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当铺·来人
孙道然连忙把瓶子放下，凑到柜台边上。
孙道然之所以在三年时间能掌握海量的当铺相关知识，一方面是唐掌柜不藏私，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用心学，不错过每一个机会，但凡有顾客来当东西，孙道然必然凑在一边看，唐掌柜人老心善，也不在意，反而很欣赏孙道然这种学习的态度，所以孙道然说是伙计，其实也是学徒。
唐掌柜将账本合上，其实不合也没关系，反正柜台外面看不到柜台上的东西。
深秋时节，街道两旁的枫树上的枫叶全都涂上了橘红，秋风凛冽，街上行人稀少。在街头靠左的位置，有一间门面房，挂着一块颇有年头的旧匾，唐记当铺。
当铺不大，装潢也颇为老旧，一进门两边各摆着两把椅子一个小方桌，别看不起眼，正经的黄花梨，上面的茶盏也是前朝的官窑瓷器，由此可见，这家当铺远远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落魄。
一般当铺的柜台和其他买卖家的柜台有区别，其他生意的柜台都是齐腰，再高一点的到心口。当铺不是，基本上柜台要过一人高，甚至在柜台下面还要垫高一块，柜台上还得立上栅栏，正下方留一个孔洞，来了人站在柜台前，稍微矮一点的就得仰头看柜台，递东西得双手往头上举才能将东西递进孔洞之中给掌柜看。盖因，凡来当铺之人，都是没辙的，求人以物当钱的主儿，老话说的好，求人矮三分，气势上先压住你，后面好划价。
这书生将一个包袱从孔洞递进来：“您看看吧。”
唐掌柜双手不动，细眼看着书生，道：“您自己打开，我只看东西，不看包袱。”
孙道然在一边暗挑大指，唐掌柜精细啊，自己开包袱，万一里面是一堆碎渣，人家愣说是你打开包袱给弄碎的，你一点辙也没有，而且当铺开门做生意，进门先给下马威，这是规矩。
书生瘪瘪嘴，把包袱拿出去，三两下打开，里面是一个画卷，再把包袱皮卷吧两下塞进怀里，把画卷放在柜台上。
唐掌柜摁着画卷不打开：“谁的画？”
书生道：“我的。”
唐掌柜道：“谁画的？”
书生自豪道：“薛道光。”
薛道光此人孙道然倒是知道，此人是宋朝时的一位道门高士，而且是由佛入道，造诣极高，而且在书画方面也颇有建树，距今七百余年。
唐掌柜笑着点头：“好，那我开开眼吧。”
唐掌柜先看了一下绫子，点点头，给孙道然一个眼神，孙道然赶紧上前轻轻拿住卷首画轴，唐掌柜的慢慢往下捋着看，但是唐掌柜看可是看，不光是看画，还随时注意着书生的表情，却见此人随着画的展开，面上有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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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唐掌柜心里有数。
画全部打开，画的是一个和尚和一个道人在一株松树下对弈，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捧着酒壶伺候着，画面上虽有大片的留白，但更显意境高雅。
唐掌柜的扫了一眼，便递给孙道然，孙道然小心翼翼的卷起。
唐掌柜笑眯眯：“是当还是卖啊？”
书生笑道：“卖东西跑到你们当铺来？当！”
唐掌柜点头道：“好，好好，打算当多少钱啊？”
书生伸出五个手指，道：“白银五千两。”
唐掌柜招呼孙道然：“道然，给他送回去。”
说完，唐掌柜低头打开账本，孙道然通过孔洞把画卷递回书生。
书生接过画卷，语气颇为不善：“薛道光的东西，当出来不值五千两？哼，黑店！”
说完，书生转身就要走，唐掌柜微微抬头：“薛道光的东西当然值这个价，问题是您这个，不是。”
书生脚步顿住，转头：“你什么意思？”
唐掌柜把眼睛取下来，拿着眼镜布慢慢擦拭：“薛道光是宋朝人，宋画多用青墨，少用靛墨，而你这幅画则是多用靛墨，少用青墨，两者虽说差不多，但也有区别，最重要的一点，宋画乃是蜜印，您这幅却是油印，一错百错，后面就不用说了。”
书生被唐掌柜说破机关，红着脸兀自嘴硬：“就算如此，这画也不是本朝画的。”
唐掌柜点头：“当然不是，否则老朽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
书生一看有门儿，重新走到柜台前，把画卷递到柜台上：“您说个价吧。”
唐掌柜笑了：“五千两是肯定不行了，这样吧，一千五百两，你放我这，按照当铺的规矩，当票三年有效，每年加三成，也就是说，每年加四百五十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书生嘴角抽搐：“掌柜的，你也太黑了！”
唐掌柜不爱听了，把画卷一推：“道然，送客。”
书生：“别，别别，一千五百两就一千五百两，我当了。”
唐掌柜似是很不在意的把画退给孙道然，拿起两张信纸在上面刷刷点点写下当票，分别在让书生和自己在上面摁了收银，自己留一张，给书生一张，又从柜台上点了一千五百两银票递给书生，书生收了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等走到门口，转身看向柜台。
书生：“这画给我好好保存，我还会赎回来的。”
唐掌柜微笑：“老朽等着。”
书生说完拉门出了当铺。
唐掌柜此时微笑尽去，面色大喜：“道然，赶紧把门锁了，画给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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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铺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头儿，是唐记当铺的掌柜，穿着青色长褂，带着小圆眼镜，发髻上插着一根槐木簪子，翻着账本。
唐掌柜斜后方搭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都是一些瓷器。按照当铺规矩，一张当票管三年，三年不赎老了号，东西归当铺所有，桌上摆着的就是老了号的东西，桌前坐着的一个穿着一身短打的小伙计，这个小伙计就是本书的主角，名叫孙道然。
孙道然刚把瓶子捧起来往后门走，耳听得门铃声响。
当铺的大门门口上面挂了一个铃铛，只要有人从外面推门，就会触碰到铃铛，铃铛自然发出响声。
孙道然在桌子上扫了一眼，拿起一个一巴掌大小的青花瓶子，用抹布轻轻的擦了擦上面的浮灰。
云州，流枫县。
孙道然不是人，不对，他是人，不过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三年前，孙道然任职于一家贸易公司，每天跑业务喝大酒，您琢磨，天天儿陪客户喝大酒，一喝四五年，甭说是肉人，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啊，所以，孙道然很不负众望的就酒精肝了，而且孙道然跟别人还不一样，别人都是肝里有酒精，他是酒精里有肝，医生直接下达死亡通知书，该吃吃该喝喝，啥时候酒精消了，就剩下的一块硬肝了，你啥时候就算完犊子了。
闲言少叙，咱们书归正题。
孙道然在这三年，可是跟唐掌柜长了不少眼力，什么东西扫一眼就知道个大概。
唐掌柜：“这玩意儿老号都老了三年半了，存库里吧。”
孙道然道：“是。”
不过走可是走，孙道然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根据孙道然事后推断，应该是灵魂穿越了，不过穿越归穿越，你穿个差不多的人啊，穿越到一个十六七岁的乞丐身上，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一天差点冻死在街边上，还是唐掌柜的好心眼，看他可怜，收他当个小伙计，这才让孙道然没头一天就冻饿而死。
一晃三年过去了，孙道然也看开了，怎么不是一辈子，在当铺里吃得饱穿得暖，除了没有手机、电脑、无线网、酒吧、迪厅、夜店……都挺好……貌似也没剩下啥好了。
来人走到柜台前，此人一副落魄书生打扮，身上一件乳白色儒生氅都洗成米白色了，但身高很高，他起码两米高，愣是能平视坐在柜台后的唐掌柜。
唐掌柜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当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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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道然用抹布小心翼翼的擦着桌子上瓷器，唐掌柜一边翻着账本，一边用笔勾画：“武朝青花双耳瓶。”
孙道然倒是很淡定，自幼父母双亡，也没啥挂念了，好歹又挨了三年，终于在自己家里挂了，也没怎么受罪，睡觉的时候走的。