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江乱

孙璧成道：“那也不碍事啊，你看这兔子如此乖巧，安静得很，不会吵到娘亲清修的。”

沈汝水道：“我看啊，这兔子是乖巧，你却不乖了，人家在林中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被你给强行抱走了。快把它放了，听话。”又转过脸对孙璧玺道：“玺儿，你可别学你大哥，做这些没有分寸的事情。”

孙璧玺笑着回道：“大娘，你可错怪大哥了。刚才大哥一路上闷闷不乐，必定是想着年满了二十，过几日行了冠礼，爹爹就要让他多在江湖走动，明年蜀江会盟，爹爹定然也要带着他同去，到时兄长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此，所以才捉来兔子陪伴大娘。”

当今天下，武林各派之中，论人数之最，当数万流派无疑。万流派在东海之上辖有三十六岛，七十二屿，其中每岛不下百人，每屿不下五十人，共计七千余人，在万江口万流庄上，另有弟子数百人，总人数八千余人，相比之下，棠州白沙军的万人水师都显得寒酸。这万流庄就位于淮陵城内万江口岸，庄院占地千亩，比棠州的刺史府也要大许多。

淮陵城外十里有两座山，其中一座峰峦雄伟，气势磅薄，唤作大回山，另一座却似小家碧玉，高不过百丈，唤作小回山，两山相依，轮廓相似，故淮陵人也习惯称它们为母子山。大回山山势陡峭，山中偶有猛禽野兽，除了一些常年上山的猎户之外，普通百姓甚少会登此山。小回山山势就平缓了许多，山清水秀，山上还有一座观音寺，香火不断，香客、游客络绎不绝。

小回山半山腰上有一处普通的农院，院子四周是六尺高的竹篱，院内有两间乌瓦白墙的小屋，屋外有草亭、石几，清雅朴素，位置又避开了上山的道路，甚是幽静。

孙璧成不舍，沈汝水向着孙璧玺使了眼色，孙璧玺就把兔子抱了过来，道：“大哥，我替你去把它放了。”说完，跑出院外。

“进屋去吧。”沈汝水朝屋内走去，孙璧成跟了过去，扶住了她的左臂，身后不远处，孙璧玺也进了院里，快步跟了上来。

三人进到屋内，屋内十分简朴干净，西面供奉着一尊观音佛像，东侧墙上挂满了字画，其余摆设都是一些用得上的物品，桌上摆着两碗清汤素面。

“快吃吧，知道你们俩会来，我早就备好了。”沈汝水道。

孙璧玺见自己也有份，一阵欢喜，说道：“今日是大哥生辰，大娘也给我备了长寿面。”

沈汝水道：“你们俩无论是谁的生辰，哪年不是相陪着一同前来？”

兄弟俩相视一笑，本来也有几分饿意，坐下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孙璧成边吃边说道：“孩儿真想天天能吃上娘亲做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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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汝水道：“你还愿意天天和我一起吃斋菜素食不成？”

“娘亲要是肯下山与我们同住，天天吃斋我也愿意啊。”这话把孙璧玺给逗笑了，沈汝水只是笑着不说话，忙着收拾他们吃完的碗筷。

孙璧成端详着墙上的画，道：“娘亲，爹爹又给你送画来了。”

沈汝水答道：“这是你爹爹去无名山之前来看我时带过来的，前几次你来的时候已经挂上了。”

孙璧成心想，前几次自己一个人过来，每次来都是被母亲拉着说长问短一整天，也忽略了屋中变化。

“大娘，爹爹和大哥一样，也是怕你闷了。”孙璧玺说着。

“咦，爹爹这张画的是什么啊？”孙璧成还站在画前。

沈汝水已站在了孙璧成的身后，说道，“这幅画是去年你爹爹蜀江会盟之后，回庄里画的，他自己取的名叫《蜀江望》。”沈汝水指着画中几处，又道：“这条就是蜀江，这里是南山，那里是月龙潭。”

孙璧成看着这画，见那江波澜壮阔，见那山气势磅礴，见数条大船首尾相连，船上岸上人山人海，有的在舞刀弄剑，有的在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孙璧成道：“爹爹画的是蜀江盟的情景。”

孙璧玺道：“爹爹定是想着大娘心念蜀江，所以把这蜀江山水画下来送给大娘。”

沈汝水轻叹一声，兄弟俩只顾着看画，竟也没有察觉。

孙璧成望向沈汝水，问道；“娘亲若是思念蜀江，为何嫁给爹爹后也不回去看看？”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母亲数次，从未得过答案。

沈汝水盯着画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人已过了蜀江，又怎么会朝思暮想呢？”

沈汝水乃是当年蜀江pai掌门沈希的次女，二十多年前嫁来了万流派，次年便生下了孙璧成，孙璧成四岁之时，沈汝水心中向佛，便离了万流庄，上了小回山。不料次年，刘氏生了孙璧玺之后便撒手人寰，这孩子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照顾，又体弱多病，沈如水心疼便又下山照顾，直到十年前才又上小回山。当年，孙意见屋内空荡，要添些摆设，都被沈汝水拒绝。后来孙意每年就把自己的字画送来一张，起初沈汝水也没有把画挂起，孙意来过几次，虽口头不说，但脸上不悦，沈汝水看在眼里，后来就把那些字画都挂了起来，这十年下来，整面墙都快挂满了。

兄弟俩听到母亲说什么朝思暮想，不明其意，这时，院外有人喊道：“师娘，师兄，我是枝盛。”

三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见院外站着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乌冠蓝裳，正是万流派弟子的打扮，此人唤作陈枝盛。

“五师弟。”孙璧成叫道。

陈枝盛见了众人，向沈汝水行了礼，又对着两兄弟道：“二师兄，六师弟，师父已经回来了。”

孙璧成听完，喜道：“爹爹回来了。”孙璧玺却是一脸忧虑。

三人向沈汝水道了别，下山去了。沈汝水站在院口，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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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是八月初十，午时，一位年约十五，温文尔雅的少年，在院门外叩拜道：“大娘，玺儿来请安了。”

一位妇人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只见她头梳椎髻，一身素布青衣，虽年过四十，但难掩年轻时倾城之容。她开了院门，见得这少年，慈笑道：“玺儿，不用多礼。”

“孩儿刚才见这兔子长得乖巧，便把它逮了来送给娘亲，娘亲一个人在山上，觉得无趣时，正常让它陪你解解闷。”

沈汝水佯装生气，道：“娘亲一人在此清修，就是图这份安静，又怎么会觉得无趣？你快把它放了。”

但见此人长得俊美，唇红齿白，一身月白色长裳，用的是上等的丝绸，衣襟和袖口的绣花也十分精致，一看便是富家的公子。他怀里抱着一只白兔，满颜欣喜之色，年纪看着比孙璧玺大一点，言行却不如他稳重，还一脸稚气未脱。他正是孙意的长子孙璧成，为沈汝水所生。

棠州淮陵有一地，原叫三江口，因矜江、楙江、乌澜江聚此汇入东海而得其名。百年之前，此地三真观有一天机道人，一夜观得星象，叹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三江之地，必有万流之主。”不久后，这位天机道人就离开了三江口，前往无名山。相传，无名山掌门无名道人便是师承这位天机道人。后来，一位江湖人士连九，在三江口建了门派，借了“万流之主”一说，自称万流派。万流派建派之初，在江湖之中名微众寡，但传至第三代，掌门孙怀自创了八十一式万流剑法，威震武林，从此之后，万流派名扬天下。久而久之，这三江口也被人称作万江口。

这位少年是万流派掌门孙意的次子孙璧玺，这妇人是孙意的夫人沈汝水。孙璧玺乃是二房刘氏所生，刘氏难产而死，孙璧玺从小便由沈汝女一手带大，虽非亲生，但沈汝水待其如亲生儿子一般，孙璧玺懂事后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孝顺有加。

沈汝水拉着孙璧玺，迎到院内，说道：“怎么你一人上山来了？”

沈汝水抚摸着孙璧玺的头发，道：“你爹爹对你是太苛刻了一些……”沈汝水话音

“你这孩子！”沈汝水笑着，喜形于色。

“孩儿给娘亲请安了，”孙璧成抱着兔子做行礼状，说道，“祝娘亲身体安康，笑口常开。”

沈汝水笑道：“今日是你二十岁的生辰，该是母亲祝你笑口常开才是。”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兔子，指着问道：“这是何意？”

“这个孩子，一向心慈，还见不得血光，今日怎么对一只兔子有兴趣了？呵呵，随他吧。”沈汝水又把孙璧玺拉到面前道，“来，玺儿让大娘好好看看，好啊，两个月不见，又长高了许多。”

孙璧玺道：“玺儿不孝。爹爹此去无名山，每日都给孩儿留了许多功课，孩儿不敢懈怠……”

孙璧玺自小与孙璧成长大，心思互通，一语就说中了其兄的心思。孙璧成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没了，几分忧愁挂在了脸上。

沈汝水轻轻一笑，安抚道：“成儿有这样的心思，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今日是你的生辰，应当多结善缘，还是把它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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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落，便听到一个男子喊道：“娘亲，娘亲！”声音由远及近，又一少年从篱墙之外跑了进来。

孙璧玺答道：“我与大哥一同前来，方才上山路上，大哥见林中有一兔子，便追了过去，我寻不到他，便一个人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