话,盛子萧心已然。

对于这位时刻不忘提点自己的谋士,盛子萧是感激的。但他没有表露,而是面色如常道:“常之杰乃鸿胪寺卿,如今鸿胪寺有两位副卿,若真只是想尽快交差,从正常的角度来考虑,难道不是应找与常之杰关系匪浅的青云相助更能事半功倍吗?可陆斯哲却偏偏舍近求远的来找我,这实在令我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是呀,”听到这里,斯先生无暇再去顾及其他,眉头轻轻一提,一颗心全关注于此:“肖家公子与常之杰关系亲厚,乃众所周知之事。而殿下与常之杰也就是这次出任鸿胪寺副卿,才去他府上拜会过一次,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这……这的确很不合常理。”目光一沉:“会不会是陆斯哲已去伯爵府拜请过肖家公子,被肖家公子拒绝了,才转而求到殿下这里?”

“我也曾做过此想,但今日在晨祈殿,我悄悄问过青云,近几日他与陆斯哲倒是见过两次,说的不是乐坊趣事便是酒肆里的消遣,并未涉及此中。”

“随口一提的事,却隐而不提,这……就有些看不懂了。”

“更看不懂的还在后头。”

“哦?”

“出宫前,诚王又当着铭王、钟侯的面,向我提到了陆斯哲的拜请。”

说及这个人,斯先生倒不觉意外,他反应平平道:“如果这次国宴真有事发生,陛下头一个要办的就是陆斯哲。陆斯哲是诚王的人,康王和奕王绝对不会错过这个能将他拉下马的好机会,只要这二位一联手,礼部尚书的位子十之八九要易主。易主后,诚王想再度掌控礼部,恐怕是难了。如今六部之中,三位亲王的势力均衡,若礼部让康王或奕王的人得了去,那朝中局势便也会随之变动,诚王……岌岌可危呀。为了不让自己的地位被他人取代,拉下脸面替陆斯哲向从未正眼相看的殿下求情拜请,嗯,说得通。”

“正因为说得通,我才没有拒绝的理由。”

冒然踏进别人设下的陷阱里并不可怕,身处这个明知是陷阱的陷阱里却不知它是一个怎样的陷阱,这才叫可怕!

盛子萧吸了口冷气,面露忧愁。

(未完待续)

(本章完)

.

肖青云能够意识到,自己问出的是一个沉重而悲壮的问题,足以证明他并非是一个只懂追求享乐的侯门公子哥。他深深的望了面无表情的戚平一眼,随着盛子萧清冷声音的延续,那双澄澈的眸子渐染愧疚,又染同情。

“从四岁一直到十四岁,平儿的整个童年都充斥着舅父落寞与凄凉的背影,那是一段不堪回首,也不能再被重复的岁月。父皇今日这话,实为试探,若平儿一口应允,以父皇多疑的性格,难保不会另生疑心。为永绝后患,只怕他会改变主意,像当年对待舅父那样让平儿就此永留洛城。既然顺君王心,反不得君王心,那还不如趁着西丹外使已到洛城,父皇不敢马上翻脸的时候,强硬一下态度,让父皇知难而退。”

“战场乃生死之争,我这么有本事的人,常胜是我的标配。”

“盛七哥,真是活久见呀,我肖大公子竟被怼得无言以对。”肖青云不怒反乐,咧着嘴由衷感叹:“谁会想得到,一脸阴沉的小戚将军其实是个厉害的斗嘴高手。嘿嘿,我果然是福将转世,得以亲眼目睹,亲身感受。”

戚平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眼睛直愣愣盯着盛子萧,突然认真道:“陛下让你出钱修缮我家宅子,其实还蛮有道理的。”

“平儿与你不一样,他一旦留下来……严格来说,那不叫留下,那叫圈禁。”

听盛子萧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后,肖青云不敢再轻看盛帝:“陛下做戏给外使看不假,但我看陛下今日的态度……”

“西丹未除,父皇还不至于无所顾忌。”盛子萧很自信的替肖青云打消了顾虑。

这一回,肖青云没有将自己不解的目光继续追随盛子萧,而是定定望向戚平。

盛子萧抿嘴轻笑,只有肖青云像一只被丢进老虎笼子里的瘦皮猴,尖叫不已:“你真是那个把西丹大军杀得片甲不留有勇有谋的小戚将军?”

戚平伸出一根手指,边掏耳洞边惬意反击:“你真是那个把洛城乐坊伶人迷得团团转的优雅贵公子?”

“乐坊乃清雅之地,我这么有教养的人,优雅是我的本色。”

“这不是明摆着吗?”

“哪,哪就明摆着啦?”

盛子萧只好止住笑,同他解释为什么盛帝不会真对戚平下手是一件明摆着的事。

“你想呀,如果父皇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今日赶来赴宴的尊者又岂会是铭王、钟侯和你的母亲?正因为是他们三位,所以,今日不论有无徽澜相助,父皇都不会严惩平儿。”

戚平板着脸:“别望我,我也不知道,一切都是他事前教我的。”

“啊?”肖青云大吃一惊:“你是说,你在陛下面前的失仪是受盛七哥教唆故意装的?天啦天啦,如果没有庆阳公主,你脖子上现在放的就不是脑袋,而是一个碗口大的疤!天啦天啦,掉脑袋的事,你问都不问就照办?”惊呼转化为一声惊叹:“你还真是勇气可嘉呀。”

肖大公子浓眉深锁:“你就这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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