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酒歌两相和

凌若不敢在众位“高人”面前臆想，正事当前，逸闻以后再挖。

“咳”，凌若有意轻咳出声，一则暗示自己不要继续胡思乱想，二则提醒其余三位回神。“那个…有劳少贞师兄先行撤去虚无屏障。”

“小友此举何意？屏障撤去岂非众人暴露在外。届时，待汝进入幻境，吾等又待如何？”

亏她还以为会有些空隙与师父他叙叙旧，多日未见，甚是想念。尤其历经诸事，真有点想在师父这里撒个娇。

可是没想到，来得快，结束的更快。早知便不杀那两位巡逻，这期间的时间根本不够酒醒。

罪过，罪过。在心中叨念两句，以表愧疚。

隐身符哪有身在虚无来的安全，凌若尚且知晓刚才说了蠢话，师父何尝不懂。总觉得他老人家是在强行护短，不肯别人说自己一句。

想到这里，凌若勾起嘴唇淡淡一笑。心想，这小老头，怪可爱的。

“方才是晚辈想的不周，那就劳烦玉……紫阳真人在此护法，助晚辈进入幻境。”

语毕，其他人再无多言。

玉郎君在一旁微微颔首，此外再无动作。但是凌若知晓，他已经在施法了。

所谓高人，不仅弹无虚发，更是出招于无形之间。

只是，之后的事……

凌若有些担忧，毕竟这是在冥岛，无人带领，他们安能适应？

毫无疑问，这三人在常世皆是个顶个的厉害。只是换了地方，施展术法或许受限。对于冥岛地形和柱族分布，时间紧急来不及交代。

眼下，她又必须去契府幻境走上一圈。如何选择，还犹豫不决。

少女面容淡漠，却掩不住长眉紧锁。

见状，小老头慢悠悠道，“去吧，为师在。”

仅仅五字，瞬间心安。眉头略有舒展，朝着小老头微微一笑。

正在此时，玉郎君的施法已经生效，少女周身亮起微弱灵光。

未几，感到身体变轻，耳边传来微风轻拂草地的细语，传来藏在荒芜杂草深处动物的吱叫。众灵汇聚，与万物融为一体。

再睁眼时，满目尽是青瓦庭楼。

凌若向四周扫视一圈，熟悉又复杂的院落呈现眼前。

想当年初到常世，在海宁县见到的王府便已觉是敞亮豪宅。近距离观摩契府，才发现此地比梦魂族府邸结构要密的多。

忍不住好奇，契家有那么多口人吗？

闭目凝神，周围非常安静，没有灵力流动的气息。

玉郎君术法果真厉害，早些时候误入契府幻境，触发阵法机关，导致被一群纸片人穷追不舍。

而现在，她却安然无恙的站在幻境之中的屋檐，静静向远眺望。

不知契桃此时人在何处，或许在阵法中枢？

以契兆之身和巡逻交流时，已然确认内场仅有她一人固持法阵。

只需轻声呼唤，再以灵为媒，声音瞬间便可传遍契府每个角落。

只是，如此做法，或许太过太费周章。而且在人家府上大声喧哗，终究是不合适的。

不如先行探寻府邸，以为之后可能的战斗寻找更多良机。

偌大契府，再有四五个九进四重也不止。老早就好奇族长身居何处，想到这里，有些后悔刚才动手太早，应该多留那两个巡逻兵一会命，还能让他们带路四处转转。

如果对方不听话，没关系。同时掌有常世符剑双修和冥岛梦魂术法的凌若，尚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他们。

有一事倒是打破原有认知，便是关于契木。

早些时候还在猜测契木是否知晓契府内的异变，如果知情而不管，绝对是要搞大动作。

可是他的面相那般温暖柔和，怎会允许府内有如此污秽不堪的东西存在，更不会亲自加入！

但是，当凌若将手轻触院落死者生前的最后一场梦，是那般惊惶无措、愤怒挣扎。

他们的死，与契木逃不开干系。

如今，和师父、少贞师兄以及紫阳真人尚未正式碰头，唯有她一人在幻境内行动，必须十足小心。

想到这里，稍有落寞。

过去，小雪会一直心念陪伴，还有绯云一旁拌嘴。然而，两块玉佩沉睡，小雪也丢了魂儿。

唉…忍不住长长一叹。

没多会功夫，凌若已经跳到先前没有法阵的院落。

正当此时，身后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用猜，此人必是契桃。

果不其然，对方也未作遮掩，直言询问，“姐姐要去哪里？”

“原来是桃桃。”凌若尚未转身，语气轻而凌厉的反问道，“我去哪里，妹妹不是早就知晓？”

并非口误，而是有意为之。

从二人重逢起，谈判便已开始。

“凌若姐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契桃声音有些小，听着有几分落寞，“性别之事尚有苦衷，并非有意欺瞒。”

“是男是女又有何关，为男便称弟弟，为女便是姐妹。皆是小事，从未在意，又何谈欺瞒。”

不知为何，契桃对性别一事非常执拗。尤其是刚才，凌若以为直言真相会让她恼羞成怒哦，未料想对方竟满是愧疚。

凌若语气略作柔和补充道，“当然，桃桃若是女子模样，会更娇媚。”

契桃将脸别到一边，似乎在心中抗拒着什么。

“不知凌若姐姐将我丢回环境之内后，在外面可有发现？”

方才正想着是进入正题的时候了，没想到对方比她还急，倒是先提及。而且，细听的话可以听出契桃在颤抖。语气之中带着三分期待，又三分恐惧。

“外面，什么都没有咯。”少女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契桃，仔细捕捉她脸上的变化。

“怕你被发现，便没有特意露出身形。何况才走没多久，能探查出什么？”

看到契桃小脸略微有些血色，方知她稍微放松警惕。

“那凌若姐姐为何又进入幻境内呢？”

“唔，你问我做什么，当然是看看桃桃被我扔回来以后有没有受伤？”

面对昔日崇拜者，凌若不能说的太过绝情。“早先说好已是同一阵营，契府外横尸遍野，忽然有如此大的变故，难道你不想查清发生何事？”

“再不济，便直接与阵法之事一同报备给契木吧。”

一番说辞下来，驴唇不对马嘴。让契桃听得云里雾里，摸不到头脑。

凌若亦然，事情有些复杂，她把自己也说晕了。怪只怪契桃突然出现，害她一时之间忘却原定要说的话语。

如今只好自由发挥，随机应变。

“凌若姐姐莫不是打算与我同守阵法？”

本来未作此想，听闻后觉得想法不错，便点点头，“正是，许久未见契木，多少有些想念。”

闻言，契桃拳头紧握。就差将有口难言四个字写在脸上。

过了片刻，才怯懦的询问道，“凌若姐姐可否接受契桃一个请求？”

“契桃？我不认识，在眼前的这位只有契兆。”

“如此，多谢。”

“等等，先别急着谢。”凌若急忙拦住将要行礼的契桃，“隐瞒性别乃是小事一桩，答应你是可以。但是，我也是图回报的。”

闻言，契桃微微一怔，显然对昔日崇拜之人说出的话感到吃惊。定色片刻道，“不知姐姐所图为何？”

“激活魂玉之法。”

“闻所未闻！”契桃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凌若解释道，“人在玉在，人亡玉碎。从未听说有激活一说。”

听到回答，凌若感到绝望。可是看契桃如此肯定的模样，不像骗人。

可是如果连契家都无法解决，小雪可该怎么办？

忽然之间，凌若改变策略。

“我可以离开此地，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此言何意？”

“没有凌若，没有契桃，没有傀儡幻境，也没有外面的死尸，如何？”

这对契桃而言，当是再好不过。既不会暴露身份，也不用因为知晓太多儿被灭口。

对于凌若，亦然。

只要知情的这两人选择性遗忘，那么她还可以继续做一位不知情的继任者。

到时，再装作无知的去找契木即可。

“不，姐姐以为这样就天衣无缝了吗？”

“嗯？”

“即便我什么都不说，阵法与契木大哥相连，发生变化又岂是三言两语能瞒过去的！”

嘶——少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点的确是她漏算，如此看来，只好依照最早想到也最糟糕的做法。

方才也是急晕了，错漏许多要点。得经契桃提醒，意识到装傻演戏无法推进进展，到时仍旧会被傀儡打发。

其实，可以选择让契桃做这个传话人，毕竟她每日可以见到契木。

但是如此做法，定会暴露擅闯契府、入侵幻境的事。

届时，不管如何掩盖，皆会不言而喻。

还演个屁！

凌若现在只想说一句“在下告辞”。

紫裙少女虽然不露声色，可是内心却在汹涌翻腾。从刚才到现在，折腾半天，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还有眼前这位貌似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是不是能拉入己方阵营根本不重要。反正无人知晓激活魂玉之事……

想到这里，凌若有些沮丧。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玉郎君明明与她说重新激活魂玉，才有可能让小雪彻底苏醒。

在拯救猫儿的事情上，她承认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但绝非无头苍蝇。玉郎君的话，是有迹可循的。而且回岛以后，魂玉状态异常，不管是否有小雪这档子事，都要去找契家询问。

然而连司掌魂玉和契约兽的契家都无从下手，那么她又能如何？

如今，擅闯契家府邸，勾搭幻境内场崇拜者，还顺手杀了两个巡逻兵。

怎么想，都是她做的太过。即便有梦魂一族给她撑腰，这次也的确玩脱。

且不说她的事情尚未解决，误闯契府得知其中秘辛才是重头。

面对遍布契府宅院的尸体，凌若管都不想管。

真想一走了之。

契桃似是察觉凌若内心深处的情绪，站在一旁轻声提醒。

“恕我直言，凌若姐姐已经进入局中，现在无法全身而退。”

不知为何，与平常一样的语气中，却带着某种胁迫。

“呵，既如此听契兆大人安排便是。”

凌若的嗓音极冷，客套的话语却饱含嗤之以鼻。

眉间额花诡异的闪烁幽紫色光芒，配着她此刻毫无表情的面容，仿佛稍作靠近便会冻结成冰。

契桃见状，心跳骤然加快，是惊慌，亦是狂喜。

这才是她儿时崇拜的凌若姐姐。

“玉郎君，接下来的事情，便有劳您。”

二人不久前“合作”，彼此心知肚明，但是剩下两位纷纷不解。

可玉郎君的反应，也不像是爱屋及乌。更像是退避三舍，恨不得与少贞师兄撇清关系。

对这位心宽若大佛的紫阳真人而言，反应过度强烈了些。不用猜都能想到两人中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之前在紫阳仙府与玉郎君初遇，他当时看到五行灵符时难以自控的慌张和激动的模样，凌若至今记忆犹新。自那时起，便隐约觉得此人与素清派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看众位没有继续商讨之意，凌若心想，莫不是现在就准备行动了？

尤其是小老头，此刻微微歪着脑袋，正满腹狐疑的看着她，“久日未见，不曾料想徒儿竟与紫阳真人关系如此熟稔。”

听闻此言，凌若不由头大。这怪里怪气的语调，想都不用想，定是吃醋。而且，她与玉郎君算是相熟，却没到熟稔的地步……

再说，若师父略有醋意，担心唯一的徒弟被其他人拐跑，还尚可理解。

而后，从绯云口中得知除魔大业中与广真前辈之事，多少有些猜测。

“唔……”

常言道，爱屋及乌。

这什么情况，不就是希望玉郎君帮个忙吗？不至于所有人又是围观，又是讨伐的吧。

莫不是方才使唤玉郎君使唤的太过顺手？毕竟小辈支使前辈的确不合情理。不过凌若本就不是计较细枝末节的慢性子人，何况厮混江湖几载，只记住不拘小节这一茬了。

欸，是这个道理。正欲道歉，却闻师父出言。

“他们素清派有隐身符，贴上。”

可少贞师兄又是什么情况？虽隔着帷帽的一层薄纱，却可以清晰的感知到他此刻心有杂念。

方才那微晃的身姿，太让人难以捉摸。

不仅如此，连少贞师兄也跟着侧目，似有一探究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